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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24 字 5個月前

最後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隨你的便吧!不過出門好幾日,手上的事要預先交代清楚,彆讓園裡的女使婆子摸不著首尾。”

如今當然是千好萬好,舍娘含笑說:“女君放心吧,我自然會把一切都安排妥當的。”臨要回去,又回身囑咐了一句,“莊子的事,女君千萬不要告訴郎主,也不要同夫人說起。到底日後要拿進項做買賣的,我怕侯爺和夫人知道了,反過來責怪女君經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尚柔說知道了,複又扭轉身子,盤弄那套珍珠翠玉的頭麵去了。

舍娘從上房出來,搖曳的身姿,走出了得意的步調。

身邊的女使紫筍奉承拍馬,專挑她喜歡的說,趨身壓著嗓子道:“恭喜娘子了,眼看院兒裡一大半的產業都到了娘子手裡,娘子再熬上個三五年的,就是這房的當家人。”

舍娘嗤笑了聲,“全仰賴女君,咱們女君真是個好人。”

紫筍撇了撇唇,“爛好人罷了,先前院兒裡的姨娘們鬨得昏天黑地,她連個屁都不敢放,還不是娘子替她收拾的爛攤子。要我說,她不過是仗著出身好,占著茅坑不拉屎,這家就算沒了這人,也照樣過得好好的。”

舍娘受用地搖著團扇,天氣已經不大熱了,但搖扇早成了一種消閒,好像不拿把扇子,就不知該乾些什麼。

仰頭望望長空,天也瀟瀟,雲也瀟瀟。

“到底還是要個頂頭的人,女君窩囊,咱們才好施展拳腳,要是換了個厲害的,日子就沒這麼舒坦了。”舍娘無情無緒地說著,“隻是女君的身子好像弱了些啊,恐不是個有壽元的,不過能撐上三年五載的,也儘夠了。”

三五年,撈夠了身家,到時候帶著錢遠遠走開,誰稀罕留在這侯府伺候那個薄情的男人。

主仆兩個順著小徑慢慢往前,她又想起來吩咐紫筍:“回頭我給你一包‘百日紅’,你拿給玉帛身邊的環兒,讓她下在玉帛擦洗的水裡。”

紫筍從未聽過那個藥,應過之後追問:“有什麼功效麼?”

舍娘的唇角扭曲地捺了下,“那是勾欄裡的秘藥,碰過了瘙癢無比,三日發紅,五日起疹子,症狀和女科不潔淨一樣。男人嘛,尤其歡場上廝混慣的,哪裡還敢沾她的身。這玉帛近來愈發張狂了,不讓她吃點苦頭,她不知道我的厲害。”

紫筍暗暗咋舌,“那過陣子還能好起來嗎?”

舍娘一哂,“好?那藥有根兒,往後隔三差五發作一回,這輩子都好不了。”

她一麵說著,一麵搖扇邁上了活水上的小橋。

當初玉帛是曾和她聯手扳倒了念兒,但此一時彼一時,天底下哪有長久的朋友,不過為了各達目的,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罷了。

第67章

紫筍應了,近來郎主每每在玉帛那裡過夜,再過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有好消息傳出來了。人總是恨人有、笑人無,舍娘因在勾欄中多年,懷上孩子的希望已然很渺茫,所以才給身邊的女使取了個名字,叫紫筍。紫筍……子孫……子孫想來已經無望了,那就抓住錢財吧,所以才一心要把女君的莊子弄到手。

玉帛身邊伺候洗漱的女使眼皮子很淺,略施些小恩小惠就能收買,所以紫筍趁著晚間各院分飯食的當口,把藥給了環兒,環兒二話不說便回去操辦了。小小的一個紙包,展開後把藥粉兌進水裡,無色無味誰也不會發現,然後隻要等著,等著玉帛發作起來就好。

大概昨晚忍了一晚上吧,第二日一早紫筍就進來報信兒,湊在舍娘耳邊說:“娘子,隔壁院子請大夫了,大夫能診出緣故嗎?”

舍娘笑了笑,“怎麼診?患病的是那處,難道還脫光了讓大夫過目嗎?無非診個血虛生風,失於濡養,到時候開幾劑黃柏、苦參擦洗擦洗——有個屁用!”

計謀得逞,總是令人高興的,舍娘坐在妝台前,拿粉撲子蘸了胭脂拍在頰上,一麵對紫筍道:“打發人盯著那院,看看大夫有什麼說法。過兩日就是張家二娘子出閣的日子了,女君忙著喝喜酒,管不上咱們這頭,正好去去就回,不耽誤什麼。”

紫筍道是,去外麵叮囑了小女使,回來取過口脂盒兒,揭開蓋子遞到舍娘麵前,“娘子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舍娘伸手拿指腹蘸取了,探身照著銅鏡,噘嘴壓在唇瓣上,算了算時候道:“就明日吧,夜長夢多,怕女君忽然改了主意,白歡喜一場。”

至於路遠迢迢,由誰來駕車,這也是門學問,原本打算找黃婆子的男人,但細想又覺得靠不住。暫且不能把風聲透露出去,防著陳盎那敗家爺們兒是一樁,更要緊是不能讓侯夫人知道。那位婆母平時就愛哭窮,要是得知尚柔把莊子交給妾室打理,便有了要回的借口——既然你忙,莫如交給母親經營,總比托付底下人強。

所以一切竟是要秘密行事,還好女君糊塗,果真願意隱瞞,畢竟人家還等著收成之後買鈔引分紅呢,自己怎麼能辜負她的希望!

不一會兒派出去的女使回來稟報,眉花眼笑說:“玉帛院裡的婆子是個豁嘴,逢人就說沈姨娘屁股上裝了磨盤,如今坐著都來回碾呢,不知得了什麼毛病。”

舍娘和紫筍相視而笑,心裡暗自痛快。繼續讓人盯著,晚間陳盎回來,先去了玉帛屋子裡,沒隔多久便出來了,氣急敗壞進了舍娘的院子,恨道:“這玉帛也不知怎麼回事,一張臉漲得通紅,隻說身上不適,把我攆出來了。”

舍娘接過女使送來的熟水放在他手邊,嬌聲道:“郎主如今雨露隻管往她屋裡澆,玉帛妹妹身子弱,當不得了。今日傳了郎中看診,像是女科裡出了毛病,郎主且等兩日,看看她的症候能不能好些。”

陳盎這才明白過來,蹙眉道:“晦氣得很,竟是個碰不得的,略走得勤些就病了,怎麼那麼嬌貴。”

舍娘暗笑,隻是不敢聲張,侍奉陳盎擦臉盥手之後,輕聲道:“郎主,我也要告兩日假。”

陳盎一聽,老大的不痛快,“怎麼?我這兩日可沒來你這裡,難道你也病了?”

舍娘說不是,“我幽州的姨母做壽,小時候她養過我一段,如今我出息了,回去給她拜個壽,也算儘了我的孝心。”

陳盎感覺很納罕,“你都給賣進那種地方了,竟還有姨母?”

舍娘窒了下,“我又不是土裡長出來的,總有個把親戚吧!再說那時候不是姨母不肯救我,是她自己也過得艱難,我也不好去怨怪她。”

陳盎悻悻然說罷,“你們都不得閒,忙你們的去吧。”說著蹬了靴子上床,四仰八叉躺下了。

舍娘站在那裡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鄙夷,心道要不是自己沒有彆的出路,才不願意跟著這樣的男人,要人品沒人品,要官職沒官職,除了吃喝嫖賭一樣也不會,說句實在話,張尚柔嫁給他,是真的虧了。自己呢,不過暫且要個容身之處,再順勢撈些錢,談感情……勾欄中出沒的男人們隻要有錢,個個都可以談感情,不在乎多他一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反正說定了,就可以後顧無憂地去澶州了,第二日早早過女君院子,侍奉了早茶就拜彆,“我這兩日不能在女君跟前伺候,女君出入保重。”

尚柔點了點頭,“此去百餘裡,路上小心。到了澶州快些把事辦好,快些回來,家裡那些瑣事也離不開你。”

舍娘道是,又行了個禮,帶著紫筍出門去了。尚柔站在堂前看著她走遠,眼裡慢慢浮起一點笑意,回身對祝媽媽道:“這院子好像忽然空曠起來,人越來越少,也不像以前那麼喧鬨了,真好!”

祝媽媽掖著手說是,“大娘子熬了這些年,總算慢慢熬出來了,裡頭有多少不易,真是蒼天知道。”

尚柔長出了一口氣,回身在榻上坐下來,轉頭看月洞窗外搖曳的三兩根修竹,喃喃問祝媽媽:“你說派出去的人,這會兒可到莊上了?”

祝媽媽道:“算算腳程,昨日就該到了。那孫莊頭最是聰明,這兩年大娘子寬待莊上,他心裡有數,接了大娘子的信,自然會好生承辦的。”

這就好,確實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誰家沒點秘辛呢,舍娘隻知道侯府在澶州有莊子,卻不知道那個莊子上,還養著侯府的另一位公子。滎陽侯死了一堆兒子,最後就剩下陳盎和陳茂,陳茂打生下來兩條腿就細得筷子一樣,是個不中用的,陳侯丟不起那個人,把陳茂送到最遠的莊子上,這二十年來,沒有管過他的死活。

還是肅柔的主意好啊,既然那莊子能接手一個,就能接手第二個,舍娘過去和陳茂做做伴,即便哪一日被人發現,一個從煙花柳巷買回來的妾侍被安頓在莊上伺候二郎,陳家沒有一個人會多嘴,包括陳盎。

可是春酲有些擔心,“就怕去了一個舍娘,日後還有房娘屋娘,大娘子防不了那麼多。”

尚柔早就有了成算,漠然道:“二娘子已經籌謀過了,本朝律例有規定,功成受封,得備八妾,卿大夫一妻二妾,官人到如今也隻是個貢士,要不是因父輩有爵,他連納妾的資格都沒有。先前的盼兒、念兒還有舍娘,放良之後都沒有申報官府納為妾室,我想好了,等過兩日把玉帛抬舉上去,一妻一妾就滿員了。往後我不鬆口,他要是再敢往院裡填女人,填一個就報一回官,報一回官打他六十大板,我看他有幾層皮,經得住那些笞杖。”

她的這番話,說得春酲怔愣,怔愣過後對她刮目相看起來,“大娘子竟和以前不一樣了!”

尚柔說起陳盎的時候硬了心腸,但聽春酲這樣感慨,自己倒笑起來,“經曆了這麼多,一次次傷心失望,要還是像以前一樣,那我這輩子無非如此,最後被人作賤成地上的泥。早前無可奈何,是因為進門時候就有兩個通房,且夫人護著她們,我怕自己成了悍婦、妒婦,隻好忍氣吞聲。現在那兩個通房沒了,這院子終於重新乾淨起來,我也要昂首挺%e8%83%b8,重新活一回了。”

祝媽媽很為她高興,自己是大娘子%e4%b9%b3母,大娘子年幼的時候自己喂養,長大出閣了,自己做了陪房,一直護她到現在。大娘子生性善良,可有的時候太善良並不一定有好報,遇見這樣的郎子和縱著兒子的公婆,也隻有自認倒黴。還好後來有二娘子指點,不光指點,其實也是個重塑人格的過成,讓她一點點成長,一點點變得有底氣,到現在能認可動用官府壓製陳盎,和往日比起來,真是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就應當這樣。”祝媽媽道,“大娘子要硬氣地掌家,做少夫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路都掃清了,往後隻剩坦途。”

尚柔頷首,尤其舍娘這樣遮遮掩掩離開了上京,時候一長不回來,誰又知道她是不是貪了賬上的錢,畏罪潛逃了,連陳盎都無話可說。

接下來,自己就可以踏踏實實送肅柔出閣了,家裡好久沒有辦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