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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182 字 5個月前

,但他早前也曾立有寸功,請王爺念及往日,替咱們斡旋斡旋,王爺不過一句話的事,對我金家來說,卻是不敢相忘的大恩。待他日三郎的傷痊愈了,讓他做王爺的馬前卒,供王爺驅使。”

赫連頌聽他這樣表態,擺手道:“侍郎言重了,大可不必如此。不瞞侍郎,我這回來,確實是打算給校尉解職的,但既然侍郎給了在下回旋的餘地,那我暫且替侍郎作保,先將校尉的職務留下,外人就算不平,我也好有話應對。不過校尉還是要儘力醫治才好,武將馬背上征戰,水裡來火裡去,靠的就是強健的身底子,若是腿腳不方便,這碗飯就吃不得,到時候依舊難逃解職這個結果,就要請侍郎見諒了。”

金侍郎說:“是是是……王爺的話下官都明白,也定是能體諒的。王爺啊,年輕人功名得來不易,當初他為了武考沒日沒夜操練,我們做父母的看著都很心疼。好容易如今拜了校尉,本以為能順風順水一輩子,沒成想半路上出了這樣的意外,倘或就此解了職,那他這輩子就全毀了,王爺是菩薩心腸,哪能忍心見他一敗塗地呢。”

赫連頌點了點頭,“侍郎這話很是,畢竟男人前程要緊,其他的都是虛妄。”說著,拍了拍膝蓋站起身來,回身叮囑萬朝陽,“過兩天你去捧日軍一趟,把我的話帶給指揮使,暫且替金校尉將職務留著。”

但是沒等萬朝陽答應,金侍郎便匆忙拱起了手,“多謝王爺、多謝王爺……隻是,上四軍軍務目下由各軍指揮承辦,唯恐遲則生變,還是有勞虞侯,儘快傳達王爺口令吧。”

赫連頌看了他一眼,高深一笑道:“如此……也好。不過侍郎這頭的事也要快些處置乾淨,我可不想某一日被人參奏到官家跟前,到時候我失了臉麵是小事,隻怕連累了侍郎,倒不好了。”

金侍郎連連道是,千恩萬謝著,將人送出了大門。

長揖下去,待人走遠方直起身來,金振麟道:“看來嗣王是受張家托付,有意逼咱們退親啊。我原以為他赫連頌是辦大事的人,不會理會這種小事,沒想到竟是為了替女人出頭,放下`身段用這樣招數來威逼咱們。”

金侍郎對插起袖子歎息:“你不知道枕頭風厲害嗎?比起職位,一門親事算得了什麼。我隻恨三郎糊塗,把自己弄得這個模樣,眼下雖度過了一關,到底傷勢能恢複成什麼樣,誰又知道。倘或不成事,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金振麟道:“父親就彆想得這麼長遠了,倘或他的腿好不了,您以為張家的女兒還能跟他?倒不如拿這門親事先換得養病期間心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待日後傷愈,再尋一門好親事就是了。”

金侍郎點了點頭,已然商定,就沒有什麼可彷徨的了,第二日托付媒人都轉運使夫人登門說明了情由,“金家是有德之家,因三郎的腿傷不知前途,唯恐耽誤了貴府上五娘子,因此仍舊請我來致歉。唉,緣分這種事,真是說不到底,我替好幾家說合過親事,原本五娘和三郎是最為登對的,誰知最後旁人倒成了,唯獨他們不能成,實在可惜。”

太夫人一心盼著金家先提退親,如今心滿意足,嘴上也願意說兩句順風話,無限惋惜地說:“上回我打發大郎和二郎過金府上探望,那時候並未見有多嚴重,金侍郎還說不是大事,讓咱們放寬心呢,這才短短半個月,傷情就驟變了嗎?可憐見的,三公子這麼好的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慢慢養著,終會好起來的。如今金府上既然想退親,那咱們也沒法子,就請帶話給侍郎與夫人,聘禮聘金我們照原樣退回去,請三公子好生將養,日後再覓一門好親事吧。”

都轉運使夫人帶著話回去了,躲在簾子後麵的綿綿忙打發薈兒:“快去給五娘子報信。”自己撫掌從簾後出來,笑著說,“外祖母可以放心了,金家主動提了退親,五妹妹這回可有救了。”

不多會兒就見寄柔從月洞門上跑進來,提著裙子上了台階,進門氣喘籲籲地看看太夫人,又看看申夫人,“祖母,姑母,這是真的嗎?”

太夫人頷首說真的,“倒也奇了,金家前幾日一向很避諱,今日不知怎麼,就托了都轉運使的夫人過來,提了退親的事。”

寄柔幾乎要哭出來,哽咽著說:“二姐姐昨日去托了嗣王,一定是嗣王想辦法辦成的。我原以為會拖上兩日的,沒想到今日就立竿見影了。”

申夫人訝然看了太夫人一眼,“這嗣王倒果真實心替張家辦事。”

太夫人感慨萬千,撫著膝頭道:“我冷眼看了許久,難得這樣有情有義的孩子,肅柔能嫁他,將來就算看在她爹爹的份上,嗣王也不會虧待她。隻是有一樁,我心裡總牽掛著,他畢竟是質子,留在上京十幾年,終有要回去的一日,到那時候究竟是將肅柔帶走,還是夫妻分離,都叫我覺得不忍心。”說著搖了搖頭,“眼下含糊著過,確實沒什麼不好,將來隻怕還有懸心的時候。”

申夫人的想法很簡單,“夫妻若是情深,能走自然一道走,可要是不見得那麼恩愛,趁著年輕和離再嫁,也不是壞事。”

太夫人笑起來,世人都是這樣,說起彆人的時候快刀斬亂麻,其果決,仿佛天下沒有為難的事。可一但事情落到自己頭上,輾轉反側思前想後,無論如何不能解脫,趁錦就是這樣的人。

總之現在最叫她寢食難安的事解決了,心裡也就安定了,太夫人對寄柔道:“回頭把你母親叫來,把當初金家的聘禮和聘金都歸置好,讓你爹爹和大哥送回去。退親的事既是金家提出的,這樣兩家都能得個好名聲,將來有人問起,大可說金家高潔,怕耽誤了你,你照樣可以與人議親,不會有什麼妨礙的。”

像這等定親退親的事,最怕就是鬨得兩敗俱傷,成為上京城中人人提之掩口的笑柄。其實要是照著金家先前的態度,如果沒有嗣王出馬,怕最後真要大鬨一場才能罷休。如今這樣甚好,悄沒聲地把事情解決了,大家男婚女嫁,誰也不礙著誰。

寄柔領了祖母的令,興高采烈上她母親院裡傳話去了,太夫人看著她走遠,唏噓道:“沒成想,寄柔的婚事竟也遇上了這樣的坎坷。”

一旁的馮嬤嬤寬慰,說:“老太太不必憂心,如今年月定親退親的多了,過了這陣子,很快便有人家登門的。”

太夫人沉默下來,手裡慢慢盤弄著念珠,靜謐的室內,隻餘菩提撥動的一點輕響。半晌忽然對馮嬤嬤道:“明日讓人上王家去一趟,替我邀王家太夫人過府聚一聚。就說趁錦回來了,設了宴,請王家老太君賞臉赴宴敘舊。”

馮嬤嬤立時就明白過來,原來太夫人還惦記著王家四郎。可惜二娘子與嗣王已經定準了,少不得辜負王老太君的一片心,倘或五娘能與她家四郎成事,那也是皆大歡喜。畢竟王攀那樣的條件不多見,既沒有娶過親,身上又擔著從五品的官職,寄柔要是有那福氣,將來王攀在職立功,一舉得個安人的封誥,也不是不可能。

馮嬤嬤應了聲是,笑道:“老太太放心,後日一定讓廚上預備豐盛的酒菜。”

申夫人哪裡知道母親的心思,隻是湊嘴說著:“我確實與王家姨母好些年沒有相見了,怪惦念她的,原該我過去請安才對……”

太夫人立時便說也好,“那就由你親自去請吧,這樣禮數周全,也不慢待了人家。”

弄得申夫人噎住了口,眨著眼莫名了半晌。

***

日漸黃昏,肅柔這頭也送走了貴女們,將今日做的春月蝴蝶香裝罐窨藏起來。

雀藍把小罐子一個個收進櫃中,回頭問肅柔:“這蝴蝶香果真能引來蝴蝶?”

肅柔說:“《香乘》中是這樣記載的,據說在花圃中點燃,能夠引得蝴蝶自至。那時候我就好奇,想試一試,無奈製香的內人們並不相信,所以在禁中時候並沒有試成。”

雀藍聽了,揭開罐子又聞了聞,“就是一股檀香和甘鬆的味道,相比其他的香品,沒有什麼特彆之處啊。”

肅柔笑道:“再等七日吧,七日之後拿出來燃了,就知道有沒有用了。”

這裡正說話,外麵廊上傳來婆子的聲音,恭敬叫了聲“王爺”。肅柔轉身望過去,見赫連頌到了門上,穿著一襲竹月的圓領袍,唇邊掛著笑,但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樣子莫名有些憔悴。

她放下了手裡的罐子,“王爺忙完了嗎?”

他嗯了聲,靠著門框道:“連著忙著兩夜,今日下半晌才小憩了一會兒,醒來看時候差不多了,過來瞧瞧你。”^o^思^o^兔^o^網^o^

肅柔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心裡倒有些牽扯,看他這模樣,好像還沒養過精神來,又這麼急急跑到這裡瞧她,果真是有心了。

他轉頭四下望了望,“都收拾妥當了嗎?這就回去?”

肅柔問:“你可要進來坐會兒?我晚些回去也沒什麼,瞧你乏累得厲害,歇歇腳再走吧。”

他說不必,“在車上歇著也一樣。”說著替她提起了門前的那隻籃子,“這是要帶回家的嗎?”

肅柔頷首,也不再耽擱了,打發婆子預備馬車,自己隨他出了園子。

走到院門前,他指了指自己的車輦,“上頭有冰鑒,涼快些,坐我的車吧。”

如今好像不用再忸怩於你的我的了,肅柔也大方,依他所言登上了他的馬車。

他放下籃子,輕輕歎了口氣,撫著額頭說:“連著忙了三四日,真有些撐不住了。”說罷看了她一眼,見她坐得有些遠,自己靦臉挪了過去,十分虛弱地牽了牽她的袖子,“讓我靠著你,好不好?”

他慣會這樣,看準了時機愛撒嬌求個親近,肅柔起先有些抗拒,但時候長了,不知怎麼漸漸開始適應了這種相處之道。且看他精神實在不佳,便應了,甚至主動把肩頭往前遞了遞。

他慰心地一笑,嘴裡唏噓著,“果然還是小娘子疼我。”歪頭靠在她肩上,那指尖也沒閒著,慢慢順著她的手臂往下遊移,找見她的手,不由分說便與她十指相扣了。

肅柔一驚,先前還隻是牽手,如今怎麼又有新花樣……腹誹著瞥了他一眼,想掙又掙不出來,隻聽他甕聲嘟囔:“人家未婚夫妻都是這樣的。”

都是這樣嗎?難道是自己太保守了?肅柔自省了一番,居然就任由他扣著了。

他暗暗發笑,其實他的未婚妻很好糊弄,這種方麵天然缺了一根筋,需要他不斷地引領。雖然自己也是頭一回體驗這種溫軟的感情,但隻要找到對的人,本能自然就激發出來,所以他的先開竅,終究是因為自己比她先動情啊。

輕輕嗅一嗅,他喜歡她領褖的味道,聞著讓人覺得舒心。他閉上眼睛告訴她:“我昨日傍晚去了金府,曉以利害了一番,金侍郎已經答應退親了。”

雖然那“曉以利害”,很有些威逼利誘的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