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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07 字 5個月前

了。”

肅柔聽了一笑,“這樣也好。”

尚柔不大明白,納罕望著她道:“這都要爬到我頭上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家下兄弟要分家產呢,好什麼?”

肅柔放下茶盞偏過身去,尚柔立時把耳朵湊過來,細細聽了她的一番叮囑,眉心的結慢慢消融開,最後長出一口氣,怔怔道好,“我記下了。”

“妾室野心太大,圖謀的不光是掌家的大權,有朝一日或許是你的命。”肅柔淡聲道,“先前我聽祖母說起姑母的境遇,如今想起來還覺得膽寒。妾室要是安分,多一個人吃飯也沒什麼,最怕就是日後有了孩子,越加欲壑難填。”

尚柔也認同,“之前那個念兒不就是嗎,還不知道肚子裡懷的是男是女,就妄圖打壓安哥兒了。念兒道行不夠,不是舍娘的對手,我也想過,將來萬一舍娘懷上了孩子,隻怕真要倒過來欺壓我們母子了。我正愁不知怎麼處置她才好,如今有你給我出的主意,我心裡就有底了。”

這裡正說話,眼看外麵烏嬤嬤領著女使進來奉點心了,尚柔知道姐妹間的體己話再也說不下去了,遂站起身道:“來了這半日,哥兒隻怕要犯困,我也該回去了。”

烏嬤嬤捧過碟子放在桌上,笑道:“少夫人且用幾個果子再走吧。”

尚柔莞爾,說多謝嬤嬤了,“家裡還有事,撂不開手,就不多耽擱了。”一麵招了%e4%b9%b3娘來,和肅柔道了彆,跟著王府引路的婆子往門上去了。

烏嬤嬤其實很知道滎陽侯府的故事,也聽說過張家大娘子在婆家的境遇,心裡略有幾分輕視她,轉頭拱著眉衝肅柔道:“小娘子瞧,竟是一塊都沒動……”

肅柔有些不明白了,客人沒動點心,難道就是慢待了這位掌事嬤嬤嗎?

付嬤嬤要開口,她抬了抬手,自己站起身對烏嬤嬤道:“我不知道以前嗣王府上是什麼規矩,但日後請嬤嬤傳話下去,有客來,奉茶奉點心是必須,彆等家主吩咐再去預備,這不是待客之道。我想著嬤嬤這些年操持王府家業,必定很懂得持家之道,但節儉過了頭,可就失了禮數了。往後府裡的規矩還是要依著我行事,倘或有誰不答應,嬤嬤讓她來找我,我們去王爺跟前理論,也不無不可。”

幾句話說得烏嬤嬤發愣,本以為還沒有進門的姑娘,就算強龍也難壓地頭蛇,沒想到她竟是毫不犯怵,也並不把她這位王爺%e4%b9%b3母放在眼裡。烏嬤嬤一時不知怎麼應她,自己向來也沒吃過這樣的癟,臉上便五顏六色,話也堵在喉頭,半晌才擠出一個“是”來。

肅柔並不願意理會她,垂手拿起了放在桌角的團扇,正打算回去,忽然聽外麵通傳,說縣主來了。

不一會兒就見素節進來,語調輕快地說:“阿姐安床都不告訴我,我是看見外麵停了張府的馬車,才知道你來了。”

肅柔忙伸手接應她,笑道:“請了我的小外甥來翻鋪,前後就一盞茶工夫,我也正打算要走呢,因此沒敢驚動你。”

素節哦了聲,追問:“眼下都準備好了嗎?阿姐帶我去瞧瞧?”

肅柔道好,和她一道往新房去。像這種已經安罷了床的婚房,一般家中公婆丈夫不齊全的,是不能再進入的,但父母雙全的閨中女孩便沒有那些忌諱。

素節進門四下看了一遍,撫掌道:“擺設很雅致,和阿姐正相配。”又問,“那天搬回來的大屏風按在哪裡了?”

肅柔道:“在西邊露台上,王爺說夏日傍晚在外頭吃飯,好借以遮擋殘陽。”

素節失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搬回來,就是為了擋太陽,赫連阿叔果真老乾這樣的事。”

肅柔聽了好奇,“老乾這種事?殺雞愛用宰牛刀嗎?”

素節說是啊,“就像他聯合了官家,哄得阿姐與他定親一樣,費了那麼大的勁兒,走了那麼多的彎路,其實大可不必。”

素節是說者無心,但在肅柔聽來卻五雷轟頂,炸得她幾乎要發懵了。

她唯恐自己聽錯了,拽著素節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麼?頭一回官家在你們府上現身,難道是和嗣王串通好的嗎?”

素節到處看看饒有興致,忽見肅柔變了臉色,心頭不由咯噔了下,瞠著一雙大眼睛道:“阿姐……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說罷捂住了嘴,慌張地喃喃起來,“完了……完了……我可是闖禍了?”

她想躲,肅柔自然不讓,硬拽住她,勉強擠出個笑臉道:“憑咱麼之間的交情,你還瞞著我麼?其實我也覺得這件事有蹊蹺來著,隻是一直不敢往那上頭想。”

素節怯怯看她,“阿姐果然不生氣嗎?”

肅柔的腸子幾乎氣得打結,但臉上還笑著,說不生氣,“我知道他是一片真心對我,再說事到如今,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你如實告訴我,不過讓我心裡有數罷了。”

素節是個單純的姑娘,聽她這麼說,也就相信了,喏了聲道:“上月我阿娘生日,官家舅舅過府道賀,我偶然聽見他們談話,正說起赫連阿叔找官家幫忙,借著官家要招你入禁中,想辦法和你定親的事。原來赫連阿叔早就對你有意了,連讓你入我們公府授課,都是他托官家辦的。”邊說邊笑道,“虧得那時候咱們還合計,怎麼做才能免於進宮,結果千算萬算正好落進人家張開的網子裡,現在想想真是好笑。”

好笑麼?肅柔並不覺得,她滿心都是受了愚弄的羞愧和憤恨,赫連頌欺騙的不光是她,還有整個張家。

現在事情敗露了,可為什麼偏在這時才敗露,距離大婚也就三四日了,好像已經來不及反悔和挽救了。可氣的是官家到現在還在夥同他演戲,中秋那日她告訴他,官家送了燈籠,前一晚還現身舊曹門街,他當時義憤填膺,果真演得入木三分——他怎麼有臉!

素節看她愣神,不由喚了她兩聲,“阿姐是不是打算著力捶他?我告訴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們生嫌隙,是想讓阿姐知道,嗣王是一心愛慕你的,你不要生他的氣。”

肅柔依舊很好地掌控著自己的情緒,牽著唇角說:“我明白……都明白。”

可是究竟捶不捶他,已經不敢保證了,彼此之間本來沒有緣分,全靠他坑蒙拐騙促成,現在穿幫了,一覽無餘了,接下來要怎麼辦?

渾渾噩噩,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張宅的,進了園子直去見太夫人,太夫人那時正坐在月洞窗前看花樣子,她進門便撲在太夫人膝頭大哭起來,把太夫人都嚇壞了。

“這是怎麼了?”太夫人忙拍她的背,“好孩子,上那邊受了什麼委屈嗎?可是那個奶媽子又給你氣受了?快彆哭,有什麼話告訴祖母,祖母給你做主。”

她一向是個穩當人,從來沒有失態的時候,這麼一哭把上房的人都弄得惶惶,大家遠遠站著麵麵相覷,不知究竟出了什麼天大的事,竟把二娘子氣成了這樣。

她不說話,坐在腳踏上也不挪動,太夫人忙讓馮嬤嬤把人都屏退,心裡也作了最壞的打算,試探著問她:“難道是介然……唐突你了?”

可她還是不說話,太夫人想著大抵就是如此了,心裡固然惱恨,但婚事也確實近在眼前,隻好勉力勸解她:“年輕男人毛躁些也是有的,雖令人不齒,但三日後就成親了,你氣量放大一些,看他婚後怎麼樣吧。”

肅柔的眼淚浸透了祖母的裙子,一麵對赫連頌深惡痛絕,一麵又羞愧於祖母的揣測,半晌抬起頭說:“不是因為他唐突了我,是有旁的事,我心裡實在過不去那道坎。”

她欲言又止,弄得太夫人一頭霧水,隻管哄著:“好孩子,你究竟遇上了什麼事,快告訴祖母,光哭頂什麼用,你要急死祖母嗎?”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邊上的馮嬤嬤上來攙扶她,好言道:“二娘子彆著急,有什麼話好好同老太太說,老太太最疼你,自然會替你做主的。”

肅柔這才起身,被馮嬤嬤引著坐到了一旁的圈椅裡。

太夫人瞧她雙眼發紅,溫聲道:“先平一平心緒,再告訴祖母出什麼事了。”

肅柔終於慢慢冷靜下來,隔了會兒低頭道:“今日過去翻鋪,正遇上縣主來串門,無意間同我說起嗣王的所作所為……祖母,咱們都被他騙了,原來他和官家是一夥的,就為了哄我和他定親,讓官家給咱們施壓。什麼官家看上了我,要招我入宮,定親後又說官家對我念念不忘……全是他們下的套。”她說著,又掩麵哭起來,“當年爹爹為保他,戰死隴右,如今他卻這樣欺辱我們,祖母,我咽不下這口氣,這個親,我看不成也罷了。”

第66章

然而這會兒說退親,好像已經不現實了,萬事都籌備得差不多,親朋好友的請帖也都發出去了,再有三日就是正日子,這個時候怎麼能夠再動那心思呢!

可要說惱火,太夫人聽來也確實惱火。自己這麼大年紀,早前也因這事提心吊膽,誰知到最後竟是受了年輕後生的愚弄,細想來可不懊喪嗎。

太夫人垂首歎息:“這個介然……我原先以為他很實誠,沒想到是個屬藕的,連官家都搬動了。”

肅柔掖著眼淚說:“他若是真想迎娶我,正大光明登門來求親,我還敬他為人坦蕩。結果繞了個大圈子,步步為營設下圈套讓咱們往裡頭鑽,這人的人品不好,我瞧不起他,怎麼和他過一輩子!”

太夫人一籌莫展,連馮嬤嬤都抄著兩手,滿臉慘淡,一時上房靜謐,誰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隔了好一會兒,太夫人才伸手拍了拍她,溫言道:“事已至此,隻有自己勸解自己,你聽祖母說,其實正是因為他和你爹爹有淵源,知道自己平白登門,咱們不可能答應他求親,這才讓他出此下策的。雖說這回的謊撒得大了些,也是情有可原,你是在婚前得知了這個秘密,可以揚言退親,若是婚後知道,難道還能與他和離不成?”說著頓下來,又斟酌了下道,“依我的意思,這個親還是得成,不管是對官家還是對親朋,都是個交代。再者,實情隻有咱們知道就罷了,彆告訴你繼母和伯父叔父,免得惹你繼母傷心,讓你伯父為難——早前還是他主動托付的嗣王,他是最先上套的那個。”

祖孫兩個訕訕對望了一眼,越說越氣不過,一把年紀的官場油子,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了。

肅柔哪能甘願,要是人在麵前,她非得狠狠揍他一頓出氣才痛快。自己這段時間的戰戰兢兢,在他眼裡八成像個笑話,他看著她為官家不時的駕臨焦頭爛額,心裡又是怎麼想的?會感到愧疚嗎?會覺得對不起她嗎?

如今婚期臨近,她嘴上喊著要退親,實則退不了,她也知道。局麵已然如此,官家半真半假,那句“槐綠低窗暗,榴紅照眼明”,現在想來大有用意在裡頭,難道是官家幡然悔悟,有意給她暗示嗎?但自己這樣無足輕重的人,哪裡值當官家與赫連頌生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