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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樓上。

雖然也正好跟言雙鳳四目相對,但白隼好歹也算是見過大場麵、處變不驚的,他僅隻動了動眉峰,然後便麵無表情地揮手叫侍衛們都退了。

而就在這時,言雙鳳聽見身後很輕微的腳步聲,然後是趙襄敏的聲音:“你……在乾什麼?”

言雙鳳驀地閉上雙眼。

她先是深深呼吸,試圖把掛在窗台上的腿挪下來,至少彆是這個丟人的樣子。

可腿腳好似僵麻了,就在言雙鳳掙紮的時候,趙襄敏卻已經靠了過來,雙臂將她輕輕攏住,略一用力便將她從窗上抱了下來。

言雙鳳先是狠掙了一下,又意識到不能過分粗莽,便乖乖地停了。

隻在雙腳落地的瞬間,她才聲音艱澀地說:“多謝。”

趙襄敏目不轉睛地看著:“剛才是要跳窗而逃嗎?”

“不、當然不是,”言雙鳳趕緊否認,聲音卻低得很,“我……是覺著屋子裡太悶了想透透氣。”

趙襄敏挑了挑眉,含笑:“不是就最好了,我還以為姐姐是怕了我,所以著急要避開。”

大概是他的語氣一如往常,又或者是那聲“姐姐”甜的過於自然,言雙鳳衝口道:“誰怕……”昔日的放肆幾乎沒掩住衝了出來,幸虧她機靈,趕緊咬住舌尖:“哪兒的話,我當然不會、那麼失禮。”

趙襄敏望著她拘謹而帶點警惕的臉色:“失禮?什麼時候,你同我這樣客套了?”

言雙鳳始終沒敢跟他對視,甚至想要離他遠一點,僅僅是他在旁邊,就給她一種無法形容的威壓,喘氣兒都不順暢。

她頭一次覺著,自己養的不是個守家犬,而是一頭真正的老虎,真是看走眼了,細想當初老富貴種種警告,薑還是老的辣,不過就算富貴爺爺眼睛再厲害,也料不到,他們救了的人,竟正是那遙不可及的魏王殿下。

言雙鳳甚至沒有辦法認真思索,自己該怎麼應對他。

“先前,”趙襄敏卻又問道:“為何一聲不響的急匆匆離京?”

語氣溫和,像是信口問起。

幸虧言雙鳳早就想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聽他果然問出來,心裡頗為欣慰:“京城裡沒我的事兒了,北鎮那邊又來了家信,莊子裡一刻離不開我,所以要著急趕路。”

就像是事先背好了答案、正好被老師抽查到的小學童一樣流利地回答。

但很快他的問題開始難以應對:“就連跟我說一聲都不成?”

“您、您自然貴人事忙,不敢多擾。”

“姐姐果然是在跟我生分。”

這一次,言雙鳳沒被這聲“姐姐”迷惑,她隻是無奈地苦笑,喃喃:“生分?”

“我說的不對?”

“當……”言雙鳳欲言又止,她用力地將雙手絞在一起,也同樣的在絞儘腦汁,終於她道:“其實算不上生分吧,或者可以說是‘本分’,畢竟……我原先不知道您是、是……總之多有得罪冒犯之處,想想實在不該,不過有道是不知者不怪,還請……王爺大人大量,恕我無知之罪。”

她說著說著,總算想到自己該說什麼,話也逐漸地流利了些,說到最後,雙膝微微一屈。

隻是不知為何,在說到最後那一句的時候,她整個人好像被扔到了臘月的北鎮,風雪連天,冰寒徹骨。

趙襄敏看言雙鳳屈膝行禮,她低著頭顯得極為的規謹,一如這世上千千萬萬人見到他時候一樣。

他知道勢不可免有這一天的,可真看到她這樣收斂本性,溫柔馴順似的,心裡還是有點驚寒。

這個模樣,有點像是他記憶裡的那個言雙鳳。

趙襄敏可不願意見到那個她。

伸手,輕輕地握住言雙鳳的胳膊。

言雙鳳嚇得一顫,驀地抬頭,正好跟他四目相對。

“什麼王爺,什麼冒犯,”趙襄敏踏前半步:“什麼不知者不罪。你在說什麼!”

言雙鳳被迫對上這雙閃爍著一點惱色的眸子,同時也看到玄色貢緞上那金線刺繡的蟒紋,被那張牙舞爪的蟒死死瞪著,那張開的爪子仿佛要擇人而噬。

言雙鳳感覺這場麵像是要圖窮匕見,她咬了咬下唇:“您難道不懂麼?魏王殿下?”

“你是在怪我。”趙襄敏並沒有鬆手,仍是望著她。

言雙鳳卻緩緩地垂了眼簾:“您言重了,借我膽子,我也不敢。隻求您彆怪罪我先前有眼不識泰山就是了。”

趙襄敏道:“你確實在怪我,怪我沒告訴你?”

言雙鳳扭開頭,身子有點發顫:“王爺,求您彆再為難我們了,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

她的姿態放得過於低了,趙襄敏一時竟不知要說什麼好。

終於小魏王道:“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我會害你?”他有些失望地:“鳳二,跟你相處了這麼久,你心裡當我是什麼?一個居心叵測懷有歹意之人?”

言雙鳳輕聲道:“以前是我無知,也不敢這樣想。隻是您是堂堂的王爺,跟我們原本不是一路人。”

“我跟你說的話你都不記得!”趙襄敏有點生氣:“那天晚上我跟你說了,東西的好壞不重要,是什麼身份也不重要,我喜歡的隻是你。你都忘了?”

言雙鳳本正盯著腳尖看,聞言猛地一震:她確實忘了!

但當時趙襄敏問這話的時候,她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在因為他上不了四品而糾結,原來……他所說的“身份”,竟是這個意思?

這一波一波的,叫她實在有些難以承受,隻顧呆呆地看向趙襄敏。

趙襄敏平複了一下心緒:“你也不用跟我請罪,也不用怕我對你和山莊不利,我若真的有那份心思,也不至於就等到這時侯。你隻需要記住,我選的是你,從最初在山莊,到現在,從未改過。你仔細回頭想想!”

言雙鳳怔怔地要走開,卻發現他還握著自己的手臂。

而被她一瞥,趙襄敏就鬆了手,他小心地不肯傷著她一分一毫。

言雙鳳挪步走到床邊,慢慢坐下,低頭想了會兒,又看向趙襄敏:“你……不會、不會……”她遲疑著,有些艱難地:“真的不會追究我先前……”

趙襄敏皺眉,意識到她要說什麼。

言雙鳳掩住口,雙眼烏溜溜地望著他。

趙襄敏道:“要怎麼你才能相信我的心?”

言雙鳳見他沒有認真生氣的樣子,眼珠一轉:“除非……給我個免死金牌。”

趙襄敏吃驚地望著她,啼笑皆非。

言雙鳳其實隻在戲文裡聽說過這個東西,話一出口,也覺著自己有些荒唐了,便又訕訕地說道:“沒有就算了,我隻是說笑的。”

趙襄敏似乎恨鐵不成鋼:“言雙鳳,你可真是個榆木腦袋。”

言雙鳳嘀咕:“要真是榆木的倒好,就不怕被砍了。”

趙襄敏瞪了她一眼。

說也神奇,言雙鳳竟不敢再坐著了,訥訥地站起身來:“怎麼連打趣都不能麼……”

“你放心,”趙襄敏倒也知道她的心性,知道她是真的在擔心,“誰要砍你的腦袋,先過我這關再說。”

言雙鳳瞥了他一眼,趙襄敏立刻察覺:“還是不信我?”

她趕緊調開目光,眼角餘光卻看到小魏王向著自己走了過來。

言雙鳳心想著不動,雙腳卻已經螃蟹似的沿著床邊退,隻是退的不及他來的快。

趙襄敏探臂將人攔住,他站的太近了,幾乎跟她靠在了一起。

雖然兩個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但此一時彼一時。

言雙鳳心跳如擂:“你……乾什麼?”

趙襄敏一笑:“有件事本想在京內做,不過在這兒也挺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震驚,臉頰開始發紅:“你說什麼?”卻已經很誠實地轉頭打量自己昨夜剛睡過的床,這張床可實在算不上好,普通的板床,不知多少人滾過,又不結實,先前連他彆院的羅漢床都被折騰的要散架,何況這個:“可不要亂來!這兒不合適。”

趙襄敏詫異:“什麼不合適?”

順著她目光掃過去,欲言又止,眼中卻隱隱多了幾分笑意。

言雙鳳這才醒悟自己可能想岔了:“那、那你要做什麼?!”她惱羞成怒,不由提高了聲音。

趙襄敏卻斂了笑,臉上多了幾分肅然正色。

就在言雙鳳又有點心生畏懼的時候,趙襄敏沉聲道:“想要你。”

要不是方才自己心邪想錯了,這會兒言雙鳳差點又誤會,她耐著性子:“你到底……”

趙襄敏握住她的肩,注視著她的雙眼:“如今這個情形,四品的官兒是做不成了,姐姐就湊合些,嫁我可好?”

“嫁……”言雙鳳感覺心口不知有一股什麼衝上來,弄得她頭暈腦脹:“你說什麼?”

趙襄敏微笑:“不是怕我對你不利麼?若是做了我的王妃,應該就不會再瞻前顧後了吧?”

他每一個字她都聽見了,可是連在一起,卻仿佛成了一句言雙鳳沒法弄懂的話。

與其說不懂,不如說她不敢相信。

從猜出他身份的時候,她滿心想的都是死罪。

而在恐懼之外,言雙鳳確實也想過……曾經趙襄敏所說的那些直入人心的話是真是假,什麼要娶她,什麼隻認她之類。

到底是故意逗弄她這呆子的,還是……

可退一萬步想,言雙鳳又知道,就算趙襄敏真的有那麼一點動心,那以他的身份,自己要登堂入室,也仿佛是不太可能的。

魏王的原配之選,再怎麼也得是高門出身,知書達理的尊貴淑女,可絕輪不到是她。

除非……

當個妾室之類的還有可能。

但那是言雙鳳死也不能接受的。

因此對她來說,不管趙襄敏對她有心無心,最終她的結局好像都是“死”。

直到現在聽他親口說出來,言雙鳳還覺著:他是在跟自己打趣嗎,是在捉弄人嗎?還是……失心瘋了?

“王、王妃?”這不可能,她簡直覺著自己是在夢中未醒。

“從先前在莊子裡就已經說過的,隻是那會兒你並未放在心上。”趙襄敏把她臉頰邊的一縷發絲挑開,似笑非笑絮絮善誘地說道:“姐姐做不了四品誥命夫人了,做我的魏王妃,好麼?”

言雙鳳目瞪口呆,靈魂出竅,震驚於他所說的話,卻又沉溺於他溫柔的語氣,仿佛天人交戰,混沌一團。

趙襄敏端詳著她的眉眼,因起的急,滿頭青絲顯得有些淩亂,臉上卻有點漲紅,額頭上有些晶瑩的汗意。

在他看來,卻越發多了幾分可愛嬌憨。

小魏王緩緩俯身,小心翼翼地親了親,她的唇瓣清甜香軟依舊,隻是微微涼。

趙襄敏心生憐愛,將言雙鳳擁入懷中:“鳳二,不要再質疑我的心,我從沒變過,也不會變。”把人抱緊了些,他喃喃道:“你要回北鎮,便同你回北鎮,你要如何,都陪你如何,隻要你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