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1 / 1)

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32 字 5個月前

一會兒就到門前問:“二娘子還沒回來嗎?”

馮嬤嬤也探身朝門上張望,“想是快了吧!”

太夫人悵然又回到內室,這頭剛坐下,就聽先春進來回話,說:“二娘子與嗣王一道進園子來了。”

既是一道進來的,太夫人立時就明白了,起身到門前相迎,遠遠見嗣王神采飛揚,人還沒到跟前,就親熱喚了聲祖母。

太夫人笑著頷首,“快些進來,外頭太陽又出來了,曬得多熱!”一麵吩咐先春,“去取涼水來,讓二娘子和郎子解解渴。”

兩個人從門上進來,站在一起,真是好一對璧人。太夫人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老頑固,她一心隻為孩子好,先前肅柔的兩難讓她心疼不已,如今問過了她爹爹的主意,想來打卦打出了好結果,雖然鬼神之說不可儘信,但因此能讓肅柔放下心裡的石頭,那麼這一卦就占得值得。

太夫人讓他們坐,笑著問:“你爹爹可是答應了?”

肅柔點了點頭,“我打的兩卦都是陰卦,最後那一卦是王爺打的,果然應準了。”

太夫人長歎了一口氣,“你爹爹身後有靈,也瞧見咱們現在的難處了,準了這樁親事是他心疼你們,讓你們少受些波折。”說罷叫了馮嬤嬤一聲,“中晌讓廚房做幾個拿手的菜。”轉頭對赫連頌道,“王爺今日不忙吧?留下吃個便飯吧!”

赫連頌忙道:“祖母叫我介然就好,千萬不要再喚王爺了,好不容易親近起來,彆因這個稱呼又疏遠了。”

太夫人含笑道好,兩下裡正要說話,忽然聽見外麵廊上傳來婆子的聲音,含含糊糊聽不清說了什麼。一會兒馮嬤嬤便進來了,為難地看了看陪坐的赫連頌,輕聲對太夫人道:“金公子與人角抵,據說摔斷了腿,二公子打發人進來回話,讓回稟老太太知道。”

第52章

太夫人吃了一驚,“金公子?就是那個金臥虎?”

馮嬤嬤道是,“正是五娘的郎子。”

太夫人哦了聲,因眼下還不知道情況是否嚴重,不好立時論斷,加上赫連頌還在這裡,暫且隻得把這件事壓下,專注款待這位孫女婿。

肅柔還是有些擔心,“不過是角抵,怎麼會傷得那麼嚴重?”

赫連頌道:“如今時興一種高台角抵,雙方在兩丈高的台子上比拚,倘或手下留情些,得勝的一方拉上一把,至少保證不會掉下台子。但要是拉扯不及,或是有意下黑手,那從上麵掉下來,不說摔壞了內臟,至少也得傷筋動骨,在床上躺個十日八日。”

太夫人蹙眉,“年輕人最忌就是好勇鬥狠,這麼一折騰,後悔就來不及了。”語畢也不願詳談了,心裡雖記掛,到底家裡事不便在新郎子麵前袒露,仍是熱鬨地招呼他們入席,如同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忙著替赫連頌布菜,一麵道,“王府隻你一個人,若是覺得冷清了,就上家裡來用飯。我們家裡人多,大家湊在一起,飯也吃得香甜些。”

赫連頌應了,對太夫人道:“祖母盛情,有祖母這句話,介然心裡也得寬慰了。早前我一直不敢登門,唯恐來了惹得祖母和家裡長輩們傷心,所以有諸多失禮的地方,還請祖母見諒。”

這也算實心話,太夫人道:“我知道你的難處,事情過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到底你嶽父的死,不能全怪你,咱們也不是那樣不通情理的人家,如今既然將女兒許給了你,前塵往事就不要再提了,隻求你往後待我們二娘好,就對得起她爹爹在天之靈了。”

赫連頌道是,“請祖母放心,我待二娘子,必定比自己的性命更要緊。先前還打趣說下聘是為報恩,其實哪裡是報恩,我是又來討恩情了。”

肅柔接過先春遞來的酒壺,往祖母和赫連頌盞中斟了酒,垂眼道:“祖母,我今日才知道,原來出宮是得了王爺相助。”

太夫人恍然大悟,“怪道呢,我說這鄭娘子好歹也是修媛娘子,怎麼閣裡的女官說放歸就放歸了,原來其中有介然的功勞。”

心裡對他的好感自然更添一層,素來不聲不響辦實事的人,才是真正的有心人。太夫人一生最不喜那種事還沒辦,就喊得人儘皆知的,如今看這孫女婿倒像越來越合脾胃了,便端起酒杯,笑著說:“祖母代我們二娘,多謝你了。”

赫連頌忙低了低身子,酒杯自然也放矮半寸,謙恭道:“祖母言重了,這種事不足為外人道,辦成是成全了我自己,辦不成是愧對嶽父大人。”

太夫人對他愈發讚許,這樣會說話的孩子,擱在哪裡不叫人喜歡。若是撇開那些舊怨,肅柔能許得這樣的郎子,也算是所有姊妹中最出挑的。若是往後能夠一帆風順,那麼照著赫連頌的人品,必是不會虧待肅柔的。

不過太夫人還有不放心的地方,隻是不便直言,迂回道:“二娘雖在禁中待了十年,但一向侍奉貴人娘子,怕日後當家有顧全不上的地方,到時候大約還要找個幫手。”

老太太說得很委婉,但顧全孫女的意思很顯見,赫連頌聽出來了,溫和地望向肅柔,笑道:“家下仆從夠用了,府裡也有長史官主持,若遇到為難的事還有我,哪裡用得上另添人手。”

肅柔有些不好意思,複給太夫人布菜,“祖母,這鬆脯做得好吃,您多吃些。”

太夫人聽了赫連的表態,一顆心也放回了肚子裡,對肅柔道:“彆光顧著我,也要勸客人多吃些。”

肅柔隻得舀了勺鬆脯,放進赫連頌麵前的銀碟裡。

除卻上次的撥霞供和太傅府上那次宴飲,這是頭一回與長輩共進家宴,前兩回一直是他照顧肅柔,這回她也儘一儘地主之誼,讓他很有些受寵若驚。

他說有勞,欠身答謝,倒惹得太夫人笑起來,“竟是這麼見外嗎,往後是要常走動才好。”

大家複又說笑幾句,一頓飯在融洽之中結束,對於赫連頌來說,實在是一次久違的家常溫情。

飯罷告辭,他再三地說:“多謝祖母款待,我久不在父母身邊,家裡也沒有親近的人,今日一場家宴,像回到了至親身邊一樣。”

兩句話說得太夫人心疼,和聲叮囑他:“什麼時候想來家裡,直接來就是了。你與二娘定了親,就如自己的孩子一樣,和家裡人千萬不要見外,親戚不走才涼,走得多了,愈發熱絡。”

赫連頌道是,在長輩跟前知禮的樣子,實在堪稱無可挑剔。

太夫人瞧瞧天上大日頭,又客氣地挽留,“或是上二娘的院子裡坐坐吧,等太陽西斜了再走,這毒日頭火辣辣地,沒的把人曬傷了。”

赫連頌笑道:“今日就不坐了,衙門還有些事要料理。祖母忘了我是武將,大中晌練兵也是常有的事,本就是糙人,沒有那麼金貴。”說著朝肅柔望了一眼,“天熱,小娘子不用相送了,歇著吧。”

人家是客氣,自己果真不送就太不知禮了,肅柔道:“全當消食。”複比了比手,“王爺請吧。”

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反對了,從後院到前院,不算短的一段距離,兩個人並肩走在木廊上,邊上連一個女使婆子都沒有。難得的獨處時光,讓他生出些許留戀來。他悄悄瞥了她一眼,見她也望過來,立時訕訕一笑,“不知為什麼,我好想帶你回家,一時一刻也不想和你分開了。”

這是未婚夫妻應當有的一種牽掛,他已經全情投入了,肅柔卻還是放不開手腳。因為早前在禁中孤身慣了,家裡至親之間鬆散相處,並不是這樣心境。適齡的男人和女人,因為多了婚約便多了好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即便是最簡單的一望,也會讓人心頭七上八下,無所適從。

她不說話,他知道她還不能適應,但暗裡感慨著,這顆不解風情的銅豌豆,已經開始發芽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開成嬌俏的花,隻是現在還需要耐心靜待。

戀戀不舍,到了門前,她將他送到檻外,看著小廝把馬牽過來,叮嚀了句:“天氣燥熱,王爺快馬加鞭吧。”

他說好,腳下卻挪不動步子。頭一次對一個姑娘心動,尤其人家給他好臉色看的時候,他就順杆爬,徹底把心遺落在人家身上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其實要說年紀,他也不小了,若是娶親早些,連孩子都該開蒙了。自己出入風月場所,雖沒沾過葷腥,但見識得也不少,就是從來沒有過這種欲罷不能的心情。

探過去在她手上一握,“我走了。”

肅柔赧然說:“走吧。”

他這才接過馬韁,翻身上馬。

一個慣會馬背上作戰的人,動作自是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肅柔看著他拔轉馬頭,深深又望她一眼,到底決然一策,向長街上跑開去。她就這樣目送他走遠,待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方回身返回歲華園。

太夫人心裡記掛金家郎子的事,肅柔進門時,元氏已經被召過來了,太夫人氣惱得很,把小幾拍得砰砰作響,“一個武將摔斷了腿,這可怎麼得了!寄柔好好的姑娘,難道要嫁個瘸腿的郎子嗎!”

元氏還在彷徨,“隻說摔斷了腿,究竟嚴不嚴重?或者隻是挫傷了筋骨,養一養就會好的。”

太夫人一向知道這媳婦是個麵人,尚柔的婚事已經被她弄成了這樣,再來個寄柔,那長房就該亂套了。

轉頭吩咐馮嬤嬤:“快去和將之媳婦說一聲,讓人到家就上這裡回話。”

馮嬤嬤應了聲是,匆匆往外傳話去了,剩下婆媳兩個愁雲慘霧,太夫人隻管一聲接一聲地歎息。

肅柔上前勸解:“祖母彆著急,先問過二哥哥是不是親眼見到的,倘或也是聽人傳話,說不定有誤。”

太夫人抬手指了指房簷,“就是有預備,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還怕傷了腿呢,和人角抵被推下來,難保不像個蛤蟆似的四腳著地。”邊說邊歎氣,“既然定了親,怎麼不知道保重自己,遇見這麼莽撞的郎子,真是糟心得很。”

又等了兩盞茶,聽見女使在廊上叫二公子少夫人,太夫人支起身子朝外看,見人繞過屏風進來,忙道:“將之,那個金家公子到底怎麼樣了?”

將之蹙眉道:“被人撂下了高台,當時我跟前一個副將在場,眼看著腿都打了個轉了……”說著搖頭,“那條腿,怕是不成事了。”

元氏一聽,捂著臉大哭起來,“定親才兩三日,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這下怎麼辦才好,瘸了腿,怕是連公職都保不住了,我們寄柔的命怎麼這麼苦,難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嗎!”

太夫人失魂癱坐下來,嘴裡喃喃道:“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這時寄柔從外麵進來,進門便聽見她母親的話,白著臉道:“那個金臥虎的腿瘸了嗎?這下可糟了……”轉頭對太夫人道,“祖母,咱們退親吧!”

事到如今沒有辦法,要是情況果真壞得這樣,也隻剩退親一條路了。隻是人家剛遭了難,眼下就提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