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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189 字 5個月前

不愁娶不到可心的媳婦,尤其這種門戶很在意出身,這回求娶到咱們門上來,卻不知是什麼原因。”

申夫人並不發愁,坦然道:“申家雖是商賈,但綿綿外家姓張,三位舅舅都是朝廷股肱,想必他們也瞧著這點吧!若說他家有所圖,不過是圖申家錢財,我隻這一個女兒,將來多多為她籌備陪嫁,堵住了伯爵府的心眼子,也就是了。”

這話頗有些願打願挨的意思,拿錢鋪路,就算為孩子謀個前程,申夫人也願意。從賤如崩,從貴如登,高門低嫁不是難事,反之則須舍得一身剮,否則人家憑什麼娶一個商家女!她看得很清楚,也無需糊弄自己,丈夫已經半放棄了,今後心血全在綿綿身上,花錢讓綿綿跨越現在的階層,至少目前看來是值得的。

既然她沒有異議,太夫人也不說什麼了,轉頭吩咐馮嬤嬤給伯爵府報信兒。伯爵府接了消息,來得也實在快,第二日便抬著聘禮登門了。

姊妹們照例躲在裡間看,那位伯爵公子倒是個不錯的長相,個子高高的,生得也很白淨,和綿綿站在一起,兩個人不時對望一眼,好像十分登對的模樣。

申夫人很滿意,兩家在堂上說了許多好話,定在十月初八日親迎。綿綿從堂上返回內室,靦腆地問眾人:“你們覺得怎麼樣?”

大家當然都說好,至柔道:“定在十月初八,竟比三姐姐出閣還早些。”

綿綿衝晴柔吐了吐舌頭,“到時候還要三姐姐先送我出門呢。”

晴柔含笑點頭,“預備妝奩的時候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也替表妹出份力。”

映柔探身問表姐,“表姐夫叫什麼名字呀?”

綿綿紅著臉說:“姓宋,叫宋明池。”中規中矩的名字,至少比金臥虎好聽多了。

大家紛紛向她道賀,卻也感慨,張家下半年真是忙得很,連著三個姑娘要出閣。

綿綿則大手一揮,“我阿娘說了,到時候包下方宅園子款待賓客,倘或來得及,打算在上京置辦一處產業,到時候我可以從那裡出閣。”

不過申家在上京隻有生意往來的賓朋,不像在張家置辦,官場上還有人賣張氏兄弟的麵子,到時候排場大,嫁女兒嫁得體麵,所以屆時到底怎麼安排,還要再與太夫人商議。

大家熱鬨說笑的時候,肅柔看了眼寄柔,她勉強支應,到底不像以前那樣活泛了。等人散後,姐妹兩個在園子裡走了一程,走到池邊亭子裡坐下,寄柔忍了半日,終於在肅柔麵前哭起來,捂著眼睛說:“我一向要強,這回真是沒臉透了。那個什麼金臥虎,就算不瘸,我也不願意嫁給他了,這種人玩性大,絲毫不顧及家裡人,誰知道將來還要出多少紕漏!我原就不怎麼看好他,長得不稱我的意,名字也取得奇怪,這回可好,果真成了‘臥虎’,讓我在姐妹們麵前連頭都抬不起來,比做了寡婦還難受呢。”

肅柔看她這樣,輕聲安慰了兩句,複又問:“金家那頭沒什麼動靜嗎?這幾日果然就當無事發生?”

寄柔說可不是,“哥哥昨日想去探望,金家謝絕了,說人要靜養,暫時不見客。他們就是打算拖下去,拖過二月初二最好,可我好好的女孩兒,做什麼要陪他們耗著!”

肅柔想了想,猶豫著對寄柔道:“昨日嗣王和我說起,若是金家執意不退親,他那頭可以幫著想想辦法,隻是不知道成不成,所以我也沒和祖母她們說起。眼下金家連人都不讓見,恐怕這腿傷愈發厲害了,你要是著急,我去問問嗣王,你看好不好?”

寄柔眼裡的光頓時被點亮了,直起身子追問:“二姐姐果然能請得嗣王幫忙?”這個時候隻要有一線希望,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寄柔用力握住肅柔的手道,“二姐姐,我能不能從這泥坑裡爬出來,就全仰仗你了,你一定要設法幫幫我,求求你了。”

肅柔點了點頭,“儘力一試吧,隻是不敢下保,要是不成,咱們自己再想辦法。”

應準了寄柔,第二日因有教習,抽不出時間去尋赫連頌,晚間也並未等到他過來。待到第三日,她就打算主動找他一回了,可又擔心他正忙,自己貿然出現會不會擾了他的公務。輾轉打聽到他在上四軍衙門,趁著中晌工夫過去碰碰運氣,人果然如設想的一樣不容易見到,在外等了好半晌,裡麵才將話傳到。

幾乎是一得消息,他就從門內迎了出來,果真在職的時候與平時見她完全不一樣,甚至有些陌生的味道,笑也笑得矜重,隻道:“小娘子怎麼來了?外頭太熱,上衙門裡坐坐吧。”

肅柔說不必了,“人多眼雜,我就不進去了。王爺近日忙嗎?”

赫連頌回頭望了眼,衙門裡人來人往,上四軍規整和積石軍調撥湊在了一起,忙是真的忙。但他知道,她來找他必定是有事,若論他現在的心情,自然是私事比公事更要緊。

“可是因為金家?”他不用等她開口,自己便已經猜到了。

肅柔頷首,為難地說:“家下大哥去金府上探望,他們閉門謝客,伯父散朝後詢問金侍郎境況,金侍郎也是閃爍其辭,不肯據實相告。五娘因為這件事鬱鬱寡歡,我瞧她精神頭也不好了,就想著來托付王爺。王爺若是有辦法,或者勸一勸金侍郎,不說誰家提退親,隻要容張家把聘禮送還,往後也好兩不耽誤。”

赫連頌聽後,一口便答應下來,“這件事不難辦,人既然在捧日軍麾下,我自有辦法說動他們。”

肅柔鬆了口氣,對他的鼎力相助很是感激,福身道:“那我就等著王爺的好信兒了。”

他說好,因天熱,讓她先回去,自己在衙門忙了半晌,一抬頭發現已經傍晚了,方下令手下虞侯萬朝陽,把金臥虎的醫檔調出來。

如今朝廷為了縮減不必要的開支,各公職上因傷留職者,必須呈交醫檔。宋提領是太醫院官員,知道這項查得嚴,絕不會替他造假,果真通判將醫檔送來後他看了一眼,上麵明明白白寫著——脛骨寸斷。

他將醫檔合了起來,對萬朝陽道:“走,上金侍郎家跑一趟。”

萬朝陽忙道是,出門吩咐副將備了馬,趁著將要入夜的天光,趕到了金府上。

金府人丁還算興旺,金臥虎是家中幼子,上麵有兩個哥哥,除卻大哥在幽州盧龍軍任職,還有個二哥金振麟,在銀槍班任都頭。門上一通傳,金侍郎和金振麟都迎了出來,金侍郎長揖道:“今日不知吹的什麼風,竟把王爺吹來了。”

赫連頌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探手攙了一把,“侍郎不必多禮,你我同朝為官,雖然平時走動甚少,但同僚的情誼還是有的。”

金侍郎抬眼望望他,赫連頌官場上應酬,一向極有耐心,對誰說話都透著溫存。可他這樣一尊大佛漏夜登門,卻不是什麼好事。金侍郎心裡惴惴,也不敢多言,比手將人引進了上房。

赫連頌在圈椅裡坐了下來,和聲問:“校尉的腿傷,眼下好些沒有?”

金侍郎心下一跳,明白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背後枝蔓叢生,必和張家有關。但在他麵前,隱瞞實情是不能夠的,便含糊地搖了搖頭,隻道:“多謝王爺關心。但不知王爺今日前來,可是有公務要承辦啊?”

赫連頌並未應答,給萬朝陽遞了個眼色,萬朝陽便將醫檔送到了金侍郎手上。

金侍郎展開一顧,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了,赫連頌卻笑了笑,操著閒話家常的語氣道:“金校尉聘了張家五娘子,照這麼算來,我與他日後還是連襟,今日造訪,一則是為探望校尉,二則是為公事。積石軍要南遷,朝中正節約浮費,官家下令收緊虛職,這些侍郎都是知道的。下半晌通判將上四軍事務彙總呈交到我麵前,我看見了金校尉的醫檔,這醫檔是太醫院宋提領寫的,應當不會有錯,校尉傷情如此嚴重,日後恐怕難以勝任現在的職務。我們上四軍的現狀,侍郎大概不清楚,今年有爵之家的環衛官紛紛要落實職,校尉這個缺,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既是親戚,更要避嫌,今日叨擾,是想聽一聽侍郎的意思,看看眼下這個難關,應當怎麼度過才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56章

金侍郎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是親戚,愈發要避嫌,如果不是親戚,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官場上的話術大抵如此,有什麼深意不用說透,大家都是摸爬滾打了多年的,自有領略其中奧義的本事。要是什麼都說得直白,那就是拉下了臉皮,也不打算日後再有往來了。赫連頌從不輕易得罪人,因此即便金侍郎的官職對於他來說算得上微末,他也還是保持了充分的好耐心,與他隱晦切磋。

金侍郎晦澀地抬眼看了看他,沉沉歎口氣,將這醫檔合了起來。

之前對張家諸多隱瞞,終究還是無用功,本以為他們不會動用赫連頌這把宰牛刀的,可惜自己過於樂觀了。關於這位嗣王,雖是質子之身,但他與曆朝的質子不一樣,官家為拉攏他父親赫連經緯,封賞了他三等爵位,甚至將拱衛上京的上四軍也交給他率領,他是有實權的,並不是養在皇城,混吃等死的米蟲。既然有實權,尤其是軍權,對於一個小小的吏部侍郎來說,確實得罪不起。最要緊的是三郎原本就在上四軍任職,自己的手伸不到軍中去,因此赫連頌的這番話,勢必要引得他斟酌再三。

心下當然還想挽回,金侍郎試探道:“三郎的腿傷雖嚴重,眼下還未有結果,也不好斷言是否能夠勝任。”

赫連頌笑了笑,“那麼依侍郎之見,這個職位應當懸空半年,等待校尉傷愈嗎?”

上峰說話還留有餘地,萬朝陽是奔著做紅臉來的,直截了當道:“軍中留職者,或是丁憂出缺,或是因功養傷。據末將所知,金校尉是與人遊戲角抵才受的傷,這樣情況堵不住悠悠眾口,軍中更不可能因這種原因替他留職。”

兩句話說得金侍郎訕訕,心裡雖然不平,也隻有怨怪自己的兒子荒唐。

赫連頌見他無言以對,知道再略加施壓,這個難題就可迎刃而解,便道:“醫檔上雖是這樣寫,或者侍郎擔保令郎能夠恢複如初,倒也不是不能留。否則叫人說起來我是瞧著有姻親的份上徇私情,那滿上京的有爵之家,我怕是要得罪乾淨了。”

金振麟有些坐不住了,壓嗓喚了聲父親,“事有輕重,還望父親斟酌。”

一門婚事,相較於飯碗來說,實在不算什麼。男人當然以功名為重,雖然暫且不知道三郎的腿能恢複成什麼樣,萬一還有如常的機會,總是保住了職務,將來再說合親事也不是難事。

金侍郎沒有再猶豫,重新賠上笑臉道:“王爺今日來,是還願意給犬子一個機會,下官心裡很是感激王爺。請王爺放心,我們絕不讓王爺為難,王爺說親戚要避嫌,但若不是親戚,誰又能置喙王爺呢。犬子頑劣,摔壞了腿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