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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17 字 5個月前

隙,到最後所謂的友情還是脫離不開君君臣臣,各有打算。

不過心裡的困頓和祖母說了,慢慢緩和過來一些,她泫然說:“反正我這幾日不能見他了,見了他,怕是要和他打起來的。”

太夫人說好,“原就是成親前三日不能相見,如今這年月雖不講究那些了,但想避而不見,也還是個好借口。”轉頭吩咐馮嬤嬤,“你給門房傳句話,就算嗣王來了也把人勸退,不必報到二娘院裡去。”複又對肅柔道,“趁這幾日清淨,自己能想開些最好,到底事情到了這一步,你惱或是不惱,都要這樣走下去。既然成了親,木已成舟了,還用得著計較他是用什麼手段娶到你的嗎?”

是啊,他就是這麼算計的,讓她啞巴吃黃連,不敢含著,隻有咽下去。

無論如何,高興是高興不起來了,她掖了掖顴骨站起身說:“祖母,我乏累得很,先回自己院裡去了。”

太夫人應了,囑咐她不要想太多,且消消氣,她退身行了個禮,出門和雀藍相攜著,往月洞門上去了。

回到千堆雪,什麼話都沒說,蕉月和結綠看著納罕,拿眼神詢問雀藍,雀藍搖搖頭,把人都拽出了內寢。

肅柔一個人躺著,因心裡裝著事,百般睡不著,直拖到申時才合上眼。將到傍晚的時候聽見院裡傳來女孩子的笑聲,還有寄柔的嗓音,輕快地說:“阿姐還睡著呢?天都要黑了……”

她知道是妹妹們來了,忙強打精神坐起身,不一會兒就見她們繞進了內寢,個個手裡捧著雕花的匣子,說笑間把匣子放在榻上,打開蓋兒讓她看,說:“二姐姐不要嫌棄微薄,這些首飾是我們的心意,給二姐姐添妝奩。”

綿綿擠到前麵來,把手裡的盒子往前遞了遞,“二姐姐瞧,這是我準備的。”

肅柔接過來,見盒子裡裝著一隻清透的絞花琉璃鐲子,頓時有些驚訝,“這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綿綿道:“阿娘已經給二姐姐準備頭麵了,我就把我最喜歡的鐲子給二姐姐吧。它原是一對,我自己留了一個,這個給二姐姐,往後二姐姐戴著它,就想起我來,可你要是不收,就是不認我這個妹妹,把我當外人了。”

大家都勸她收下,肅柔沒法子,赧然道:“我比你們都大,竟要妹妹們給我添妝奩……”說著複又一笑,“那就多謝妹妹們了,等日後你們出閣的時候,我再好好替你們預備。”

和年輕的姑娘們在一起,先前的那點不快,暫且被拋在了腦後。自己的閨閣歲月也就這兩三日了,還是要珍惜的,將來出了閣,也不知日子會過成什麼樣,萬一不幸像尚柔那樣,連回娘家住上兩晚,也是和夫家起了大爭執之後。

***

有姊妹出嫁,底下年紀小的妹妹們都要湊份子添妝奩呢,身為長姐,自然不好短了禮數。

尚柔讓祝媽媽搬了自己的妝匣出來,一麵在首飾堆裡挑揀,一麵問:“你說是送頭麵呢,還是乾脆送現銀,讓她手上活絡些?”

祝媽媽笑道:“二娘子陪嫁的產業必不會少的,到時候老太太會給她預備,二夫人也不會慢待了她。大娘子是嫁出去的姐姐,送銀子欠缺了心意,依我之見還是送頭麵首飾、妝帛緞子的好,既精美,又不會讓人真金白銀掂量著,少了多少尷尬。”

尚柔也覺得有理,正要再挑選,就聽外麵稟報,說舍娘來了,祝媽媽忙要將妝匣收起來,尚柔卻壓了壓手示意不必,乾脆這樣敞開著,等舍娘進來。

不一會兒舍娘就到了廊下,進門見月亮桌上擺著好大一盒珠寶首飾,不由多看了兩眼,一麵笑著說:“女君今日好興致,把妝奩拿出來翻曬翻曬?”

尚柔淡聲道:“我娘家妹妹要出閣,我這個做阿姐的總要表表心意。”說著指了鑲珍珠翠玉的那套給祝媽媽看,“這個怎麼樣?”

祝媽媽還沒回話,就聽舍娘接了口,“貴府上二娘子不是嫁到嗣王府去了嗎,這樣富貴的姻緣,難道還挑剔阿姐送些什麼嗎。我記得女君同胞的妹妹出閣還早,既是堂姊妹,心意到了就成了。”

看樣子掌家都掌到主母身上來了,這是替她心疼錢呢。尚柔倒並不惱,不過淡淡笑了笑,“你不知道,我們姐妹幾個從小長在一個園子裡,上輩沒分家,堂姐妹也如親姐妹一樣。再說上年莊子上收成不錯,這套是剛添的,樣式也時新,她喜歡素雅的,看見這個必定稱心。”說罷吩咐祝媽媽,“命人做個簇新的錦盒,把這套裝起來送過去。”

祝媽媽應了聲是,到外間找婆子傳話去了,站在堂前的舍娘眼波一轉,聽她說莊子收成不錯,心裡愈發有了打算。

做人妾侍,一輩子在正室夫人手下討生活,月例銀子有限,撐死三五兩,哪裡及自己當家,把小賬抓在手上好。當初陳盎迎娶張尚柔,陳侯夫婦為了討好親家,從公中劃出了兩個莊子作為小夫妻的體己,侯府公中的大賬,她一個妾侍暫且不能伸手,但那兩個莊子既然歸了小家,且如今自己代女君操持內院,理應由她來掌持。

可惜上回的明示暗示,沒能等來女君鬆口,不過她終究是個麵人兒,一回不行說兩回,再不然自己就去纏陳盎,總會有辦法的。到底莊子上的進項,可不是一兩間鋪麵的賃金能比擬的,夏有果子冬有野味,再加上春秋兩茬的收成,少說一年得有幾百兩……幾百兩,可抵得上尋常人家一輩子的嚼穀了。

再覷覷滿桌的珠寶首飾,這是高門大戶的正室夫人才能得享的,相較之下自己頭上這些金銀,又算得了什麼!

舍娘按耐住了心頭的酸澀,把賬冊子遞了上去,笑道:“我竟忘了自己是來乾什麼的了……上月咱們院裡的進項和出項,請女君過目。每每不見有盈餘,我總怕自己算錯了,都得算上好幾遍,才敢交到女君跟前來。”

尚柔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你沒算錯,咱們家平時的收支能拉平就不錯了,隻是辛苦你替我操持。早前院子裡要養活的人多,支出也多,如今人漸漸少了,再稍加節省,慢慢會有富餘的。”

可有富餘又怎麼樣,一眨眼就會被陳盎想辦法弄去,難怪她那麼輕易就把後院的事交給自己辦,果真這賬上沒什麼油水,大頭還在莊子的進項上,看來這位女君也不算傻。

舍娘乾乾笑了笑,“我要是說出來,怕女君生氣,賬上勉強是能拉平,卻不知道郎主外頭虧空了多少。前幾日方宅園子派人來收賬,公賬上拿不出,我還往裡頭填還了五兩……”邊說邊做出委屈的樣子來,“人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縱是有心替女君分憂,也沒有那麼多的私房,給郎主填外麵的窟窿,還是要女君想想辦法才好。”

尚柔讓春酲把首飾匣子捧進去,理了理褙子的前襟道:“我可有什麼辦法……”

舍娘道:“女君手上不是還有兩個莊子嗎,莫如交給我來打理吧。”

“你?”尚柔訝然看向她,“那兩個莊子可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官人不成器,倘或那兩個莊子有什麼閃失,那往後咱們這房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舍娘見她沒有斷然拒絕,就知道其中有轉圜,立刻不遺餘力地遊說起來,“女君竟是連我都信不過嗎,我幾時都是和女君一心的啊!其實莊子上的收成每年放進金銀鋪,得的利錢很有限,大頭全被金銀鋪掌櫃賺去了。倒不如拿這些錢購入鈔引,像那些鹽引、香引、茶引等,放上一年半載,看準坊間缺什麼,價格大漲時拋出去,到時候錢就真能生錢了,比把銀票死壓在箱籠裡強。”

她說得頭頭是道,自以為女君不懂,卻不知道張家的女兒在閨中也學習生財經營之道,市麵上的買賣鈔引手段都是玩剩下的。隻不過該裝傻的時候還是要裝傻,尚柔蹙著眉為難道:“我一輩子沒做過生意,隻知道做生意擔風險,隻有把錢攥在自己手裡才放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話語間有鬆動,舍娘便更加殷切地勸導:“女君沒聽說過一句話麼,叫富貴險中求,不擔風險,哪來的潑天富貴。女君若是不放心,就拿出其中一個莊子來,讓我試著經營經營,到了年下保準能讓女君的進項翻番兒。”

尚柔不說話了,沉%e5%90%9f了半晌道:“容我再想想吧……”

“還要想什麼?我是女君一手栽培出來的,對女君自是忠心耿耿,連半點私心也沒有。“舍娘說著,臉上浮現出一點哀色來,“看來女君是果真不相信我,我這陣子替郎主填了多少窟窿,女君怕還不知道呢。我隻恨自己沒什麼身家,賬也總有填不平的一日,到時候人家上門來鬨,郎主欠了一屁股爛賬的名聲出去了,對安哥兒將來的仕途和婚姻,都不是什麼好事。”

這回總算打中她的痛肋了吧,舍娘自覺已經夠了解尚柔了,她可以不在乎陳盎,卻不能不在乎安哥兒,和兒子的前程相比,區區的莊子又算什麼。自己今日先騙出一個來,下回把剩下那個也攥進手裡,這就徹底掌握內務,可以架空這位正室夫人了。

尚柔抬眼望向舍娘,看見她眼裡精光四射,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知道自己就快成功了。

有些緊張,袖籠裡的手輕顫,她用力握了起來,痛下決心般說了聲罷,“就照著你的意思,先拿一個莊子練練手吧。不過你不懂莊上事務,恐怕要親自去一趟,這兩個莊子一個在城西養種園,一個在澶州,我想著城西那個近,就把那個交給你,你要過去也方便些。”

可舍娘豈是個好糊弄的,兩個莊子每年的收入懸殊,她早就暗暗打聽過了,澶州年下運入上京的年貨要拿牛車裝,城西那個以種花為主,能有多少進項!且女君越是給她養種園,她越是要澶州的,誰不知道好物留給自己,至於什麼路遠路近,全是托詞罷了。

於是她笑道:“我聽說那些莊上人不老實,仗著家主不查賬就貪墨收成,一個個養得比家主還肥。女君是尊貴人,又有安哥兒要照顧,想必多年沒有往澶州去過了,要不然還是我跑一趟吧,親眼見過了才放心。”

尚柔顯得很不情願,“澶州莊子距離上京一百多裡呢……”

舍娘道:“這有什麼,當初我經常往來幽州和上京,乘坐馬車不過三四日光景。”言罷看向尚柔,“還是女君不想把澶州的莊子給我?”

尚柔說不是,分明有些彷徨,猶豫了半晌還是退了一步,“那你可要知會官人一聲,畢竟一去好幾日,也要有個交代。”

舍娘原先想過,要是女君不答應,最後必要通過陳盎才好逼她把莊子交出來。但如今既然她自願給,那當然是瞞著陳盎為好,至少先讓她打通路子,把墊底的那份抽出來,剩下的擱到明麵上,到時候愛怎麼算就怎麼算。

“暫且不要告訴郎主。”她笑了笑,“等我從澶州回來,摸清了莊子上的情況,再知會郎主不遲。”

尚柔顯得很疏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