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頁(1 / 1)

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05 字 5個月前

來發愁,就是覺得舍不得離開家。姐妹們一個個都嫁出去了,往後要見上一麵,怕是不大容易。”

綿綿說:“除了五妹妹以後要去泉州,剩下的全在上京,你有什麼事就招呼我們,要是三姐夫對你不好,我們就堵門找他理論。”

大家很讚同,個個點頭不迭,晴柔由衷地笑起來,歎息著說:“我有姐妹們撐腰,想想沒什麼可慌的。”

既然心裡平靜下來,就可穩穩坐進行障中,等著新郎來行奠雁禮了。這黎舒安久不露麵,除了那日登門下定,後來大家就沒見過他,今日穿著新郎官的禮衣來親迎,那麵目看著好陌生,雖然算得俊秀,但疏淡也確實是疏淡。

姐妹姑嫂還像以前一樣,幾乎沒怎麼作梗,就讓新郎官接到了新婦。黎舒安從行障中將晴柔牽出來,進前廳拜彆長輩們,肅柔在旁看著,看晴柔的側臉木木地,並沒有新娘子該有的嬌羞,心裡忽地感到忐忑,也不知她的這場婚姻,最後究竟怎麼樣。

大家照例將人送出門,看著迎親的隊伍緩緩去遠,黎家不像嗣王府和伯爵府娶親那樣隆重,很有一切從簡的意思。綿綿心直口快,過後悄悄和姐妹們抱怨:“這黎家怎麼一副寒酸模樣?人家娶填房,都比這個體麵些。”

好似忽然揭開了迷霧,大家才想起來,黎舒安之前確實與人定過親,後來因對方姑娘墜馬死了,才來攀張家這門親的,難道果真拿晴柔當填房對待嗎?

眾人大眼瞪小眼,至柔說不至於,“黎家之前並未迎娶那姑娘進門,真拿張家姑娘當填房,也太欺負人了。”

尚柔也說不要胡思亂想,“世上哪有人頭婚當續弦的,就算黎郎子答應,他爹娘也不會答應。”

確實是杞人憂天了,黎家是官宦清流,麵子還是很要緊的。不過張家相對鋪排得也不算大,因著晴柔是庶出,請柬隻發了親戚好友,通共二十來張桌子,府裡就能放下,甚至不必包外麵的酒樓。

反正這十一月人情往來不斷,有幾家成婚和幾家生孩子的,肅柔忙於周旋應付,才深知道自立門戶的艱辛。第二日仔細問過有沒有宴請,確定沒有,便想趁著得閒,搭個“紙閣”消磨時光。

所謂的紙閣,是當下最時新的一種冬日雅趣,用三扇紙屏相圍,加蓋一個紙屋頂,垂草簾作障蔽,就是個小小的屋中屋。紙做的閣子可以很好吸附香氣,聚集暖意,到了隆冬時候文人們最愛在紙閣裡清談,點上幾盞茶,焚上珍藏的香,或坐或臥,侃侃而談,便是阻隔市井喧囂,最為清雅和高格調的生活了。

女孩子當然也愛這種小情調,尤其搭建曲室,對肅柔來說很有意思。王府前廳寬敞,於是吩咐將早就預備好的紙屏搬過來,指派了幾個小廝動手搭建。很快一個閣子就成型了,女使們像模像樣往裡麵擺上一張睡榻,兩張胡床,並小桌子和溫爐,在這小天地裡,一切都緊湊有趣,隻有付嬤嬤在不停叮囑著:“把溫爐的蓋子蓋嚴實……燃香小心,千萬彆碰著圍屏!”

肅柔踏踏實實在美人榻上躺了下來,閣裡香氣馥鬱,升溫也快,躲在裡麵聽著外麵的風聲,心裡很平靜,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起來。

漸漸地,風聲裡夾帶了馬蹄,篤篤之聲震得地麵都震蕩了,大概又到了禁衛換崗的時候。仔細豎起耳朵聽,果然不久又安靜下來,想想自己婚後好像一直都很忙碌,難得現在這樣清閒,越體會,越覺得當下歲月靜好。

草簾被掀起來,沙沙一陣輕響,想是蕉月進來添炭了。她翻個身,把手墊在臉頰下,不防有人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唇還帶著凜冽寒意。她猛地睜開了眼,見那個卸了甲的人蹲在她榻前,正含笑望著她。

她有些回不過神來,簡直以為在做夢,瞠著眼睛說:“官人,你回來了?”

他說是啊,“娘子好雅興,還搭了紙閣,一個人在這裡受用,一點都不想我。”

肅柔都快哭出來了,“胡說,我哪裡不想你,明明天天想你。”

他裝出不敢置信的樣子來,環顧一下這小閣子,“難道搭起這個,是為了在前院等我?”

他的自作多情,常能令愛意澎湃,這是平淡生活中最有力的調劑。肅柔心裡的柔情湧動起來,加之先前進宮受到了驚嚇,明明已經平息的情緒,見到他又被喚醒,萬分委屈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聲聲喚著官人,“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

她的感情一向內斂,今日忽然熱情起來,讓他受寵若驚之餘,也有了些不大好的預感,

他收緊雙臂抱住她,溫聲安撫著:“我回來了,年前哪兒也不去了,一心守著你。”

肅柔沉溺在他的溫情裡,卻還不忘問一聲,“軍中的事都處置妥當了麼?”

他像撫摩貓兒一般捋捋她的脊背,說都妥了,“那點小事,難不倒我。如今糧草齊備,將士過冬的軍餉也都發放妥當了……你不知道,我在外多著急,想著快些完事,好回來陪你。”

肅柔到這時才深刻懂得夫妻一體這句話,一猛子紮進他懷裡,就不想再起來了。

他的領上有艾草的香氣,軍中簡陋,但他還是個精致的人啊,那樣的環境還不忘熏衣呢。她嗅著他的氣息,心裡逐漸平靜,但眼淚卻從眼角滑下來,好像怎麼止都止不住。

他起先沒有察覺,隻管傾情地摟著她,直到感覺她微微地抽泣,他才愈發篤定事有蹊蹺。

仔細打量她的臉,蹙眉問怎麼了,“娘子受了什麼委屈嗎?是不是那日進宮,聽了什麼閒話?還是鄭修媛或那個正得寵的葉昭容,有意給你小鞋穿了?抑或是官家召見你,言語孟浪,冒犯了你?”

肅柔微微怔忡了下,“你知道官家召見過我?”

他哂笑了聲,“他那樣念念不忘,怎麼會錯過好時機。”

肅柔臉紅起來,這話到了他嘴裡,不知為什麼,讓她一陣心虛。她不知道該不該把內情告訴他,思量再三,唯恐他一時衝動,再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來。官家畢竟是一國之君,有些事做得說不得,若是打破了這種平衡,那麼再想彌補就難了。

所以她還是搖頭,“彆胡想,我如今這樣的身份,誰會難為我?入了禁中見到那些誥命,大家都很客氣,成國公夫人還為頡之做媒來著。我隻是……想你,你一去二十來日,前腳走後腳就下雪,我怕你在軍中凍著,怕沒人好生照顧你,怕幽州那些將領引著你喝花酒,回來又給我帶回個什麼花魁行首來,可不是要提心吊膽嗎。”

他知道她沒說實話,但吐露的也是她心中所想,便抱著好生寬慰了一番,“我有我的規矩,承辦公務時不召伎樂,更沒人敢給我塞女人,你彆胡思亂想。”抬起她的臉,拇指劃過她眼下淚痕,溫聲說,“你若是遇上了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我們夫妻同心,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艱難,但你要相信我,再過一段時日,我一定帶你離開這裡,去隴右,去廣闊無垠的草原上跑馬。再也不用在這上京如履薄冰,不用時刻擔心禁中為難你,你想笑便笑,想鬨便鬨,我們可以大大方方恩愛給眾人看,我要讓你做雄踞隴右,最馭夫有方的王妃。”

前半段說得很好,但後半段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就跑偏了。

肅柔原本正打算好好感動呢,結果聽罷,咧嘴笑得尷尬,“你手握大權,我手握你。但若是哪一日你對我不複往日的歡喜了呢,我握不住你,你就飛了。”

他眼中笑意,在聽完她這番話後慢慢消退了,歎了口氣道:“你沒有去過隴右,也沒有見過我爹爹和阿娘,我爹爹隻有我阿娘一位王妃,我從小看著他們同進同退、形影不離,在我心裡,男人一生有一個心愛的姑娘就夠了,所以我學不會上京那些紈絝子弟的做派,也從來沒有想過招惹你以外的女人。你要是不信,今晚找把刀來,把你的名字刻在我%e8%83%b8口,將來我要是動了歪腦筋,一脫衣裳就能看見你,這樣行不行?”?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肅柔扭捏了下,說那不好,“萬一你在軍中要赤膊上陣,%e8%83%b8`前頂著老大一個張肅柔,會被人笑話的。”反正有這份心,她已經知足了。

他剛回來,身上還穿著鎧甲裡的襯衣,肅柔便起身,拉著他往後院去。結果烏嬤嬤也得了王爺回來的消息,已經在月洞門上候著了,見他們進來,笑著說:“郎主這陣子辛苦了,我讓人預備上一桌豐盛的菜色,過會兒把稚娘請來,一起吃個團圓飯吧。”

肅柔平時是很大度的,但今日赫連頌剛回來,夫妻之間唯嫌親近不夠,烏嬤嬤非弄個稚娘戳在跟前,實在令她很不高興。

她正打算指責烏嬤嬤兩句,不想赫連頌先開了口,淡聲道:“嬤嬤,我今早三更起來趕路,馬不停蹄四五個時辰方才到家,實在沒什麼興致吃團圓飯。再者稚娘的身子不宜操勞,還是讓她安安靜靜養胎為好。等明日吧,明日得閒,我過去看看她,眼下就請嬤嬤見諒,讓我好好歇一歇吧。”

烏嬤嬤被他這樣一說,頓時有些訕訕,原以為他是自己奶大的,多少總會顧全她的麵子,誰知娶了媳婦之後,好像愈加離心了。到現在不需王妃發話,他自己就先撇清了,讓她不由有些失望,原還指望稚娘來了能分庭抗禮,誰知稚娘是個不知爭取的,王妃又有手段,最後竟是自己裡外不是人,白討了那麼多的嫌。

無可應對,隻能說好,“那就隨意吃兩口,郎主歇息要緊。”

肅柔見狀,心頭的不悅也偃旗息鼓了,連看都沒看烏嬤嬤一眼,吩咐結綠打熱水來,一麵對他道:“官人奔走上百裡,一身塵灰,先擦洗擦洗,換身衣裳吧。”

第91章

吵吵鬨鬨,但重逢後又是蜜裡調油,大概這就是新婚的通病。

烏嬤嬤看著他們相攜往上房去了,心裡不免傷感,結果氣才歎了一半,便聽邊上付嬤嬤哂笑了聲,“家和萬事興啊,家主恩愛,家業興隆,原是大家喜聞樂見的,可就是有那麼一兩個人,嫌家下過於太平,非挑起些爭端來。我還沒見過奶媽子借著小妾的勢,硬要擠到人家正頭夫妻中間來的,王爺半夜三更奔走百裡,是因為牽掛家裡頭王妃,可不是衝著什麼妾室,嬤嬤還是看清些吧……”

那夾槍帶棒的話,一直傳到肅柔耳朵裡來,她仰頭看了赫連頌一眼,不知他聽人這樣頂撞他的%e4%b9%b3母,心裡作何感想。誰知他眉舒目展毫不在意,道了句:“上京怎麼比幽州還冷!娘子,我的手都凍僵了……”

肅柔當然知道他冷從何來,在幽州時鐵骨錚錚,沒人供他撒嬌,他是軍中統帥,是高高在上的王侯,幾萬雙眼睛殷切地看著他,等著他調兵遣將,等著他發放糧草軍餉,就算是鬥骨嚴寒,他也能扛住。但是人回了上京,那就不一樣了,一下有了依靠,陡然嬌弱,娘子長娘子短,嘀咕抱怨,邀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