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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13 字 5個月前

看,忽然發現她在窗前站著,那眉目瞬間柔和,有乍然的驚喜,“你站在那裡做什麼,怎麼不進來?”

肅柔這才迤迤然走進門,笑著說:“我來瞧瞧你正忙什麼,書房裡有沒有藏著我沒見過的人。”

仿佛她會未卜先知,他的笑意僵在了唇角,“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肅柔眨了眨眼,“聽說了什麼?”

他揣度她的神情,慢慢拱起了眉,“沒聽說嗎?”

肅柔也學他的樣子,一臉高深將計就計,“我在等著官人自發同我說,你知道我剛從外麵回來吧?滿上京我也認識好些人呢,路上難免遇上個把貴女,貴女又從彆處聽來些什麼……”她笑了笑,“所以官人要告訴我嗎?”

他敗下陣來,“好像……好像確實應該……”

他神色忐忑,肅柔起先不過是誆他的,結果他經不得她訛詐,果真釣魚一樣要釣出些什麼來了。她臉上笑意漸漸消退,仔細審視了他兩眼,“官人,回房嗎?”

他咽了口唾沫,說是,無措地往案上指指,“公務都辦完了,我正打算回去呢。”

肅柔不說話了,回身四下看了看,見雀藍在門口侍立著,啟唇問她:“你先我一步進來,可發現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雀藍搖頭,“奴婢進來的時候,王爺正忙著呢,沒什麼不尋常。”

赫連頌尷尬笑道:“娘子難道是在防著我嗎?這書房從內到外都是小廝,端茶送水的、伺候筆墨的,都是男人,哪裡有什麼不尋常。”

心頭卻跳起來,暗道消息走漏得這麼快嗎?不久前烏嬤嬤才說要在書房添人,她轉眼就知道了?還有她的臉色,忽然沉寂下來,是不是存心在下人麵前演戲?他開始盼著她摸耳朵,然而沒有,她一臉探究地望著他,他意識到了,這回好像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在等著他老實交代。

“回房好嗎?娘子咱們回房。”他匆匆合上文書,賠笑道,“在外奔走半日,累了吧?祖母留你吃飯了嗎?我沒有一道去,可曾問起我?”

肅柔愈發覺得他東拉西扯,心裡有鬼,但還是耐著性子應他,“自然要問起的,我說你衙門裡忙,騰不出空來,等初八表妹大婚,再一道回去。”

他頷首,“我會提前安排妥當,初八一定有空。”一麵牽著她的手邁出書房,邊走邊問,“你今日回去做什麼?是家裡有事?還是長姐那頭出了什麼變故?”

肅柔道:“表妹出閣,我回去給她添妝奩,恰巧碰上了長姐,長姐說衙門前幾日抓住了那夥強梁,審來審去,最後隻判了個劫財擄掠,沒有挖出幕後的真凶來。眼下案子結了,滎陽侯夫婦也認了命,找了好些名醫來給陳盎診治,可惜都束手無策。長姐如今過得很安穩,打發了兩個小廝伺候陳盎吃喝拉撒,也不常去那院子看望。陳侯夫人雖有怨言,卻不敢強逼她,隻管苦口婆心遊說,讓她看在安哥兒的份上過去瞧瞧。”

說起這些,不得不說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尚柔勉強去那院裡看了一眼,陳盎將養了十幾日,神識已經清醒了,但他和她母親一個德性,還做夢自己能恢複,對尚柔多番指責,指責她不儘妻子的義務,不去照顧他。

那時正值午飯時候,小廝搬了食盒進來,尚柔破天荒地接了手,吩咐小廝出去,“這裡我來伺候。”

小廝道是,退到院裡去了,尚柔端著碗站在他麵前,垂眼看著他喋喋咒罵,他越是罵得歡,她越是饒有興致,半晌道:“官人渾身上下都軟,隻剩一張嘴還硬得起來。我勸你老實些吧,老實了才有飯吃。”

可陳盎因為自怨自艾,脾氣也更暴躁了,咬牙切齒道:“你這賤人,我若是好起來,一定儘興收拾你!”

尚柔嗤笑,“你以為自己還好得起來?看看你自己,連勺子都拿不動,就彆指望能下地了。”說罷當著他的麵,將碗裡的酪全都倒在了地上,“母親出門辦事去了,一時半刻回不來,你今日就給我餓著吧!等她來了你再告狀,說我苛待你,不給你飯吃。”看他氣得麵目扭曲,越看越好笑,捂著肚子笑得眼淚汪汪,“官人竟也有今日,我還以為你會耀武揚威一輩子呢。可惜,現在落在我手上了,我該怎麼盤弄你才好,餓著你?不許人給你清理穢物?你會爛死在這屋裡吧!”

陳盎頓時滿臉通紅,吃力地喘著粗氣咒罵:“毒婦……你這毒婦……”

尚柔經他提點,忽然靈光一閃,俯身道:“你再聒噪,我就毒啞你,讓你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徹底變成一攤爛肉。等你爹娘都膩煩了你,你可就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說罷頓下來,視線往下轉移,落在他的臍下三寸處,兀自琢磨著,“你已經沒了知覺,要是把那地方割了,你應當不會覺得痛吧!就是血流得多些,可能會死人的……”

這下徹底把陳盎嚇傻了,他知道以前受他欺壓的妻子是真的有報複的能力和決心,像他這樣的廢人,哪天她覺得不耐煩了,想要他的命,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於是他屈服了,不再叫囂了,甚至每每看見尚柔出現,還有些害怕。

公婆使喚不得,丈夫管束不得,帶著孩子安生過自己的日子,到了結算當月賬務的時候,尚柔驚奇地發現賬上多出了七八十兩,這是陳盎消停了半個月的功勞。隻要不用填那個窟窿,盈餘會越來越多,這樣寬裕且自由的生活對尚柔來說足夠了,她本來就是個沒有太多世俗欲望的人,這些年和陳盎耗著,也耗光了對男女感情的向往。現在這樣就很好,再熬幾年,等公婆和丈夫都不在了,自己就能當家做主,強過重進一個新門庭,重新寄人籬下。

赫連頌聽肅柔說完尚柔的事,也由衷為那位妻姐慶幸,邊走邊道:“這件案子雖然就這麼結了,卻也不能讓岱王公子逍遙。我命人出去打探了一遍,他作奸犯科的地方多了,等過陣子事情平息下來,再從彆處下手,除掉他,也算替安哥兒掃清了前路。”

說話間進了內寢,發現近身伺候的人都不見了,忙轉頭看肅柔,她微微眯著眼,似笑非笑望著他。他頓時一陣心虛,掖著兩隻無處安放的手,很快便將烏嬤嬤招供了出來。

肅柔發笑:“我在外還惦記著你的吃喝,你們倒好,趁我不在家,盤算著怎麼添人口。”

赫連頌如臨大敵,忙道:“這是烏嬤嬤的意思,和我沒什麼關係,娘子千萬不要拉我連坐。”

結果那視線流轉,落在了他心虛的臉上,“烏嬤嬤出的那些主意,隻要我不點頭,就算把人買進來也沒用。這不過是一樁小事,不足掛齒,官人還有沒有彆的事瞞著我?”她仔細審視他,越看越覺得可疑,反正已經訛到這裡了,再加把勁,或許可以掏出一些她不知道的隱情來。

他吞吞吐吐好一會兒,終於放棄了抵抗,壯著膽子說有,“我知道這件事瞞不過你,早晚是要向你招供的,今日乾脆告訴你吧,我外頭養了個人,已經懷上身孕了,等孩子落地,就打算抱回來讓你養。”

第82章

晴天霹靂,原本是打算聽他諸如藏私房之類無傷大雅的小秘密,結果一問之下,竟牽扯出了這樣的驚天大案。

她驚愕地盯著他的臉,像盯著一個陌生人,滿室靜謐下,連她急促的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她說:“赫連頌,你在外頭養了人,這是真的?”

他點了點頭,“千真萬確。”

“還懷上孩子了?”

他又堅定地點了點頭。

肅柔知道,應當問明白其中原委……其中一定有原委,可是那股委屈莫名就升騰起來,衝得她難以自控,衝得她方寸大亂。!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說我們暫且不能要孩子,沒說不和彆人生孩子,所以外頭的女人就懷上了?決定嫁給你之前,我也托了大哥和二哥,替我打探你的名聲,都說你不能人道,坊間沒有一個相好的,那這女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畏懼地瞄了瞄她,磨磨蹭蹭道:“十二年前,趕往上京的途中,我曾救過一個快要餓死的女孩,順路將她帶到了鳳翔府。她在鳳翔府有親戚,進城之後彼此就分開了,沒想到她被親戚賣進一個商隊,今年輾轉來到上京,受邀在酒樓趕趁。我們是在一場宴飲上重逢的,我看她可憐,就收留了她,替她安排了個院子,養在外麵。”

原來還有前情,並不是見色起意隨便物色的女子,那這算什麼呢,算他赫連頌長情,不忘搭救舊相識嗎?肅柔覺得%e8%83%b8口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似的,她明明很相信他的,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不免開始懷疑,男人真的可信嗎?

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油然而生,是啊,說他不能人道,明明他很擅人道,說明坊間傳聞聽聽就好。現在的男人,養外室可以三心二意,聘正室卻是一本正經,所以自己真的被他騙了?他口口聲聲要帶她去隴右,代價就是去和彆人生一個庶長子,留在上京做質子嗎?

越想越生氣,她憤然轉身衝進了前廳。

前頭蕉月結綠她們正說笑著,預備家主晚間換洗的寢衣,乍見她匆匆進來,大家都吃了一驚,從她滿臉怒容上便窺出端倪,知道小夫妻間又起矛盾了。

小吵小鬨是情趣,倒也沒什麼要緊的,但見自家娘子奪過案上戒尺又衝進內寢,才驚覺這回的事不平常。

大家惶然對望,不知該不該進去拉架,不進去怕未儘奴婢本分,進去又怕王爺臉上掛不住,正猶豫的時候,聽見裡頭傳出王爺的慘叫,連連哀告著:“娘子,我錯了……我犯了大錯,以後再也不敢了……”

大家急得團團轉,忙拽了付嬤嬤到內寢門前,付嬤嬤隔簾向內勸慰,說:“娘子消消氣,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值當這樣……”

然後便傳出肅柔的哭聲來,嗚咽大喊:“我瞎了眼,竟會嫁給你這偽君子!”

大家見勢不妙,慌忙闖進了內寢,打眼一看全亂套了,王爺的臉上被戒尺打出了一條鮮明的紅痕,衣裳歪了,頭發也亂了。自家娘子呢,麵色發白,連氣都要倒不過來了,握著戒尺抽泣:“我但凡有那個力氣,今日一定打死你!”

眾人頓時嚇得不輕,忙上去奪走戒尺,將人拉開,付嬤嬤道:“娘子,這是怎麼了呀,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出了什麼大事,鬨得這樣?”

肅柔不說話,隻是銜恨死死盯著他。他頹然掖了下傷處,對付嬤嬤她們道:“你們先出去,這事我自己處理。”

眾人無奈,隻好退出了內寢,待人都走了,他才上前牽了她的手道:“你這麼生氣,果然是在乎我的。”

肅柔氣不打一處來,用力甩開了他的手,可他並不氣餒,幾番糾纏之下,一把抱住了她。

她掙紮,可惜無論如何都掙不脫他的鉗製,他壓聲道:“你怎麼真生氣了呢,我已經挨過打了,你的氣也該消了,現在冷靜下來聽我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