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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192 字 5個月前

肅柔老拳相向,“你可彆告訴我,又是你設下的局,如今可是連孩子都弄出來了!”

所以說她這一頓脾氣發得好,外麵除了她的陪房,還有往來運送熱水的王府女使婆子,上房裡雞飛狗跳,這消息才能傳播出去。

但夫妻之間的情分是絕不能傷的,他冒著雨點一樣的拳頭申辯:“養在外頭的女人,不是十二年前那個女孩!”

肅柔愣了下,連捶他都忘了,怔愣道:“是新歡?”

他說什麼新歡舊愛,“我一直隻有你一個!像我這麼冰清玉潔的人,忽然間弄出個女人來,誰能信?但借著舊相識的名頭,就能讓一切順理成章,你看,這回不是連你和烏嬤嬤都瞞過了嗎!”

“可人家懷上孩子了!”她又要蹦。

他忙把她壓製住了,艱難地辯解:“懷上孩子很難嗎?隻要和男人有了肌膚之親,就會有孩子。你以為我在上京經營這麼多年,沒有自己的暗哨和部下?我若是光靠著官家給的那個掛名指揮使頭銜,也不能無驚無險活到今日。你聽我說,這件事我早就開始籌謀了,在你答應嫁給我之後,就暗裡安排起來。稚娘和她的搭檔兩情相悅,我準他們結成夫妻,有了孩子就算在我名下,所以才說等生下來,抱給你撫養。隴右早晚是要回去的,沒有嫡長,抓個庶長也好,總是給官家一顆定心丸吃。將來把這王府留給稚娘和孩子,有了這些,不怕她把內情抖出來,就算為了一生富貴,她也會牢牢守住這個秘密的。隻是委屈你,恐怕有傷臉麵,不免又要受人議論。”

肅柔聽得一頭霧水,“這些且不提,你不是說已經懷上了嗎,時間哪裡對得上?”

他勝券在握,“已經命人替她保胎了,隻要頤養得好,孩子足月生下來,到時候對外稱早產,時間不就對上了。”

果然這人未雨綢繆,連女科裡的事都精熟於心,肅柔聽他說明了原委,窘道:“你說話不該喘大氣,要是一開始就說清楚,也不用挨這一頓好打了。”說著輕觸他的臉,“我下手有點狠,打疼你了吧?”

他卻護著自己的臉,說彆動,“好不容易討來的打,明日我還要頂著傷上朝呢。”

所以當晚連臉都不曾洗,第二天一早起來特意打了一套拳,那紅痕遇熱愈發顯眼,然後騎著馬,一路招搖過市,到了朝堂上。

果然朝上奏對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的臉吸引,連官家都看了他好幾眼。他卻很沉得住氣,對金軍擾攘,分析得一板一眼,仿佛已經忘了自己臉上還掛著傷。

官家最終收回了視線,沉%e5%90%9f道:“袁傲率軍鎮守西川,著有功勞,著令領定邊軍節度使,由帥司所載知州任安撫使,先穩定民心要緊。再者,從武烈軍抽調兩軍兵馬馳援,儘早驅散那些匪軍。兵禍不斷,西川一線難得安寧,若是再拖延下去,隻怕要牽連內埠了。”

滿朝文武躬身領命,後來又議了水利營田諸事,將要散朝之時官家發了令,讓赫連頌留下議事。

從外朝到內朝,官家負手走在寬廣的天街上,邊走邊道:“要解決金軍,還是得隴右主動出兵,深入腹地將其剿滅,才能永絕後患。隻可惜武康王染病,戰略隻好暫且擱置,先調遣臨近兵力,解了目下燃眉之急再說。”

所以即便戰事吃緊,官家也沒有令他返回隴右的打算,可見朝廷並不十分放心放還他這個質子,就連他父親上表朝廷身患有疾,也無法召回他。

赫連頌心下明白,口頭上不便表達,隻是憂心父親的病勢,愁眉說:“我父親身體一向健朗,不知怎麼忽然病了。”

官家說:“厲兵秣馬,征戰多年,身上難免會有傷痛。”言罷視線又調轉過來,仔細審視了他兩眼,奇道,“我看了半日了,你這臉……到底是怎麼弄傷的?”

他難堪地笑了笑,“沒什麼,不小心磕了一下。”

然而傷痕很長,不像是磕碰那麼簡單。

官家輕輕揚眉,複又往前踱步,其實上京城中那些事,有多少能逃過他的眼睛呢。武侯鋪遍布每一個坊院,忽然多出一個陌生人來,必須上報衙門,衙門再尋根究底問清來曆,才能發放臨時的戶籍。

春明坊中,兩個月前忽然來了個伎樂,樂籍是住下之後才更改的,據說與嗣王有關。既然關乎嗣王,自然會上報至官家麵前,官家一直沒有詢問,不過是等著他親口呈稟罷了。

他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大婚第三日進宮謝恩時還言之鑿鑿,其實真相又如何?官家沒有質疑他的話,不過一笑,“我還以為你與人切磋,被人用木劍打傷了呢。”

這下直達痛肋,赫連頌沉默了半晌,終於說了實話,“不是木劍,是戒尺……昨晚挨了內人一頓好打,臉上的傷是小事,身上還有更厲害的。”

官家挑眉,“這是夫婦間的情趣嗎?怎麼還打起來了?”

赫連頌囁嚅:“什麼情趣……是我確實對不起她,所以她打我,我也認了。”

官家腳下漸緩,沉默了下才道:“你不是說一輩子隻有她一個嗎,這麼快就對不起她了?”

其實說來好笑,很多男人自稱可以一生與一人共諧白首,其實那都是騙人的。如果當真心無旁騖,可能不是因為他專情,是因為他窮。

赫連頌是何許人呢,武康王世子,出生本就高貴,如今封了嗣王,更是板上釘釘朝廷認可的下一任武康王。如果說在上京他還屈居人下,那麼到了隴右,他就是那邊陲之地的王,無人可與他比肩。這樣的身份地位,一輩子隻守著一個女人,簡直就是笑話。張肅柔是很好,但能好到讓他忠貞不渝的地步嗎?現在又蹦出個青梅竹馬來,官家得知這個消息後,命人專程詢問了當年隨張律護送的將領,得出的結果是,的確有過這麼個小女孩。

不知現在的肅柔又是什麼感想呢,當初不願進宮,不願成為妃嬪與人分享郎子,他原本真的以為她能擁有獨一份的幸福,誰知到頭來還是一樣。

赫連頌也愧疚,“我確實立過誓,今生不會再納妾的,婚前走錯了一步,婚後沒有再辜負過她。那晚……”他垂首道,“那晚我多喝了兩杯,加之稚娘說起以前的不易,總在哭,我一時糊塗,就做下了錯事。”

官家淡然笑了笑,“美酒酌情,佳人含淚,果真是難逃一劫啊。”

“可是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她,男人成親前走錯一步,罪不至死吧!我以為隻要瞞著肅柔,這事就過去了,沒想到昨晚說漏了嘴,惹她雷霆震怒。“他喪氣地說,“我能怎麼辦,稚娘是年少時結識的,難免有幾分舊情,肅柔是我結發的妻子,是心頭所愛,當初花了多大力氣才迎娶了她,彆人不知道,官家一清二楚。”

官家漠然,“那麼如今你打算怎麼辦?尊夫人原諒你了嗎?”

他搖頭,“沒有,氣得回娘家了,勒令我這幾日不許去張宅,說要再想想。”

想什麼呢,難道還能和離嗎,張家長輩不會答應的。官家回身又問赫連頌:“你打算把外室接回府嗎?既然春風一度,總要給人一個交代。”

赫連頌說不,“就養在外頭吧,要是接回來,家裡豈不是要鬨翻天了,我哪裡敢。”

官家牽唇涼笑了下,“尊夫人生氣,說明她在乎你,原本我以為她隻是為了避開我才甘願嫁給你的,其實不單如此。”

後來便不去談論這些兒女情長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對於赫連的行差踏錯,他沒有太多感想,男人嘛,酒後亂性很正常。隻是可惜了肅柔,竟要淪落得和一個伎樂爭風吃醋,實在辱沒了。

***

舊曹門街張宅,倒是一片熱鬨氣象。※思※兔※網※

門上通傳的婆子進來傳話,說二娘子回來了,那時申可錚夫婦剛進家門,正忙於向太夫人行禮。一聽肅柔回來了,申夫人便笑起來,“我這侄女消息夠靈通的,這麼快就到了?”

太夫人卻有些意外,暗道昨日不是才剛給綿綿添了妝奩嗎,今日一早怎麼又回來了?隻是不敢往不好處想,忙問:“人呢?”

婆子道:“先回自己院子去了,說一會兒就來給老太太請安。”

太夫人愈發覺得蹊蹺,暫且也不好追問,先讓申郎子坐,一麵說些家常,說一路上辛苦了,入了秋風大雨多,從江陵府到上京,不知走了幾日。

申可錚猶記得當初跪在嶽母跟前,求娶張趁錦的情景,那時賭咒發誓,說了許多不相負的話,到後來成了那樣……想必趁錦已經告訴母親了。他覺得愧疚,無顏麵對嶽母,要不是因為綿綿的婚事,他甚至不敢再踏入張家。如今嶽母一發問,他便豎起耳朵仔細聽,聽罷了斟酌再三方回話,“這一路倒很順遂,原先預估要個把月才能到,不想這回提前了五六日,正好有富餘的時間,再替綿綿張羅張羅。”

太夫人笑著說:“這頭大抵已經預備妥當了,你們再瞧瞧有什麼遺漏的吧。不過還是要好生修整,水上飄著不像陸上腳踏實地,雖說不費力氣,到底也累人。”

這裡正說著,外麵肅柔已經到了廊下,揚著笑臉進門來,給姑母和姑丈行禮。

太夫人心存疑慮,自然要仔細打量她的臉色,見她眉舒目展似乎沒什麼異樣,仍是不太敢確定,隻道:“你怎麼一早回來了?介然沒有同你一起嗎?”

肅柔說沒有,“他近來衙門事忙,要忙過這兩日才得空。我想著表妹要出閣了,趁著還在家,一起熱鬨熱鬨,所以回來住幾日。”

太夫人哦了聲,心裡已經斷定兩個人鬨彆扭了,否則兩家不過相隔兩炷香路程,白天聚了,晚上沒有不回去的道理。眼下人多,不好明著問她,見她一派自然沒有愁色,但自己的孫女自己知道,禁中十年,若是還控製不了情緒和表情,那就白曆練一場了。

擔心歸擔心,場麵上要先應付過去,太夫人問申可錚:“上回聽說你們要將產業遷回幽州,可開始籌備了?”

申可錚畢竟在江陵做了七八年的生意,那裡人脈行市都很熟悉,若論心跡,並不願意遷回幽州。但最近出了很多事,自己心思也亂了,且妻子一直吵鬨,實在沒法兒,便道:“一切都在籌措,隻是場子鋪排得大,還需一樣樣歸攏,需要耗費些時日。”

綿綿是個慣會撒嬌的,聽他父親這麼說,加上阿娘上回把一切都告訴她了,她也開始用上了心思,便蹲在她父親腿邊,搖著他的膝道:“爹爹,您瞧瞧我,瘦了沒有?”

申可錚仔細打量她的臉,雖然她珠圓玉潤,但在父親眼裡是常看常瘦。

“怎麼了?”他溫聲問,“擔心上人家過日子不習慣嗎?”

綿綿說不是,泫然欲泣道:“我這瘦,是日日牽掛爹爹和阿娘所致啊!您不知道,我每晚做夢都夢見你們,上回半夜裡還哭醒過來,把蔚兒和薈兒都嚇壞了。爹爹,你們快些回幽州好不好?你不是常說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