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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189 字 5個月前

其實要說條件,他並不算好,五品、六品官員要續弦的也有,可我覺得過於錯綜的家境不大適合三妹妹。荀家父母都不在幽州,光是這一點,就很值得考慮了。”

這倒是,公婆不在,對女孩子來說少了好多約束,起碼不用日日晨昏定省,嗣王府就是這樣情況。

如此一說,大家都有些心動,淩氏道:“若真有這樣的人選,那很不錯。”

潘夫人也認同,“先前那個黎二郎雖沒娶過親,但有個念念不忘的未婚妻,和續弦也沒什麼兩樣。這個聽著不錯,唯一不足的是個武將,武將就差了點意思。”

潘夫人對不找武將一直有執念,當初也曾這樣挑剔過赫連頌。赫連頌有些訕訕,“嶽母,武將也有穩妥的,盧龍軍不到大戰時候是不會調遣出幽州的,平時還是以拱衛上京為主。再者給事郎在軍中算是文職,真要是哪日連他都要上陣了,那上京估計也快保不住了。”

這樣說來愈發可行了,太夫人頷首,“我也覺得很好,不過就怕三娘不答應啊。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個黎二郎早前看著很文質彬彬的模樣,沒想到最後竟是那樣。”

赫連頌道:“武將爽朗,不像那酸儒。且荀三郎生得好,濃眉大眼,照著姑娘的眼光一定喜歡。”

太夫人聽得連連點頭,知道赫連頌除了外室那件事,餘下時候都很穩妥,既然能入他的法眼,人品樣貌應當都過得去。

當然要比門第,現在說合的這位比不上姐妹幾個,但若論郎子個人的條件,年紀輕輕身上有功名,不比彆的郎子差。加上晴柔那性子,上頭要是有公婆挑剔,她愈發手足無措,隻怕連日子都過不好。還是這樣的妥當,和郎子兩個人簡簡單單地過日子,沒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多嘴多舌,隻要她自己覺得舒稱,就天下太平了。

總之機會難得,不能平白錯過了,太夫人當即打算和晴柔好好聊一聊。人多的時候自然是不便提及的,等到晚宴散後,才特意將晴柔留在上房,仔細把那位給事郎的情況詳細同她說了。末了打量她臉上神色,牽著她的手道:“祖母沒有催你成婚的意思,今日你二姐夫帶回來的消息,我聽來雖不錯,到底也還是要看你的意思。如今婚事不必太匆忙,可以容你好好考慮考慮,若是這個不好,咱們大可再挑挑,不愁日後沒有更好的。”

晴柔低頭想了想,半晌道:“祖母,其實我看著幾位姐姐妹妹都有了歸宿,自己弄成這樣,和她們在一起時,也相形見絀。前頭的黎二郎確實讓我有些懼怕婚姻,但天底下並不都是黎二郎那樣的人,我不信自己能倒黴一輩子。況且……我這樣的境遇,畢竟和從前不一樣了,比起去給人做填房,能再嫁個沒娶過親的,也算造化。”

她的一番肺腑之言,讓太夫人很是心疼,探手捋了捋她的發道:“這樣,咱們先瞧他人品如何,再來決定可要與他定親。若是樣樣使得,宅子和家中侍奉的人手,都由祖母來給你預備,月例銀子也由咱們發放,你不必擔心。他家裡人不在幽州,咱們譬如招贅一個女婿,又怎麼樣呢。隻要他品行端正,對你好,咱們一切都可不去計較。再者,你伯父和爹爹都是武將,上下都說得上話,一則能提攜,二者也能鉗製。”太夫人悵然歎了口氣,“倒不是說要壓郎子一頭,實在是前頭遇見的那個,叫人過於失望了。祖母雖有些小私心,也是為著你,隻要你能過得好,我還有什麼可愁的呢。”

一切說定,再過幾日就是寄柔的婚期,那日赫連頌帶著荀正一同登了門,荀正是個客套人,像模像樣隨了禮,說這樣才能安心在府上喝喜酒。

剩下的要務,就是去拜見太夫人和張秩夫婦。張家上下知道今日有貴客到,一眾兄弟姊妹都來了,連寄柔都不忙梳妝,跑來替三姐姐掌眼。姐妹幾個坐在內室簾後看著,先評頭論足一番,覺得這位給事郎須眉堂堂,談吐也很有儒將風範。

後來太夫人不諱言,提起了晴柔前頭那段婚事,荀正很同情她的遭遇,但絕無刻意逢迎的意思,隻道:“我是武將,沒有那麼多的規矩體統,也不想論前情。隻要小娘子性情好,不嫌棄我官職微末,是從小地方來的,我願意一心一意對待小娘子,絕不相負。”

他說那番話的時候,大家都悄悄看向晴柔,她專注地,一字一句聽著,連手上帕子都捏緊了。待他說完,她分明鬆了口氣,見姐妹們都看著她,不由赧然笑了笑,“我不怕婚事不成,就怕人家言語輕慢,鬨個沒臉。”

肅柔握了握她的手,溫聲道:“介然仔細考量過,自然是人品過得去,才敢帶上門來。”

這時外麵有女使進來,壓聲道:“三娘子,老太太請三娘子出去見一見貴客呢。”

大家忙七手八腳替她整理衣冠,然後殷切地看著她走出去,到前廳與荀正互相見了禮。

因天氣漸漸暖和起來,今日晴柔戴了個茉莉冠子,素淨的打扮素淨的容色,那軍中武將一看之下就臉紅起來,忐忑的模樣,和先前侃侃而談時大不一樣。

大家掩嘴囫圇笑,其實兩個人對付不對付,隻消一眼就知道。遙想當初,黎舒安上張家來提親,那份從容,仿佛久經沙場般老練,現在想來是心如死水。荀三郎不一樣,方寸微亂,靦腆也靦腆得恰到好處,讓人覺得他眼眶子裡有晴柔,他是真正讓這姑娘走進心裡去的。

不知為什麼,大家的鼻子都有些發酸,慶幸終於有人將晴柔當一個正常的妻子人選看待了。如果沒有前頭那段彎路,打一開頭遇上的就是這位荀三郎,那該多好。

寄柔抹了抹眼淚,悄聲道:“三姐姐這回總成了吧?我看這位荀郎子比黎二郎好一萬倍。”

眾人都覺得靠譜,綿綿仿佛到這時才發現寄柔,奇道:“你怎麼也在這裡?不用梳頭換裝啊?”

寄柔說不礙的,“親迎要到晚上呢。”

可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她怕是還不知道新娘子裝扮起來有多麻煩。

一行人忙又拽著她從後廊上出去,徑直送進了她的院子。梳頭娘子早在門前盼著了,見她出現,拍腿道:“我的小娘子,這是什麼時候,還容您遛彎呢!”忙拽到妝台前洗臉上妝。

戴上沉甸甸的冠子,花釵上點點茱萸般的瑪瑙小珠子,映襯著身上墨綠色的嫁衣,有種衝突又和諧的美。

等到一切準備完畢,就要上前頭行障裡等著新郎子來接人了。張家姐妹幾個接連出嫁,流程大家都了熟於心,將要入夜的當口終於見王四郎和眾儐相進來,大家攔在行障門前,讓王四郎連唱了三遍催妝歌,才讓他進入行障,接出他的新娘子。

又送走一個姐妹,大家看著迎親隊伍拐上禦街,才悵然若失退回門內。

晴柔先前和荀三郎也算略有接觸,肅柔悄悄問她:“你看怎麼樣?”

晴柔抿唇淺笑,“看著人很正直模樣,言談也誠懇。”

肅柔又問:“可說定了什麼時候過禮?”

晴柔道:“祖母的意思是不必三書六禮了,彼此先處上幾回,要是好,直接請期就是了。”

肅柔說也好,“多相處一陣子,人品怎麼樣也就看出來了。”

回去的路上又和赫連頌打探,“荀三郎怎麼看三妹妹?”

赫連頌笑道:“沒見過姑娘的漢子,問他心裡怎麼想,他已經開始琢磨過禮要準備什麼東西了。我看這樁婚事是妥了,祖母和叔父念他長輩遠在海州,打算一切從簡,我也覺得,隻要小夫妻能正經過日子,何必拘泥於那些俗禮。”

肅柔靠著車圍子,長出了一口氣,“這陣子好忙,幾個妹妹接連出閣,又遇上晴柔和黎家那件事,真是讓人操碎了心。”

可是說完卻沒有聽見赫連頌應話,轉頭看他,他正襟危坐著,雕花門上泄露進來的燈光照亮他的眉眼,他正色道:“我與官家,已經好久沒有商討過軍事了,今日他留我探析河湟布兵,提起表妹封誥,我從他字裡行間聽出來,表妹之所以能封碩人,未必不是看著你的麵子。”ω思ω兔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線ω上ω閱ω讀ω

肅柔怔了下,說實話外命婦四階九等,十二萬兩就能換來一個四等碩人,著實出人意料。可官家有意和他提及,又是什麼意思?難道還存心要令他們夫妻生嫌隙嗎!上回召見她,分明知道消息會傳進赫連頌耳朵裡,今日又這樣,實在不知道他究竟想乾什麼。

“官人……”她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會不高興嗎?”

赫連頌道:“有什麼不高興的,他願意賞就讓他賞,把家中姐妹一個個都封一等誥命,我們豈不是賺了!隻是……”他蹙了蹙眉,偏過頭看向她,“我擔心稚娘的孩子就算平安落地,他能放我回隴右,未必輕易讓你跟我一起走。”

肅柔沉默下來,半晌道:“如果不能一起走,你就一個人回去,先接掌了隴右要緊。”

他不說話了,探過來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過了好久,久到她以為他會兩難的時候,聽見他低低的嗓音,“要走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吧,我倒要看看,官家究竟作何選擇。”

第99章

肅柔輕歎了口氣,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這大概是她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了。

赫連頌身份尷尬,處境也尷尬,並不因他在上京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就能讓這種現狀得到緩解。隻是他多年善於經營,努力讓自己不顯得那麼突兀,才有了今日人前的顯貴。

然而他的根在隴右,朝廷也借他牽製隴右,以前他年少,可以暫且得過且過,但隨著年紀的增長,這種矛盾就逐漸凸顯出來。

其實肅柔很想對他說,如果當真隻能走一個,自己帶著稚娘和孩子留在上京也不打緊,可他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眸裡滿是堅定,她就知道自己若是再自以為是地成全他,便是對他滿腔熱忱的侮辱。所以她沒有再說話,溫順地偎在他肩頭,他自有他的打算,自己隻要緊跟他的步調就好。

他偏過頭,蹭了蹭她的額角,有些淒愴地說:“我討厭現在的局麵,因為深感無能為力。這些年雖然看上去風光,但手上沒有自己的親軍,但凡我有辦法,大可來一場兵諫……可惜沒有機會,官家和朝廷,都不會容一個質子手上有實權。”

他的苦悶她都知道,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的天地不在上京,你也沒有顛覆這江山社稷的念頭,所以才會覺得處處掣肘,這是人之常情啊。我倒覺得眼下不宜躁動,反而要愈發心平氣和,不去違逆官家,讓他覺得已經馴化了你,才能放心讓你回去接掌隴右。”

赫連頌苦笑了下,“還是帝王多疑啊,其實隴右若是想作亂,我這幾年大可招兵買馬,經營勢力。再極端些,我出入大內和艮嶽還少嗎,擒賊先擒王,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官家難道不懂這個道理?可是越臣服,越讓他心存顧忌,我如今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