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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又沉默。

陳王仰頭想了片刻,道:“方侍郎那兩個妾,除了一個是言雙鳳昔日丫頭外,另一個原先卻是他的上司、兵部於尚書府裡的丫鬟,是於尚書送給他的,他納這兩個妾,言雙鳳自然不會高興,可她也並未打罵兩人,倒是那琴姨娘時常挑釁……”

琴姨娘仗著是於尚書府裡送的,又因言雙鳳並沒有得力的娘家,便狗仗人勢,試圖寵妾滅妻。

隻是方守恒還並未糊塗到縱容她到胡作非為的地步,方家的老太太明麵上客氣,實則並不喜歡她,再加上言雙鳳本就不是個好惹的,所以琴姨娘幾次三番挑撥挑釁之類,並沒怎麼奏效,好幾次反吃了虧。

言雙鳳本來是想把琴姨娘打發了的,可畢竟看著於尚書麵上,為了方守恒著想,所以一直都忍耐著。

當時她跟方守恒並沒有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因為那時候言雙鳳還沒有“想通”,做什麼還算“循規蹈矩”。

那會兒她的想法,有點如同言如錦一樣“固步自封”,畢竟她是虎嘯山莊走出來的女孩兒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覺著自己這輩子隻怕都沒法兒回去了。

而且娘家式微,她還得時不時地用自己的體己銀子去借機山莊,所以對她來說,方家,是她一輩子的歸宿跟依仗。

言雙鳳沒想過離開方家後會怎麼樣,對於前方的未知,她隻覺著恐懼,仿佛離開方守恒的話,就是選擇了一條不歸路或者絕路。

隻是言雙鳳沒料到,當事情發生的一刻,前麵的前般思量,萬種憂慮,都煙消雲散,就算前方真是死路也好,她寧肯就痛快的死。

事情發生在琴姨娘又一次無理取鬨,她因在言雙鳳跟前占不了上風,又嫉妒被方守恒新收了的雙喜,便把一腔怒火轉到雙喜身上,動輒打罵,又串通丫頭婆子欺壓。

雙喜委曲求全,並不肯鬨嚷出去,但到底沒有不透風的牆,言雙鳳很快知道了。

那天言雙鳳處置了幾個陽奉陰違的丫頭婆子,琴姨娘聽說後,氣衝衝過來吵鬨,言雙鳳素日已經很容忍她了,如今被指著鼻子罵,如何能再忍下去。

一記耳光,又一腳踹過去,頓時把琴姨娘踹翻在地,但就是這一踢出了毛病。

琴姨娘不知何時有了身孕,被言雙鳳這一踢居然小產了。

闔府震驚。

長輩那裡,其實沒說什麼,但對言雙鳳而言,又是另一番光景。

當天晚上,她跟方守恒大吵了一場,把滿屋子裡的東西砸了個稀爛。

方守恒曾無數次的回想,他其實不太明白,出了這種事當然誰都不想,可也到不了就徹底決裂的地步。

但當時言雙鳳瘋了一樣亂打亂踢,把他的臉都抓破了。

方守恒氣惱之下說了句絕情的狠話,他本以為言雙鳳不敢放肆,應該會知難而退平靜下來。

他隻是不想她鬨,不喜歡她真如潑婦般跟自己撕扯,想叫她安靜。

誰知道那句話反而成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導火索。

“哥哥,哥哥!”是妹妹方成琳的聲音,二姑娘飛快地從外跑了進來:“你猜嫂子給找的那個大夫怎麼樣?”

方守恒抬頭:“多大了,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不是說是個無名之輩麼?”

“就知道你也萬萬想不到,”方成琳跺了跺腳,說道:“那大夫跟老太太才一照麵,老太太就說他麵熟,問他是不是在太醫院當值……”

方守恒驀地揚眉:“太醫……院?”

方成琳道:“可不是麼?本來我們都覺著老太太怕是看迷了眼了,誰知那老大夫竟淡淡一笑,自己承認了是太醫院姓曾的。”

“曾……”方守恒咕咚咽了口唾沫:“原來是他,怪不得!”他沉%e5%90%9f著,最後竟笑了起來。

方成琳眨巴著眼:“哥哥,你說什麼?你說怪不怪,為什麼嫂子……咳,是鳳姐姐居然會認識那太醫?他走後,老太太還跟我們說,這曾太醫是極老資曆的,也是極難請的,咱們這樣門戶,他可看不上……她也要問問鳳姐姐怎麼就能請到這尊神呢,真真奇了。”

方守恒冷哼道:“她隻怕也不知道,隻是她身後的……”

“身後的什麼?”方成琳沒等到一句完整的話。

方守恒隻一搖頭。

方成琳打量著他有些悒鬱的臉色:“哥哥,自從鳳姐姐回來,我便見你心事越發重了,你是不是、真的還惦記著她?”看方守恒不言語,方成琳道:“當年的事情原本就是誤會,都怪那小騷蹄子在其中攪合,加上鳳姐姐脾氣太急了才鬨得不可收拾,哥哥要是還不舍記掛著,那不如趁著這個機會……”

“彆說了。”方守恒打斷了她的話:“不可能了。”

此時,門外小廝卻來到:“太仆寺曹家來人,說是有急事請爺。”

言雙鳳睡得不踏實,腦中走馬燈一樣過著些場景。

時而是她在方家的種種,時而又是她回到虎嘯山莊。

她記得自己跟方守恒大打出手撕破臉麵的那一夜,彼此說儘狠話,簡直血淚交加,不死不休。

縱然再次想起來,夢境之中她依舊是痛心徹骨地大罵:“你答應過我的……姓方的,你犯了我的忌諱!”

這樣痛苦的記憶,她想找個法子從腦袋中抹去,可又害怕真的抹去的話,將來有朝一日會愚蠢的重蹈覆轍。

淚無知無覺地從她的眼角緩緩流出,月光下,晶瑩微光,像是一道暗溪。

無邊的暗夜中,不知哪裡傳來了幾聲犬吠。

一隻手輕輕地在她的額頭拂落,溫柔地安撫。

言雙鳳的長睫抖了抖,重又睡了過去。

這次,她夢見了趙襄敏,確切的說,是魏王殿下,而不是“吉祥”。

當言雙鳳再次睜眼,天色已經大亮,她懵懵懂懂地,心底腦中一片空白,等意識到自己是在客棧裡,才本能地叫了聲:“如意!”

這並不寬敞的房間,有陽光灑落,顯然日色已高,言雙鳳本叮囑過天不亮就要起身趕路的,沒想到一睜眼已經這個時辰。

她知道自己睡過頭了,沒想到如意也睡得跟豬一樣。

但是才叫了一聲,言雙鳳就覺出了不對。

昨兒晚上他們投宿的時候,客棧裡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直到子時,還有人吵吵鬨鬨此起彼伏的。

可是現在,明明該是最忙的時候,這裡裡外外卻安靜的異常,連一聲叫嚷都沒有。

言雙鳳急忙起身,翻身下地,卻見如意並不在房中。

她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不祥預感,鞋子都來不及穿,便忙不迭地跑到門口,一把將門扇拉開。

門外走廊上乾乾淨淨,一個走動的也沒有。

倒是有幾個衣著鮮明的侍衛,筆直沉默地立在走廊拐角、樓梯口上。

言雙鳳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倒退回去,猛地將門關上,鬼鬼祟祟而又心懷僥幸地叫道:“如意?”

沒有回答的,她勉強地鎮定了會兒,鼓足勇氣再次把門打開。

這次,言雙鳳邁步出了門,廊下跟樓梯口的五六個侍衛並沒有管她,就仿佛沒有看見似的,很淡定地垂著眼皮,一副訓練有素的架勢。

言雙鳳屏住呼吸,一步步走到欄杆前,往下看去。

原本吵鬨喧嘩的客棧,此時半個閒雜人等都沒有,顯得乾淨闊朗,靜謐異常。

門口處,蒼鷺跟白隼等人肅然站在那裡。

而底下正中的大桌旁邊,雨燕姑姑跟如意兩個一左一右,雨燕姑姑一臉淡然,如意卻仿佛在瑟瑟發抖,兩個人都看著中間的那位。

太師椅上,筆直端正地坐著一個人,一身玄色王服,蟒繡龍紋,金冠束發,玉帶纏腰。

他正緩緩抬眸向上看過來,依舊是很沉靜而熟悉的目光,卻仿佛在對視的那一刹那,直接利落地把言雙鳳的心魂都擊穿了。

言雙鳳隻能死死地握緊欄杆,才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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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恍惚中, 言雙鳳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她明明是第一次看到趙襄敏以真正的身份、以及這般裝束出現在自己麵前,但……

卻仿佛在哪裡見過似的, 就好像這樣的裝束這般氣質,才是真正的他。

在把趙襄敏從丹江裡撈出來後直到上京,兩個人相處裡,從來都是她“高高在上”,對他嬉笑怒罵百無禁忌。

就如同現在兩個人所出的位置,她在樓上,而他在樓下。

可是對於言雙鳳而言,趙襄敏那淡淡地一瞥, 她竟體會到了被俯視之感, 無處遁逃。

其實言雙鳳也曾設想過,假如趙襄敏追過來的話,該如何麵對他。

首先, 當然是不能得罪,甚至不能露出半點不悅,她雖直爽痛快,卻並不是個愚鈍無知的人,當初跟方守恒和離的時候,雖撕扯吵鬨的一塌糊塗,但這些玉石俱焚似的招數對於趙襄敏而言卻並不管用……

確切地說, 是對於魏王殿下來說不管用。

方守恒不敢置她於死地,也不能真的要她死。

但言雙鳳知道, 自己之前對於趙襄敏的所作所為, 百般冒犯, 已經足夠她死不知多少次。

雖然說她確實救過趙襄敏一命, 可這種事麼,隻出自當事之人的良心,你若有良心,則知恩圖報,若是……

若是一個皇族動了殺心要除掉你,那什麼救命之恩,喊破天也是沒有用的。

所以,她必須得跟小魏王“相安無事”,最好的局麵是——仗著自己對他有點救命之恩,把過去那些不敬逾過之處都抹去不提。

可言雙鳳沒料到,趙襄敏如今也不裝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來到不說,還直接以本來麵目相見。

她突然意識到實在高估了自己……因為她沒有辦法麵對這樣的趙襄敏。

他不是“吉祥”,而是萬人敬仰膜拜的魏王殿下,打小在軍中長大的威震西北名動天下的小王爺,不是那個可以叫她隨隨便便拿捏揉搓呼呼喝喝的“吉祥”了。

耳畔嗡嗡的,言雙鳳鬆開把住欄杆的手,身不由己地後退了兩步,撞開房門退了進內。

像是被追逐到了窮途末路的獵物,出自本能地她想要找一條逃跑的路,她把目光落在那扇窗戶上。

言雙鳳想也不想,趕忙衝了過去,把窗戶一把掀開,她撩著裙子就要翻上去。

但就在單腳勾住窗台的瞬間,言雙鳳探身垂眸。

目光所及她突然發現,就在客棧底下,從院中到門口,乃至門外,都整齊林立著若乾士兵,有幾個人大概是聽見了動靜,抬頭看了過來。

大眼瞪小眼,遽然間被這麼多人盯著,言雙鳳僵住。

就在這時候她回過神來:她在做什麼?就算是縱身一躍跳下去,又能跑出多遠?

難道真是給嚇瘋了?

底下的士兵狐疑地望著她,有兩個試圖挪步上前,卻給人及時製止。

門口處是白隼走出來,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