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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長,大早上雞還沒叫,黎周周便起來了,舀了一瓢冷水洗漱後,便開始揉發酵一夜的麵團,手上麻利的先將荷葉餅蒸上鍋,擦了手去後院雞窩掏了雞蛋。

自開春後,雞下蛋也勤快。天氣熱,蛋存不住,黎周周想著要忙,一共八個蛋,早上一頓,晌午一頓吃了。

四個雞蛋混著肉沫、積的酸白菜沫炒了一大瓷碗。

做完了,黎大和顧兆也醒來了,一家人吃飯。這會天還沒徹底亮,軟騰騰的荷葉餅夾著菜,也沒熬雜糧粥,大缸子涼的白開水,正好是溫的,一個餅幾口水,黎大一口氣吃了六個。

顧兆最近飯量也大,吃了四個。

黎周周和爹不遑多讓。吃完了,拿著鐮刀要下地收糧食了。顧兆自知體力跟不上父子倆也不願意隻乾後勤,多的多出,少的少出,他一天割不完一畝地,總能割半畝吧?

於是讓周周和爹先去地裡,他把鍋碗刷了,又燒了一鍋綠豆湯,倒在大鍋裡鍋蓋扣著,將鐮刀、三人的大茶缸放竹筐裡,他背著,手裡端著鍋,鎖了院門往地裡去。

到了地裡,顧兆估計這會七點多點,家裡田埂邊已經堆了紮成捆的麥子。

“相公你怎麼過來了?”黎周周問。

“周周你快教我怎麼方便些,我慢慢乾你彆趕我。”顧兆露出個可憐巴巴的表情,“你彆嫌我笨就好了。”

黎周周哪裡會嫌棄相公,他知道相公想出力,給他和爹幫忙,便擦擦額上的汗說:“我教相公,相公這麼聰明一準一學就會。”

“鐮刀拿這裡,彎腰彆太起的快,這樣割。”

“割完這個數就紮起來,用麥秸稈紮著捆到時候好搬。”

黎周周說的仔細,給相公比劃教了下,怎麼割,怎麼捆,攢太多了不好捆會散等等,“累了就歇會。”

“知道,周周你和爹也是,我帶了綠豆湯過來。”

說完不再聊,開始乾活。

黎周周乾的又快又好,一壟一壟的割過去,麥茬子整整齊齊的一掌高——相公說今年試著用火燒麥茬,黎周周便特意留高了些。

麥秸稈灰肥田。

割過去的一段距離旁堆著兩三捆麥子,間距正正好,一看就是熟能生巧,常年乾的樣子。

這一乾就是三小時,顧兆喊周周和爹喝口水,端著綠豆湯大茶缸給兩人送到手上,日頭也出來了,三人都是汗流浹背的,顧兆遞了毛巾。

綠豆湯曬得也溫熱,雖然是熱的但喝了解暑。

“爹,我割的咋樣?”

黎大瞅了眼哥婿乾了一早上的活,汗巾子擦了把汗,一口咕嘟咕嘟半缸子綠豆水,仔細挑了角度,說:“捆的還挺好。”

一上午割了這麼些對個讀書人來說已經不錯了。黎大心想。

之前沒收前,黎大還壓著心裡猜測想法,真上手摸了麥穗,就知道收成咋樣,心裡敞快高興,看著哥婿顧兆也是順眉順眼,乾不動活沒事,腦子好使,這不今年莊稼都好了。

黎大父子倆喝完兩缸子綠豆湯,又忙了兩小時,一上午連著顧兆割的有兩畝地了。黎大瞅了瞅田裡成堆的麥子垛,跟周周說:“你跟顧兆回去做飯,歇會再過來。”

“成,爹你也歇會。”黎周周答應。

往年也是這樣,田裡得有人看著,不然都回去了有人偷麥子捆。黎周周和相公背著筐往回走,遇上阿嬸阿叔已經做好飯去給家裡男人們送飯的。

他家沒法,忙著些吧。

回去先洗了手臉,夫夫一起乾。

黎周周燜了一鍋乾飯,天氣熱,在地裡乾活又曬又渴,隻想喝不想吃乾的,但不吃乾的不成,沒力氣,雜糧粥啊稀飯啊這會都不頂事,就得乾飯。

早上留的四個雞蛋全炒了,混著肉片、絲瓜,絲瓜後院種的,現在摘有點早,不過特彆嫩,連籽都不用掏,混著炒了一大鍋。

等飯好了,夫夫倆先吃,給爹留著,然後顧兆說他去送,讓周周在家歇會。黎周周見家裡水缸快沒水了,便說成,等相公背著筐出門,拿了扁擔挑著木桶出門了打水去了。

農家日子就是這樣,忙的這幾天活乾不完,哪裡有功夫歇。

黎周周打滿了水,也沒歇,鎖了院門去田裡了。

黎大坐在地頭,端著大缸子喝水,與黎家田緊挨著的就是王嬸家的。王嬸男人瞅黎大端著個不認識的,不是碗杯子又大好多,便搭了句話:“啥啊。”

“我哥婿琢磨出來的。”黎大蓋著蓋子把茶缸遞過去讓自己看。

王嬸家男的拿手裡,揭開蓋子又合上,一邊遞回去一邊豎拇指說:“好使,肚量大,還乾淨,不用拿碗一趟趟的接水。”

正巧王嬸來送飯,見自家男人和黎大說話,岔過去說:“吃飯了。”王嬸大兒媳也跟來了,婆媳倆挎著籃子,裡頭裝著吃食。

十來張餅子、拌的絲瓜絲,還有乾雜糧飯,煮了倆雞蛋。

因為過年買爐子取暖這事,王家大兒媳婦其實對婆母心裡生了不少間隙意見,她兒子凍得哇哇哭,就是十文錢的事,拖拖拉拉的,最後去鎮上賣柴火也沒賣個高價。

大兒媳心裡不痛快,一直記著,婆媳關係就麵和心不和。

“黎大叔。”王家兒媳叫了聲。

黎大點點頭,沒搭腔。王嬸瞪了眼兒媳,大兒媳當沒看見,給自家男人端飯倒水。

王嬸男人吃著飯,見黎大家裡人還沒來送飯,便順口問了句黎大要不要來一張餅,被王嬸暗暗擰了下。黎大沒看見王家夫妻倆的官司,直接說不用。

這邊王家爺倆吃著飯,吃了沒一半,顧兆也來送飯了。

“爹,等久了。”

“怎麼是顧書郎來送飯?周周沒來?”王家男人搭話,沒見誰家男人乾屋裡人活計的。

顧兆一邊給爹端飯,一邊說:“周周田裡比我乾的好,我隻能乾點跑跑腿的活,都是一家人誰做不是做。”

王家男人還要說啥,一瞅黎大那夥食,頓時手裡的餅乾巴巴沒啥好滋味了。

一缸子乾飯,一缸子菜,同是絲瓜,家裡是涼拌的,是用豬油拌了拌挺香,但看黎大家,那絲瓜少,一眼瞧過去先是黃澄澄的雞蛋,大塊的肉片,這才是絲瓜。

香。

黎大也不問周周和顧兆吃了沒,知道用過了,端著缸扒拉著菜和飯,大口大口吃起來,撐著了再喝口綠豆湯,好!

人就怕比,剛王家父子還覺得黎大看著可憐,這個點了,屋裡沒人,也沒來送飯,黎周周又是下田又是做飯,估計會隨便搞搞,沒成想送的是晚了些但吃的好啊。

你說這黎家,以前這麼吃還能說得過去,沒啥大花銷,就父子倆,田裡下力累人吃好點有力氣,可自去年到如今,又是蓋房又是招婿,還要供個讀書人讀書,按理說銀錢早花的差不多,該省著點摳著點過日子,為啥吃的還這麼好?

這是黎周周沒在,在會說,家裡人最重要,多吃幾口肉幾個蛋費不了多少錢,吃飽了吃好了才有力氣乾活。省不是從這省的。

要是累著虧了身子,以後就糟了。黎周周寧願從穿上省,不買新衣,舊衣服縫縫補補的,把衣服拆開棉花晾曬,手續多麻煩了,可能省啊。

或者勤快些,多養一些雞,多養一頭豬,這也是進項。

這一天,天麻亮到田頭,中午歇了吃飯功夫,乾到傍晚日頭落了,一共收了四畝半。黎家一家三人,背著麥子捆往院子裡堆,這樣輪著來,必須一人留地裡看著。

晚上吃完時已經天黑,點著油燈吃。*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明個差不多,後天再撿撿麥穗,差不多了。”黎大說。

家裡十畝旱田,麥子正巧和黃米能岔開種,所以種了九畝地的麥子,一畝花生豆子,等麥子收完了,再播兩畝的黃米來得及。黃米不賣,這個留著自家吃,麥子是要賣出去,隻留一小部分吃。

其他地就空著,讓田肥一肥,不能累著了。

這兩天,顧兆是從來沒這麼累過的,真的是腦子啥都不想,一沾著炕就睡著了,乾乾淨淨沒做夢,醒來就吃飯下地乾活,完全是靠著毅力堅持。

田裡爹和周周比他乾得多累的多,顧兆沒給自己‘乾不動力氣小’的借口,有啥乾啥,累了就歇會,然後繼續乾。

第三天,田裡收的乾乾淨淨的,連麥穗都撿了幾筐。黎家前院大,應該說村裡家家戶戶前院子都敞快,地麵黃土夯實了,平日裡院子晾個衣服啥的,到了農忙時就是乾活的好地方。

晾曬、碾麥子、裝袋。

側屋麥子堆得高,沒下腳地兒,連著柴房騰了大半放麥子。剛收完三天不到,晌午過後,黎周周正洗過碗,就聽轟隆一聲,下雨了,還是暴雨。

黎大坐在屋簷下喝水,看著天氣說:“下完就敞快了。”

村裡人靠莊稼地吃飯,都早早收了,有懶漢遲的,這下地裡可遭殃了,隻希望彆下太久,不然麥子要泡的不成了。

黎周周探著腦袋看了眼雨水,想王阿叔家糟了,還有四五畝沒收。他說要幫,王阿叔不讓,說不管他心裡有數。黎周周還沒弄明白,相公先勸他說聽王阿叔的。

現在看下雨,黎周周就替王阿叔操上心了。

王阿叔家裡五畝水田,十畝旱田,其他的是早年賣了,王二狗死了要收旱田,那也得等地裡莊稼收完了村裡再收回去。往年十畝旱田,王二狗父子倆能忙活收個一半,乾一天多說腰疼胳膊疼,剩下的王阿叔急,怕下雨,便一人收了。

今年王二狗死了,村裡搶收,老莊稼漢都開始了,王二狗爹也急,就問兒媳今年咋還不收。王阿叔便和公爹下地,往年王阿叔是往死裡乾,公爹一喊胳膊疼,他就說沒事爹你歇會我來。

如今是王二狗爹歇了,王阿叔也乾,隻是乾了一天,第二天起來說不成了,累倒起不來了,搶了王二狗爹要說的話一步。歇了一早上,王阿叔下午送了飯又乾了一下午。

這樣拖拖拉拉的,村裡大部分都收完了,王二狗家的田還剩五畝。

村裡人都知道,王阿叔自從王二狗死了後身子就不成了,也是,累了這麼多年,又經了這重變故正常。

於是今年收成主力就是王二狗爹,不乾了想偷懶了,那地裡莊稼就留著。王阿叔麵上說得好,爹歇會就歇會,反正麥子又沒長腳跑不了不急。

然後下雨了。

這下王二狗爹娘急了,急的求老天爺彆連著下,急的罵王雪不早早收成耽誤地裡莊稼。王雪便任由公婆罵,不還嘴。

那雨聲都蓋不住王二狗爹娘又罵王阿叔了。

鄰裡撇撇嘴,心想這老兩口又是欺負人,王阿叔命怎麼這麼苦唉,攤上這麼個公婆,還有那死去的男人也不是樣。

幸好這場雨下的短,沒一會就停了。黎大瞧著重新出來的日頭,臉上的褶子也舒展開了,說:“明個兒開始曬麥子了。”

“知道了爹。”黎周周擦擦手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