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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35 字 5個月前

這麼多年的家,這些道理還是知道的。阿娘且保重,再過兩個月,我帶著他一起回上京,給阿娘請安。”申夫人說罷又望向肅柔,和聲道,“眼見你就要出閣了,姑母等不到九月初六,還請你擔待。說起介然,我先前確實對他有成見,但冷眼看了這麼久,也看出他對你的心了,既是好姻緣,就牢牢抓住,千萬彆鬆手。”

肅柔應了聲是,“上京到江陵路遠迢迢,姑母路上多保重。”

申夫人頷首,又和其他人一一彆過,大家將人送到大門外,看著頡之和成之護送著馬車走遠,才依依退回園內來。

人都散儘了,太夫人坐在榻上,還是一副沉重的模樣,肅柔知道她舍不得姑母,接過先春送來的香引子放在她手邊,輕聲道:“祖母彆難過,綿綿出閣前,姑母就回來了。”

太夫人沉沉歎了口氣,“你這姑母不容易,以前都是報喜不報憂,這陣子在我跟前,每到夜深就鬨胃疼,我問她究竟怎麼回事,她起先還不肯說,被我逼得沒法兒才告訴我,後院妾侍想害她,往她飯食裡頭加鉤%e5%90%bb,每日一兩滴的劑量,連吃了十來日。倘或不是那妾侍院裡的女使和廚上的婆子起了爭執,事情還不會抖露出來,你想要是連著吃上一個月,你姑母還有命活著嗎?唉,都說世家塚婦不好當,其實商賈人家主持家業也不容易,懦弱了招人欺,厲害了招人恨,世上最會為難女人的,還是女人。”

肅柔聽著,猛生出一股寒意來,人心之毒,恐怕毒過鉤%e5%90%bb了。

太夫人一手搭在小桌上,垂首道:“我這輩子生了兩子一女,她自小捧在我們手心裡長大,你祖父尤其疼愛她,當初她也曾是金翟宴上最出挑的貴女啊,可惜主意大,不聽人勸,最後嫁了申可錚,沒有過上神仙眷侶的日子,還險些連命都丟了,如今回頭想想很不值,可後悔也晚了。”

祖孫兩個對坐著,沉默了好半晌。不遠處的月洞窗上,鸚鵡忽然撲動起翅膀,那動靜把人神思又拉了回來,肅柔方對祖母道:“上回姑母說了,慢慢會把產業牽回幽州的,等人在上京安頓下來,離娘家近了,有伯父和叔父照應著,姑母也就有依靠了。”

“所以我常同綿綿說,不要小看了娘家,終究有人能倚仗,婆家人未必敢欺壓你。長情的男人雖有,但不容易遇上,你姑丈迎娶你姑母那會兒,跪在我們跟前發誓一輩子愛護你姑母的,結果又如何,不過仗著一句父母之命不可違,還不是笑納了那兩個妾侍。”太夫人說罷,將視線移到肅柔身上,憐愛地看著她道,“我近來一直在擔心一樁,你將來,會不會跟著介然去隴右?赫連氏雄踞隴右五十多年,自是家大業大人口繁多,我隻怕你到那裡受人欺負,沒有家人在身邊,到時候我的兒,你可怎麼辦……”

老祖母常為子孫憂心,愁罷了姑母,又來愁肅柔。肅柔心裡也沒底,但還是一徑安慰她:“我們張家和嗣王的淵源,赫連氏上下都知道。祖母彆憂心,我若是打算跟他去隴右,那也是我對他十分信任的時候,斷不會把一切寄托在所謂的感情上。”

太夫人這才放心,含笑道:“你是個謹慎的孩子,料想不會讓我操心的。”一麵轉頭吩咐馮嬤嬤,“這兩日吃得油膩,中晌用些清淡的吧。”

馮嬤嬤應了聲是,出去吩咐小廚房預備了。肅柔在歲華園用過了飯才回自己的院子,這兩日都不用教習,大覺身心鬆散,在千堆雪侍弄花草消磨時間。

偶爾和大家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肅柔端著建盞,倚著鵝頸椅,望向外麵瀟瀟的藍天。秋高氣爽,日子也涼下來,盛夏終於過去了,連樹頂的蟬鳴也漸漸式微。九月初六眨眼便至,好在自己不必操心太多,家下有祖母和繼母替她準備,自己還能如常給貴女們教學。

連著又經營了半個月,初一那日準備和大家說,自明日起暫歇,結果一進門,發現貴女們都來了,帶來的隨禮堆滿了正堂的長案,大家笑著說:“我們在張娘子這裡習學,張娘子不曾收我們拜師錢,如今娘子要出閣了,我們也要儘一儘學生的心意。”

肅柔老大的不好意思,“害得大家破費了。”

那些妝緞上都係著紅綢,堆在堂上滿目錦繡,待嫁的氛圍忽然變得濃重起來,她才如夢初醒般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再過幾日,自己是真的要出閣了。

第65章

明日翻鋪,因先前就同尚柔說定了,打發人送了安哥兒當日要穿的喜服過侯府。第二日肅柔先去了嗣王府,進門時候還想著,不知今日門房上有沒有人為難,倒好,居然順利進門了,也有女使奉上茶湯了。

烏嬤嬤將下帖相邀的客人名單送到她麵前,和聲道:“請小娘子過目,上麵都是當日會登門的貴客。今日你隨禮,明日我還禮,人情往來的事不少,小娘子不日就要過門當家了,這些事情雖瑣碎,也還須早日上手才好。”

肅柔接過冊子掃了眼,府裡要緊的田地產業並未送來讓她看,將來需要還禮支出的名單倒要讓她知道,確實是個會辦事的掌家嬤嬤。

她將冊子合了起來,隨手交給付嬤嬤,“好生收著,日後照上頭的登載回禮。”一麵轉頭對烏嬤嬤道,“正日子必定忙亂得很,到時候我那頭調個人來,一同幫著收禮登賬。”

烏嬤嬤聽了,很快便笑道:“府裡有賬房,還有長史官幫著接待料理,竟是不必小娘子那頭再派人來了。畢竟隔府如隔山,各家有各家的辦事習慣,貴府上就算來了人,大約也幫不上忙。”

又是這樣,隻要一個空頭的王妃,什麼都不必主張,過來現成過日子就成了。肅柔早前還慶幸自己出閣後不必活在婆母的規矩底下,卻沒想到這位%e4%b9%b3母要行婆母之職,自己說什麼,她就反什麼。隻是礙於還未進門,不好馬上立威,隻得圓融地應付她,“幫不上忙可以學,日後既是要跟著我過來,一直吃空餉做局外人,總不是辦法。到時候就請嬤嬤發話,讓底下人帶一帶吧,我們張府上雖然不像王府這樣大排場,卻也不算小門小戶,收賬登賬事宜也是熟門熟路的。”說著又一笑,“我也沒有旁的意思,賬目清楚,才方便日後回禮。那些高門大戶人口多,婚喪嫁娶也多,萬一哪裡不周全了,丟的可是王爺的臉,還請嬤嬤擔待。”

她很厲害,句句暗藏機鋒,又是吃空餉又是局外人,分明存了心,有意敲打。烏嬤嬤當家這麼多年,王府上事務巨萬,樣樣從她手上過,她自問沒有一個人能比她更懂得怎麼處置那些事。如今主母就要進門了,當家做主是不錯,可畢竟年輕,一點點接過大權才是正經,犯得上這麼急吼吼的麼?

當然,人嘛,個個有私心,皇帝還戀棧呢,自己一時不願意鬆手也是實情。到底忙碌了這麼多年,忽然要是閒下來,自己便沒有了存在的價值,也辜負了當初武康王夫婦對她的托付。

勉強笑了笑,烏嬤嬤道:“既然小娘子是這樣意思,那就照著小娘子的吩咐辦吧。”至於究竟讓不讓張家人插手王府賬務,那就是後話了。

邊上的付嬤嬤接過了女使手裡的茶壺,又往自家小娘子盞裡添了點,狀似無意地說:“咱們二娘子啊,到底是禁中女官出身,當初在小殿直任一等長行,張羅得了貴人娘子閣中事務,將來接掌王府自然也是駕輕就熟。”

烏嬤嬤說是,“既是我們郎主求娶的,那還有什麼說的。”

付嬤嬤一笑,“所以嬤嬤也不必過於心疼,怕我們二娘子辛苦。我老婆子仗著上了年紀,說句托大的話,縱是年輕也得曆練才好,畢竟日子是自己過,家是自己當,咱們這些做下人的,隻管聽家主的令兒,就算儘了咱們的本分了。”

說得烏嬤嬤訕笑,那一轉身時的白眼,當然也是少不了的。

肅柔並不參與婆子們打擂台,朝外看了眼,對一旁的雀藍道:“長姐應當快到了,你去門上候著,彆讓門房把貴客得罪了。”

雀藍應了聲是,正要舉步,見外麵女使引著尚柔進來了,身後的%e4%b9%b3母抱著穿得喜興的安哥兒,進門便借著安哥兒的口向肅柔道賀,說:“恭喜姨母,今日則安來,給姨母添喜。”

大家熱鬨見禮,一同挪到新房去,新房的中堂和門窗上都貼了大紅的囍字,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待十全婦人掃床、鋪床完畢,女使往床上撒了花生和紅棗,尚柔抱著安哥兒放在被褥上,一旁的讚禮高唱起來:“今日金童壓床,明年添個小兒郎,兩歲入學堂,四歲成文章,能文又能武,步步高升做狀元。”

安哥兒雖小,但又好像懂得自己今日的重任,很儘職地在床上爬了一遍,摸摸紅棗,又摸摸枕上囍字繡花,咿咿呀呀衝他母親比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尚柔笑著說喜慶話,“我們哥兒給姨母道喜,祝願姨母先生貴子,再生女郎,福壽雙全,金銀滿倉。”

肅柔赧然接過付嬤嬤呈上來的紅包,放在安哥兒手裡,笑著說:“今日我們哥兒辛苦了,這是姨母的一點意思,請哥兒拿著買糖吃。”

大家含笑看著安哥兒又在床上翻滾了一遍,尚柔方上前將孩子抱起來,放進%e4%b9%b3母懷裡。這一場金童翻鋪算是圓滿完成了,肅柔請長姐移步,移到花廳說話,尚柔四下看了看,嗟歎著:“果真是王府,這份氣派不是尋常人家能比的。”又問,“王爺今日不在家麼?”

肅柔正要答,邊上烏嬤嬤道:“回少夫人,我們郎主昨日接了朝中昭命,上城外軍營調撥兵力去了。”

尚柔不由看了烏嬤嬤一眼,又望望肅柔,“這位是……”

肅柔笑得無奈,“烏嬤嬤是隴右跟來的老人兒,多年照顧王爺,是王爺%e4%b9%b3母。”

這麼一說就明白了,想來這位%e4%b9%b3母平時在王府做慣了主,王爺一應事宜都是她經手,因此不能適應家中忽來主母,連話都搶著回答。不過張家女兒都是有涵養的,不與她一般見識,隻是客氣地衝她頷首,便又轉頭,姐妹兩個說話去了。

肅柔關心長姐院裡的事,問尚柔:“家裡近來怎麼樣?”

尚柔抿了口茶,“又打發了一個……”見烏嬤嬤還在邊上站著,便頓下來不說了。

肅柔明白她的意思,轉頭對烏嬤嬤道:“勞煩嬤嬤,替我們哥兒準備兩樣小點心來。”

烏嬤嬤隻得道是,挪動步子上外麵傳話去了。

尚柔朝門上看了一眼,“這婆子是個奶奶神,怎麼一副獨大的樣子。”

肅柔笑了笑,“王爺是她奶兒子,人家有功,款兒自然大,長姐不必理她。”

尚柔點了點頭,這才接下去道:“如今院裡就剩一個玉帛了,我在陳盎麵前常誇玉帛懂事,這幾日他往玉帛院裡走得勤了些,料著用不了多久就該輪著她了。舍娘的胃口愈發大了,昨日和我提起家裡產業,有心問起外麵的莊子,興許已經開始盤算著,掌管莊上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