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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10 字 5個月前

些鬨不清他的想法了……”說著垂眼看了看她,打趣道,“難不成真是因為你嗎?”

肅柔“去”了聲,“彆胡謅,這種話說出來好聽麼?你們在朝堂上翻雲覆雨,我不過是個內宅婦人,你非要把我抬舉成香餑餑,那也太看得起我了。”

後來的話自然是天南地北了,不再囿於朝中動向,也不再糾結於官家什麼時候鬆口放他們回隴右。赫連頌命竹柏繞個大圈子,往州橋夜市上跑了一圈,雖沒有下車,但坐在車內也能買到小食和小玩意兒,兩個人直逛到戌末,才返回嗣王府。

到家卻聽見一個消息,說稚娘扭了腰,嚇了肅柔一大跳。忙趕到橫汾院看,人在床上躺著,倒也沒什麼大礙,就是起身的時候有些費勁,肅柔便讓她躺著,自己站在床前和她說話。

稚娘繪聲繪色描述給她聽,“風吹開窗戶,碰倒了書案上的花瓶,我看那花瓶要掉下來了,著急伸手去撈,一不小心就扭傷了腰。郎主和女君不必擔心,先前閆大夫已經來看過了,小事一樁,養兩日就會好的。”

一旁的赫連頌蹙眉,“花瓶打碎就打碎了,犯不著因一個花器傷筋動骨。”

稚娘訕訕道是,“當時一著急,就沒顧上,往後一定小心。”

肅柔看她的肚子,真是大得像麵鑼一樣,已經不能仰天躺著了,隻能側身,把這大肚子擱在床鋪上。

算算時間,說是三月裡生,但實則已經快到臨盆的時候了。自己早就安排好了產婆,和接生的親信女使婆子,赫連頌那頭也令暗哨做好了偷龍轉鳳的準備,隻等她發作起來,就將新出生的男嬰安排在府裡。

“這陣子我忙,沒顧得上你,接下來我就不出府了,萬一你要生,我好隨時照應你。”肅柔和聲道,“既然大夫說不要緊,也不需大驚小怪,好好作養就行了。回頭從我跟前調兩個妥帖的仆婦過來,讓她們仔細伺候你,你要什麼,或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一應都彆忍著,立刻打發人來告訴我。”

稚娘點頭說好,又從枕邊翻找,翻出一頂新做的老虎帽來,“女君你看,這個做得好不好?”

她們又去討論帽子了,女孩子的話題赫連頌插不上嘴,便默默從房裡退了出來,站在木柞的廊子上,仰首望西麵天際那彎細細的上弦月。

雲彩慢條斯理地緩緩流淌過,遮擋住大片的星輝,短暫的晦暗過後,又重新閃現一片璀璨,他的人生,應當也是如此吧!

負手長歎,夜半時分還能呼氣成雲,但枝頭的新綠已經蓬勃開始生長。院子裡的海棠樹也發了芽,在燈火偶爾照得見的地方,展現出一種枯朽與新生交替的,奇異的美。

肅柔從裡間走了出來,說稚娘已經睡下了,“回去吧。”

兩個人走出小院,回到上房,赫連頌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麵脫下罩衣,一麵道:“這番籌謀,最後也不知能不能見成效,我怕官家繼續拖延,單憑我們這頭使勁,恐怕沒什麼用處。昨日我已經往隴右送了密信,隴右這些年過於太平了,這樣反倒不利於我回去。我知道那幾位叔父一向覬覦爹爹的位置,莫如趁著這次的機會容他們掀起些聲勢來,一旦官家得知那頭內亂,他就坐不住,畢竟都護府換了統帥,我對隴右的牽製,也就徹底失效了。”

肅柔遲疑了下,“這樣……可是太冒險了?放火容易滅火難,萬一他們結成了同盟,父親又有病在身……”

赫連頌高深地望了她一眼,“先前病是真病,著實嚇著我了,但真實情況並沒有傳入上京那麼嚴重。前陣子我接了哨戶傳來的家書,據說病勢已經痊愈了,但對外仍舊稱病,連那幾位叔父都蒙在鼓裡。爹爹很重手足之情,這些年對他們私下的小動作一直隱忍,如今到了要換回我的時候,犧牲幾個不安分的宵小,也在所不惜。”

肅柔有些回不過神來,心道政局之詭譎,果然不是她能參透的。裡頭一環套著一環,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若不是他告訴她實情,她真以為公爹已經風燭殘年了。如今這樣安排,一則催逼朝廷,二則也清理門戶。隴右離上京萬裡之遙,消息傳遞沒有那麼及時,或許叛亂平定時,送進上京的八百裡加急,正是戰事如火如荼的時候。

所以現在可做的就是等著,等待隴右兵變的消息傳入上京。

肅柔依舊在內宅安穩度日,這幾日不時去看一看稚娘,兩個人坐在廊廡底下曬太陽。稚娘讓她看自己的肚子,快要足月的孩子在裡麵翻江倒海,隔著一層皮肉,這裡頂起一塊,那裡又頂起一塊,看著真讓人覺得驚心。

肅柔問她,“疼嗎?”

稚娘說不疼,“就是有些累贅。以前翻牆過院如履平地,何至於接個花瓶就到腰,現在是什麼都做不了了。”

肅柔說再忍忍,“孩子落地就好了。”頓了頓又問她,“你想你那郎子嗎?”

稚娘笑道:“怎麼能不想呢,可我們這種人已經習慣思念了,從來也不指望長相廝守,隻要偶爾見上一麵就好。上回王爺去幽州,我不是出門相送了嗎,那時恰好見了一麵。”

肅柔問:“他是王爺身邊禁衛?”

稚娘說不是,“哨戶散布在城中各處,開澡堂的、賣雜貨的、編草席的,甚至還有寺廟中的沙彌,大多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那日有個擔著擔子,從巷子裡走過的,不知王妃留意沒有,就是那人。”

肅柔茫然搖頭,“我隻忙著送彆王爺,沒有留意旁人。”心下也感慨,這上京城中處處有暗湧,自己活在日光之下,看見的也都是表象,沒曾想不見天日的地方,還有那麼多擔負重任,隱姓埋名的人。

稚娘提起自己的丈夫,臉上有幸福的神情,垂首道:“匆匆一麵就夠了,他知道我在府裡不會吃虧,比一直在商隊迎來送往強。”

肅柔略沉默了下,輕聲道:“等日後我們回了隴右,或者可以想個法子,讓他進府裡來當差。”

稚娘卻說不必,“我若是想他,可以偷著出去見一麵,小來向往尤可,萬萬不敢把人引進府裡來。畢竟我還擔著王爺妾室的名頭呢,倘或鬨出什麼傳聞,不單折損王爺顏麵,朝廷也不會放過我。”

這種事上稚娘是絕對清醒的,並不貪圖自己痛快,就顧頭不顧尾。

肅柔道:“那豈不是要耽誤你們很久麼?”

稚娘說不耽誤,“我有孩子了,這是多大的福氣,才能讓我在二十歲這年生下自己的骨肉!”

所以最後期盼的,就是盼著這胎能生個男孩,隻有生下男孩,母子才不用分開。

不過稚娘的這一胎,好像是個慢性子,一連等了有十來日,也沒有要臨盆的跡象。這樣很好,時間拖得越晚,越能合上收房的日子,原說到時候要對外宣稱早產的,如今卻在合理的範圍內了。

這日寄柔要出發去泉州了,肅柔須得回張府一趟,唯恐自己走後有差池,將付嬤嬤留下看顧稚娘,叮囑萬一有什麼消息,一定即刻派人到張宅回稟。一切都安排妥當後,方才帶著雀藍回舊曹門街。

進了歲華園,見人已經來了,新婚的寄柔綰起了頭發,很有小婦人的韻致,看見姐姐還是笑得花兒一樣,忙來牽了肅柔的手,嘟囔著:“我還以為二姐姐不回來了呢。”

肅柔說哪能呢,“你要出遠門,我怎麼好不相送。”邊說邊替她扶了扶髻上的簪子,讓在一旁壓聲問,“一切都順遂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寄柔紅著臉,靦腆地“嗯”了聲,“好得不能再好……”然後衝她眨了眨眼。

這可說是姐妹間心照不宣的暗語,經過上回晴柔的慘痛教訓後,那個羞於啟齒但又十分重要的問題,就被提到台麵上來。幾乎不用問得多詳細,新婦便已經明白了,不遮不掩的一聲很好,換來了彼此心領神會的笑。

隻是她要出遠門,讓太夫人甚為不舍,悵然道:“長到這麼大,幾時離開過爹娘啊,如今一去那麼遠,真叫人放不下。”

但寄柔自己卻很向往,跟著新婚的丈夫去外麵的世界看一看,上京有上京的繁華,遠方也有遠方的趣致。

她反倒來安慰祖母,蹲在祖母腿邊說:“您總說我生了個活泛的性子,我這樣的人,一輩子被圈禁在一個地方,時候久了難免覺得無聊。如今有機會出去逛逛,我聽郎子說,泉州港口上每日有外邦來的新鮮物件和新鮮的人,比上京有意思多了。再說我不是孤身一人出去,有他護著我呢,祖母隻管放心吧!”

她說話的時候,王攀一直含笑看著她,那眼神裡滿是寵溺的味道。

太夫人對這個孫女婿是很滿意的,他穩妥持重,自己也算看著他長大。若說剛出閣女孩兒跟隨不知秉性的郎子遠遊,自己還覺得擔憂,但換成了王攀,可說絕沒有二話。

“如此,寄柔就托付四郎了。”太夫人笑%e5%90%9f%e5%90%9f道。

王攀忙向太夫人長揖下去,說:“祖母放心吧,我在泉州也有些年頭了,對那裡的一切都很熟悉,寄柔有任何不便之處,我都能想法子替她解決,祖母不必擔心。”

太夫人點了點頭,但心裡擔憂的話還是要說到的,便迂回道:“寄柔從小倔強,脾氣也不好,若是她有什麼錯漏之處,還請你暫且擔待,等日後回到上京你告訴我,我再來教訓她。”

言下之意就是郎子縱有不滿,也不能隨意管教,張家的女兒,自有張家長輩來約束。

王攀臉上笑容愈發大了,溫煦道:“祖母放心,祖母疼愛她,我的心亦和祖母一樣。早前出門時候,家下祖母就再三吩咐,說絕不許虧待了寄柔,要是聽見寄柔告狀,就要打斷我的腿,我哪裡敢。我也與祖母說句實心話,我年長她許多,能迎娶她,是長輩們的恩恤,娘子的垂愛,也是我的福氣。這回新婚就要帶她去那麼遠的地方,我知道祖母不放心,但請祖母和嶽父嶽母相信我,我必定儘我所能護她周全,絕不會讓她吃半點虧的。”

這番話,說得太夫人和元氏很窩心,也堅信他能做到。他自入仕就在泉州任職,到如今六七年過去了,做到市舶司提舉,已經是個實實在在的泉州通了,泉州就如他的第二個家鄉,哪能照顧不好新婚的妻子。

元氏探手,將寄柔攙扶起來,唏噓道:“我的乖乖,如今終於長大成人了,轉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阿娘真有些不舍。不過既有郎子護著你,我倒也不擔心,隻是叮囑你,到了那裡水土難免不服,飲食上頭切要留意,千萬不能貪嘴。再者嫁了人,脾氣就要收斂些了,好生愛戴丈夫,不能三句不對就不留情麵,若是王郎子回來告你的狀,可仔細阿娘捶你。”

當然這是郎子麵前有意的恫嚇,寄柔從小到大受儘寵愛,莫說是動手了,連教訓都極少,才養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但她也懂得討乖,應了聲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輕重。”說罷回頭看了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