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兵失去了先機,在氣勢上就輸了。
韓蓮子不知道藩王有沒有意識到,反正越往後拖,陛下和皇後越無需擔憂。
劉陵錯把衛子夫的溫柔低調當成軟弱,又認為有什麼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沒料到韓蓮子如此囂張,她心梗一下,恢複冷靜:“小侄兒長得可人,我想同他親近,也沒使勁,沒料到小侄兒受不了是我的錯。皇後,看我的臉,一定紅了。小侄兒是不是也該向我道歉?”
昨日才滿周歲的小孩會道什麼歉,明擺著逼衛子夫低頭。
平陽公主今日過來有要事,聞言很是後悔半道上遇到劉陵的時候沒有掉頭回府。
“陵妹,據兒能有多大力氣,算了。”平陽公主起身勸說。
劉陵沒把衛子夫放在眼裡,又怎麼會給她麵子:“那叫小皇子給你一巴掌?”
平陽公主張了張口,手賤的又不是她,關她何事。
衛子夫很是疑惑,劉陵這是要乾什麼。
在椒房殿捏哭她兒子,還叫她道歉,難不成想趁機逼陛下抓了她,到那時劉安就有理由揮師長安了。
劉徹不怕打仗,衛子夫也不怕,但她不想看到戰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如果這是劉陵想要的,衛子夫可以低頭。
衛子夫接過兒子:“據兒,先讓母後看看你的臉。”
這一年來劉據不可能時時刻刻裝傻充愣,每天相處一炷香也足夠他了解衛子夫,劉據帶著鼻音喊“母後!”小手移到她頭上,拿掉發簪,不待衛子夫有所反應,扭身朝劉陵臉上砸。
劉陵習慣性躲閃,防著她的女官韓蓮子以為她想衝女主人和小主子動手,抬腿擋住她的去路,好巧不巧彆到劉陵的腿,尊貴的翁主撲通一聲趴在地上。
衛子夫抱住兒子後退。劉據掙紮著下來,衛子夫的注意力在劉陵身上,無意識地放下兒子,劉據晃悠著小短腿,抓起茶幾上的杯子朝劉陵腦袋上砸:“壞人!”
一切發生的太快,杯子落地,平陽公主堪堪回神,伸手去抓劉據,小孩張嘴朝她手上咬。
平陽公主心底也瞧不上從她府裡出來的衛家人,但她很清楚衛子夫不是她父皇的栗姬。
栗姬善妒,館陶大長公主在先帝跟前說幾句她的不是,先帝暗暗記下,趁機試探,再有劉徹的母親,當今太後小心籌謀,已逝的太皇太後煽風點火,先帝廢了栗姬生的長子,改立小兒劉徹為太子。
如今皇家隻有劉據一根獨苗,即便衛子夫是個惡人,皇帝也不會廢了她的皇後之位,最多是把劉據接去宣室,把他們母子二人隔開。
平陽下意識想反手一巴掌,手抽出來改撫摸他的小腦袋,笑著打趣:“據兒餓了?”
劉陵抹一把臉,甩掉茶水去抓劉據。
劉據又不是真小孩,怎麼可能站著挨打,他躲到韓蓮子身後,衛子夫抱起兒子,明知故問:“有沒有傷著哪兒?”
爬起來的劉陵又險些摔倒,皇後瞎啊。
“母後,壞人!”劉據頂著滿臉淚痕指著劉陵大聲說。
劉陵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他:“皇後,這也是我手重?”
“我——”衛子夫心虛,打算替兒子道歉,小孩嚶嚶嚶哭給她看。衛子夫再次顧不上她,焦心地問,“哪兒不舒服?”
劉據:“痛痛。”伸出完好的小手。
小主子做過了啊。
韓蓮子想想如何善了,忽然計上心頭:“茶水濺到小皇子手上了?”
劉據烏黑的眼中蓄滿淚水,扁著嘴一臉委屈:“痛痛……”
韓蓮子屈膝請罪:“皇後恕罪,奴婢該死,忘了熱水是今早燒的。”
衛子夫握住兒子的小手:“母後吹吹,不痛啊。”
韓蓮子擔憂道:“皇後,燙傷不是小事,奴婢去請太醫。”
說完,韓蓮子疾步往外走。
平陽公主長見識了,以前怎麼沒有發現椒房殿臥虎藏龍。
臨近午時,縱然宮裡巳時用飯,滾燙的水也該涼了。何況她方才喝過,不冷不熱剛剛好。
劉陵開了眼了,原來不止劉徹深不可測,小小的宮女也內心險惡。不怪能養出又狠又毒還敢倒打一耙的狼崽子。
“小皇子千金之軀,是該請太醫好好看看。”劉陵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嘴角一撇,冷笑嘲諷,“畢竟陛下隻有一子,容不得半點閃失。”
淮南王劉安素有賢名,平陽公主不知道太陽底下的齷齪。可這話也叫她眉頭微蹙:“陵妹,據兒是不該拿皇後的簪子砸你,不該拿杯子潑你,可說到底這些事也是因你而起。”
人在屋簷下,擺明了護短,劉陵不敢漫罵,更不敢真動手,那樣劉徹一定會趁機殺了她。劉陵憋屈得很:“公主說是就是吧。”
平陽公主心梗有口難言。
下了早朝,劉徹疲憊,出來透氣,看到韓蓮子朝太醫署方向跑去。劉徹大步進來,地上一灘水,“這是怎麼了?”
劉陵打著遊玩的幌子滯留京師,她是女兒身,以為能騙過劉徹。劉徹往常見到她一臉和氣地把她當妹妹,劉陵聞言朝腿上掐一把,擠出淚撲向劉徹:“陛下!”
劉陵朝腿後那一下不曾避人,衛子夫和平陽看得一清二楚。衛子夫沒有感到意外,平陽公主微微張口,皇家沒有一個蠢的。
劉陵頭發濕漉漉的,臉上有幾個印記,額頭上紅一塊,很是狼狽。劉徹條件反射般擋住她,這麼臟往哪兒撲呢。
“出什麼事了?”劉徹佯裝擔憂地問。
劉陵想說什麼,劉據大喊:“父皇!”
第9章 算命先生
劉據臉上的淚痕還在,眼皮紅彤彤的,老父親心疼壞了,三步並作兩步走,沒到跟前就伸手:“怎麼了這是?皇後,據兒怎麼哭了?”
衛子夫知道沒她什麼事了,她隻需陳述事實。
“此事說來話長。”
劉徹心疼的摟住兒子:“那你就長話短說!”
“翁主沒有養過孩子,不清楚孩童嬌弱,跟據兒玩的時候捏他的臉不小心捏紅了,據兒難受,誤以為翁主故意的,抓住什麼都往翁主身上扔。”劉陵確實不知道小孩皮膚嫩的跟她父淮南王做的豆腐一樣。她又故意用力,以至於小孩臉上的紅印清新可見。衛子夫並非誇張。“翁主海涵,據兒並非有意,請你見諒。”
劉陵失了先機,此時數落小孩的不是隻會顯得她小肚雞腸。劉陵聽著衛子夫輕飄飄的話差點嘔出一口鮮血:“陛下,恕我直言,小小年紀如此暴怒,日後如何是好?陛下隻有一子,理應儘早多尋名士,細心教導。”瞥一眼小孩,皇帝不給你找十個八個太傅,我就請父王把“淮南八公”送過來,整治不好你,我不姓劉!
劉徹急著看看兒子的臉,聞言想敷衍地道聲謝,耳邊突然響起,“父皇,壞!”劉徹扭頭看去,小孩指著劉陵:“壞人!壞人!”
劉陵:“不小心碰他一下就是壞人,看來不止暴怒,心%e8%83%b8也稱不上寬廣。”
劉徹疑惑,她此話何意。衛子夫和平陽公主想說什麼,劉據蹦躂著身體,急得大喊大叫:“父皇,舅舅,打,壞人!”
小嘴控製不住流出哈喇子,劉徹習慣性拿出手帕給兒子擦嘴,看到兒子鼓著小臉,很生氣的樣子,恍然大悟,他昨日當著衛青的麵跟兒子說過劉安壞劉陵也壞。
所以這才是兒子抓住什麼都往她身上砸的主要原因。
若非時機不對,劉徹想用刮掉胡須的臉貼貼兒子的小臉。
劉徹忍住喜悅:“不勞翁主費心。陪翁主下去清洗。”給左右宮女使個眼色。
以前劉徹跟平陽一樣喊劉陵“陵妹”,翁主是頭一回。劉陵知道他不高興,她頓時氣笑了,沒見過這麼護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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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也聽出她的皇帝弟弟心有不快。劉陵是跟她來的,平陽不想成為被殃及的池魚:“陛下,我陪翁主下去。”
劉徹微微抬手算是許了。
劉陵不想再待下去,步出正殿就上馬車。平陽隻能跟著她上車,誰叫倆人一輛車來的呢。
衛子夫看著二人走遠,微微歎氣:“陛下,據兒——”
“不必解釋。”劉徹表示知道,衛子夫想揉額角:“陛下,劉陵有一句話很對,據兒——”
劉徹打斷:“朕知道。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是你。”
衛子夫糊塗了,椒房殿的太監宮女全糊塗了。
劉徹從昨日陪兒子出去玩說起,說到劉據指著“劉安”二字叫父皇,他考慮到兒子年幼,聽不懂長篇大論的道理,隻說劉安劉陵都不是好人。
隨劉徹過來的小黃門輕呼:“這就難怪了。小霍公子昨日嚇唬小主子,小主子也沒有逮住什麼扔什麼。虧得奴婢還懷疑小主子今日是不是沾上贓物,移了性情。”
既然兒子不是因為被捏突然發瘋,還有什麼可擔心的。衛子夫令宮女準備溫水給兒子洗臉夫看到兒子臉上紅印,衛子夫輕輕碰一下:“還疼嗎?怎麼也不告訴母後啊。”
劉徹無奈:“據兒才多大?說得出嗎?”
衛子夫一時忘了,訕訕笑道:“這裡有水,陛下這邊坐。”看向自己的寶座。
劉徹坐下後把兒子放腿上:“父皇昨日才跟你說離劉陵遠點,你今日就被她捏臉。說了那麼多隻記住‘壞人’二字?”
小黃門恭維:“小主子才滿周歲,隔了一夜,記住倆字已是不易。”
該睡的時候沒有睡,劉據身體難受,撲向父親。劉徹摟住他:“怎麼了?”
小孩揉眼睛。
“裝呢?”劉徹語氣不善。
衛子夫解釋他困了。不是劉陵來得巧,他此時該睡醒了。
劉徹日理萬機,一時間忘了兒子有飯後睡一覺的習慣。聞言對劉陵的惡感多一層,沉%e5%90%9f片刻,令小黃門傳他口諭,從今以後淮南王翁主劉陵禁止入宮。
這事可不小。如疾風一般快速傳到東宮。王太後從不相信藩王安心稱臣。太後拖著虛弱的身子前來提醒皇帝兒子,此時不該跟淮南王交惡。
劉陵詆毀劉據暴怒,卻忘了這種事在皇家早有先例。
劉徹的父親景帝還是太子的時候,大漢外有強大的匈奴,內有強盛的藩王,其中當屬吳國最富庶。吳國有製錢的銅礦,還有黎民百姓不必可少的食鹽。遠不是淮南國可比的。
景帝同吳國太子下棋時,吳王太子氣焰囂張,景帝一氣之下抄起棋盤把人砸死。吳王太子死後,景帝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彼時朝廷都不怕藩王趁機犯上作亂,如今朝廷不懼匈奴,經過早年的“七國之亂”藩王國力大減,劉徹又豈會為了劉陵委屈兒子。
劉徹不曾說過劉陵非善類,他訓兒子的話也是因為小孩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拿杯子潑劉陵的時候也不看看他多大。小身板可能還沒有劉陵的手臂長。
劉徹:“母後,如果劉安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