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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熱水瓢,又給爹的水缸續滿了水。

這喝水缸子,黎大比顧兆還要滿意這個,比碗好使。

黎周周又進灶屋,舀了滿滿一瓢,進裡屋給看書的相公添滿。

第二天便開始碾麥子了。

先是用水把院子衝刷一遍,晾一會地上乾了,進側屋把麥子抱出來鋪上一層一層的。這時候麥穗還連著麥秸稈,需要用石碾子一遍遍滾、壓,將麥子粒壓出來。

整個村也就村長家和黎二家有牛,這樣人省了力氣,可以用牛拉著石碾子。就是是兄弟分家了,但打斷骨頭連著筋,同個村互相幫襯該有的,黎二買了牛,黎大卻從未張過口借牛。

一年年都是自己拉著石碾子過來的。

今年也是。

石碾子圓柱體,中間掏空套著麻繩,麻繩套在人腰上,拉著走動。顧兆試了一把,提了口氣沒拉動。

黎大看了哈哈笑,顧兆:“……”爹你笑的也太大聲了。

“相公你法子不對。”黎周周捧相公的場,給相公認真教,“不能全靠腰的力氣,兩個手要拉著一起的,你現在試試。”

顧兆便按著周周教的,兩手抓著左右兩側麻繩,同時腰、手使力,這次動了!

動了!

他就說嘛,自己也沒那麼廢柴,也是田裡搶收三日吊打出來的。

怎麼可能還跟去年一樣了!

顧兆興致勃勃拉了三圈,然後就被爹奪了繩。黎大擺擺手,笑嗬嗬讓哥婿一邊去,顧兆便出來讓位置,看爹輕輕鬆鬆的拉著石碾子,一圈又一圈。

爹,不愧是扛二百斤豬的男人。

厲害。

黎大覺得今年乾的農活特彆有勁兒,心裡也輕鬆,周周成家了,哥婿顧兆人也好,雖然地裡活不成——

這念頭,在五天後,家裡麥子碾出來,揚了麥子皮,淨麥子,麥秸稈紮好堆在柴房。每天白天曬,晚上要收回糧庫,怕夜裡下雨。一批一批的來,到了第五天,去年的麻袋不夠用了。

黎大:???

黎周周也懵了。

今年的麥子收的量和去年差不多,但碾麥子、揚麥皮的時候,父子倆能感覺到,今年好像麥穗結實飽滿許多,所以乾的時間比去年長了一天,但心裡高興啊。

這都是糧食,都是銀錢。

可現在麻袋都不夠裝了,這可是去年裝麥子的麻袋,黎周周檢查過晾曬過,沒錯的呀。

“周周去買麻袋,不成還是我去一趟。”黎大心頭血熱,糧庫柴房還有一半沒弄乾淨的,這麻袋就沒了?那今年的收成——

黎大想都不敢往猜的那處想,火熱朝天的拿了錢,趕緊去鎮上買麻袋。

來回沒停歇,黎大買的多,等到家是夜裡,村裡也沒人瞧見。黎大心裡火熱,吃了飯就歇,第二天天不亮起來,就等著碾麥子揚麥皮,裝袋子。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終於裝完了。

整個側屋的糧倉,堆得麻袋整整齊齊摞著。

這大麻袋包一百斤一包,家裡麥子是九畝,往年一畝地不足二百斤,就是個一百八一百九的樣子,顧兆按二百斤算,那就是十八包。

“哪裡那麼多,往年十五包、十六包都算好的了。”黎周周嗔著相公說。

顧兆笑著撒嬌,“這不是咱家今年收成好嘛。”

如今黎家糧庫,堆了整整三十七包。黎大嘴上說麥子還得再曬曬,到時候量要少,可臉上褶子都笑開了,後頭再曬,再脫水分,那也就是少個一袋半袋的量,難不成還能少一半?

這就放屁了。

第二天吃早飯,顧兆發現爹看他的目光十分慈愛了,還讓周周每天給他煮蛋吃,說要補補腦子。

原話是:“周周,你給兆兒多煮煮蛋補補腦子。”

從顧兆到兆兒,隻需要糧食翻倍。

顧兆:……頂呱呱。

黎周周也笑,滿聲答應,不僅給相公多煮了個,給爹也多煮了個,爹也辛苦了,多補補。

乾完是沒間隙,歇都沒歇,黎大去地裡種黃米,都哼著小調子去。

顧兆說麥秸稈燒了成灰也肥田。黎大半點生疑都沒有,找了天沒風日子,如今家家戶戶地裡都收了,隻剩麥茬,再或者就是花生豆子一兩畝。

家裡種黃米的田不能挨著王家田,黎大找了中間位置兩畝田,開始燒麥茬,拿著鐵鍁守著,一有不對就拍滅。

剩下的不急,先把黃米播了再說。

家裡頭,黎周周便每天再把收起來的麥子曬一曬,然後裝袋。顧兆是撐袋子口的,戴著簡易版自製口罩——家裡揚麥子那段時間,顧兆弄了個,後來黎周周手巧縫了三個。

這樣遮蓋住摳鼻,不嗆人。

終於到了七月初,家家戶戶麥子都拾掇好了,村長挨家挨戶登記收成上多少稅,等稅官下來一一核對、檢查好有無陳糧、黴糧,以次充好的要罰。檢查完了,這才由村長和每戶男人護著送到鎮上。

鎮子管轄的周邊十來個村子,排著隊,由村長交涉確認,每家每戶男人確認按指印,稅就交完了。

這天村長來登記,黎家有人,院子門敞著沒關。同村長來的,還有同村幾個好奇的,想看看黎大家這田收成咋樣,當初長地裡時瞧著是比他們家的好,穗子結實沉甸甸的,可真咋樣還要瞧一瞧。

堂屋的桌子擺院子裡了,方便村長寫字登記,黎周周上了涼茶。

“咋樣啊黎大,你家田今年可是上肥了,不能比我家還不成吧?”

黎大笑嗬嗬,高興著呢,也不藏著掖著,掖不住,跟村長說:“今年收成好,九畝田,一共三十六石。”

“啥!!!”

村長剛進口的涼茶聽見黎大報的數字都噴出來了,眼睛瞪得圓,連嘴邊的水漬都沒功夫擦,“啥?多少石?你可彆亂說。”

“亂說啥,我說得多了,上的也多,沒說沒了麵子坑自己的。”黎大直說,指著糧庫,“不信瞅瞅啊。”

同行來的坐不住了,真有三十六石?

他家地今年收成好,也不過二十石,這還是種了十一畝地,黎大三十六石,九畝田就出來了?

幾人齊齊往糧庫走,黎大將門大開,說:“數數,好好數數,我黎大啥時候說過騙人的?”

這倒是。可三十六石啊!這祖祖輩輩整天紮地裡頭的老莊稼漢,也沒見過九畝田出這麼多。

一遍一遍的數,還有人不信邪,問:“真九畝田?不是十五畝?”

“我家旱田一共就十畝。”黎大一口牙笑的高興。

那是,誰家多少田,村長都記著,地也那村裡都能瞅見,不會拿這個編的。

那真真是九畝田,三十六石?

“我的老天爺呀。”數回來的村長直念叨,三十六石九畝地,三十六石九畝地。

坐都坐不住,幾人就站在桌邊說話。

“這咋種啊?雨水足,我一畝地算下來也是一石八鬥。”

哦,一百八十斤。

顧兆也出來了,去了灶屋,門敞開著,聽爹和幾位聊。爹是真開心,臉上笑就沒停過,不過也是,他現在都晉升了,兆兒!

院子聲響亮,黎大是真高興,哈哈哈笑個沒停。

黎周周在灶屋跟相公小聲說:“我從來都沒見過爹這麼開心。”

“糧食多爹當然開心。”顧兆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黎周周抿著嘴笑的開心,“也不全是。”卻沒說明白。

黎家招了個讀書郎當贅婿,雖然顧兆琢磨出了爐子,在村裡名聲能略微好一些些,但那都是在婦道人家口裡,男人們還是瞧不上顧兆,嫌顧兆乾屋裡人乾的活,不像個爺們,給男人拖後腿了。

還說顧兆沒力氣,下不了田。

這些風言風語,黎大都知道,人不明說,偶爾玩笑說兩句,你家那贅婿一天割了半畝沒?這你以後老了乾不動了咋使?

黎大不可能聽見不合心意的就打過去,那成什麼樣了?還在村裡過日子不?

可如今不同了,他臉上有光,顧兆給他、給黎家漲臉了。

他家沒白花十八兩,他家周周才不是沒人要隻能挑瘦弱的。

“肥啊,不是都說了嘛,我哥婿兆兒看書琢磨出來的肥料,好使吧?當初我給田裡上肥,村裡家家戶戶都可看著呢,你們問我說了,沒藏著掖著……”黎大高興震天的聲。

屋裡被cue到的兆兒:……

臉上也露出了笑。

爹還挺可愛的。中年男人的高光時刻,麵子有了。

外頭幾人,連著村長這會都拉下臉好聲好氣的求問黎大說詳細些,還有人自認說當初不對,真是看走眼了,誇了又誇黎大顧兆,連著黎周周都誇——會挑哥婿,眼光好使。

“人讀書人的腦子就是比咱靈、好使!”

黎大受了誇,心裡壓著的氣也沒了,通體舒暢的說了一通‘肥料經’。

“這就成啦?這麼簡單?也不費啥錢?”

黎大:“費啥錢?尿你家沒有?豬屎雞糞你家沒有?今年地裡收的麥子稈可千萬彆燒了,等來年做肥料——”

話還沒說完,有人一臉肉疼拍大腿,“糟了我家婆娘最近燒飯隻逮著麥子杆使,誒呦我趕緊回去一趟——”

“乾啥呀,這會都過了飯點,不急一時半會。”黎大還沒說完,哪能讓人走,叫了回來繼續說。

村長本來登記完黎大家,還要去彆家,愣生生沒走成。

因為黎大說完,顧兆出來了。村長幾人這會看顧兆,那就是看文曲星下凡——對莊稼漢來說,能提高地裡收成,可比隻會寫看不懂文章的讀書人要強不知道多少。

顧兆叫了叔叔伯伯,然後又是一記驚雷。

“如今稻子種上了,冬日裡琢磨肥料時,最先想了一種適合水田上的肥,不過這個要花錢的,當時家裡緊,先緊著麥子來。”

這話一出,幾人同時震住了,還是村長先反應過來,讓顧兆坐著慢慢說,怎麼弄、花錢是花哪裡,收成能不能和麥子一樣也翻一翻。

黎周周上了茶水,讓叔叔伯伯坐著慢慢說。

他就說,上次遇到了石粉,相公問了地址後一直沒去買,原來在這兒啊,要是村裡一起買,那可不便宜許多了?

顧兆三兩句說了,“這種法子我是書上琢磨出來的,還沒試過,就跟我家的麥子一樣,當初也沒想著有這麼個收成,也是爹和周周不怕費力,信任我才做成的。”

“我也沒法保證收成能翻一翻。”

“錢是買石粉的錢,我打聽到了,一袋半石二百三十文,要是買的多了指定會更便宜。這個不急,買回來還要在加工——就是在做一做。”

顧兆站起來,給村長行了書生禮,拱手作揖。村長臉上也是有麵,被讀書人這樣尊重禮代,語氣更好了,讓顧兆有啥話直說。

“我家今年第一個上肥,當時也不敢保證說指定會收成好,先自家試試。如今好了,自然不會藏著掖著,旱田的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