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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春信 尤四姐 4210 字 5個月前

的事,有些不近人情,外人議論起來對張家也不利。思量再三,讓人趕緊把大郎主叫回來。一家子商量了半晌,最後決定下來,明日讓綏之和將之往金家去一趟,以探望為由,好歹打聽一下金臥虎的傷勢究竟怎麼樣,其他的再作打算。

及到第二日,綏之和將之下職之後便往金府上去了,門房把人請進門,金侍郎夫婦上前接待,但臉色顯得有些灰敗,勉強支應著,將人引進了金臥虎的臥房。

進門一看,就見金臥虎仰在床上,右腿拿木板固定著,用白棉布纏了個結實。想是忍痛得過了,麵如金紙,連眼睛都凹下去了,綏之當即心裡便有不好的預感,但仍是上前問候,問一問傷情怎麼樣,可有什麼地方能幫上忙的。

金臥虎虛弱地搖頭,心裡還是懊惱,捶著鋪板說失算了,“以前角抵,我從來沒有輸過,這回腳下打了滑,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他母親在一旁抹淚,“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計較勝敗呢!我早說不要和人鬥狠,你偏不聽,如今吃了苦頭才知道厲害,看你下回還鬨不鬨了。”

綏之和將之交換了下眼色,旋即問:“郎中可說什麼時候能痊愈?我料著,傷筋動骨一百天,怕是要在家歇上一歇了。”

說起這個,金侍郎夫婦眼神有些閃躲,金侍郎嘴上虛應著:“正是呢,少不得要在家療養一段時間。我已經派人去他職上告了假,總是先醫治要緊,要是養得好,至少不留下什麼殘疾。”

綏之頷首,“職上的事可以放到後頭再說,到底養傷第一位,倘或有哪裡用得上我們兄弟的,世伯千萬不要客氣,隻管打發人來知會我們。”

金侍郎連連點頭,“果真是自己人,患難見真情,多謝多謝。也請回去轉告府上老太君和親家,沒什麼大事,頤養一段時間就會好的。”

綏之和將之拱手,又說了幾句窩心的話,這才從金府退出來。

到了門外,將之喃喃:“聽他們的意思,倒像傷得不重,可我手下副將說,把人抬起來的時候,那條腿都晃蕩了。”

綏之歎了口氣,“這是給咱們定心丸吃呢,如今他家兒子成了這樣,知道咱們家不能趁人之危提退親,隻管拖日子敷衍著。依著我的意思,還是要早做打算,他要是把腿綁到二月初二,那寄柔就這麼不明不白嫁給他了嗎?”

將之想了想道:“打發人去探聽,看看他家請的哪位大夫診治。要是熟人,倒好說話,要是生人,許兩個錢把話套出來,咱們心裡有了底,也好籌謀。”

綏之道好,兄弟兩個在路邊的腳店坐了下來,讓身邊的小廝出去打探。

茶喝了好幾盞,灌了滿肚子水,終於等來了小廝回話,說請的是太醫院宋提領。兩個人一聽,心裡就有了譜,出門直奔興國坊。到了坊院前,正遇上剛回來的宋提領,宋提領看見他們便站住了腳,拱手道:“二位公子這是路過,還是專程來找我的呀?”

綏之和將之向他回了禮,綏之笑道:“恕我們冒昧,今日是專程來拜訪提領的。”

宋提領看了看前麵不遠處的宅門,抬手一指道:“那就請家下坐坐吧!”

將之說不必了,“兩句話的事,就不登門打擾了。我們兄弟是想向提領詢問金侍郎公子的傷勢,還望提領能夠知無不言。”

宋提領有些為難,沉默了片刻道:“病患的傷情不能隨意同外人說,二位要是請我把個平安脈,我絕不推辭,但侍郎公子的傷勢……恕我無可奉告。”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綏之忙伸手攔住了他的去路,好言道:“提領與家父交好,這回的事,一定請提領幫個忙。想是提領沒有聽說,家下小妹前兩日剛許了金侍郎的公子。如今金公子角抵受了重傷,據知情者說傷勢重得很,恐怕不大好。提領……”他說著拱起手來,深深作了一揖,“請提領體諒,金家不肯告知實情,婚期轉眼即至,屆時坑害的就是姑娘的一生。提領若是現在透露一二,這是積德行善做好事,我們張家一門感念提領恩情,這輩子都不敢相忘。”

宋提領被他們說得有些鬆動,雖然醫者的操守很要緊,但一個女孩的一輩子,卻也不是玩笑事。況且張家是有功人家,比起金侍郎家,自然要高上一籌。宋提領猶豫再三,最後說了聲罷,“金家公子的傷勢的確很嚴重,若隻是筋肉損傷,疏經通絡就能治愈了,但金公子骨骼扭曲錯位,把他的腿骨對回原處都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續筋接骨的藥物隻能消腫活血,傷處就算勉強長回去,將來恐怕也是個長短腿,所以貴府上還是早做打算吧。”

綏之和將之微微怔愣了片刻,待回過神來忙向宋提領道謝,宋提領還了一禮便彆過了。

兩個人灰心地回到家,上歲華園把一切告知了太夫人,邊上的元氏又哭起來,掖著帕子咒罵:“金家真是壞得很,兒子這樣境況還瞞著,竟說沒什麼大事,他們的心給狗吃了不成,這麼坑害寄柔。”

元氏遇見了事隻會哭,哭得太夫人腦子嗡嗡地,到底喝了一聲彆哭了,“這種時候不想辦法光顧著哭,哭有什麼用!人家借著傷勢未好,大可拄上一年半載的柺,婚期一到照樣來娶親,你們打算怎麼應對?”

張矩坐在那裡歎息不止:“若實在不成事,我就找金侍郎談一談,兩個孩子沒有緣分,就此退親也就算了,誰也不耽誤誰。”

太夫人哼了聲,“倘或真瘸了,自然愈發扒著這門親事不放。到最後撂下話,要退你們張家提,張家倒得個落井下石的名聲。”

張矩一攤手,“那怎麼辦,總不能顧著名聲,把寄柔的一輩子都葬送了吧!”

太夫人抿唇坐著,沉默了半晌道:“眼下也沒有旁的辦法了,先不要聲張,再等等看吧。”

元氏道:“那寄柔就這樣被耽誤著麼?金翟筵後各家都在說合親事,都知道張家五娘許了金侍郎家公子,結果鬨得這樣,天曉得會錯過多少好親事。”

擔心得也在理,但又有什麼辦法,人家昨日才摔的,你今日就提退親,也不成個體統。總是要再等一段時候,半個月也好,一個月也好,看金家能不能有什麼行動。倘或他們家自覺愧對張家,自發提出來,那就是張家的造化了,既成全了人情,也成全了臉麵。

第53章

肅柔因家下的變故,這兩日也有些心神不寧,待略略平靜了,才想起先前官家吩咐過,要拿燒破的砂鍋底磨隔火片。

燒破的委實是沒有,隻好現砸了一個,讓婆子好生磨薄磨圓。等隔火片交到她手上的時候,陶片質地摸上去粗糲得很,大小像個銅錢。她仔細拿著端詳了片刻,按道理來說應當會很好用,那香丸香粉就像食材,砂鍋才能烹出精美味道,到底誰也沒見過用雲母和玉做鍋的。

將陶片收起來,帶到了園放好,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讓赫連頌送給官家,還有那柄傘也一並帶去,官家就沒有再來的借口了。

今日課業結束得早,她得閒去看一看那片玉簪花,也去新支起的秋千上坐一坐。拿腿一蹬,秋千搖擺起來,身上的衣裳在晚風中飄拂,仿佛人蕩得夠快,那些憂愁的瑣事就跟不上腦子,能遠遠把不舒心都甩開似的。

兩手抓著麻繩,她閉上了眼睛,聽見樹頂蟬聲陣陣,風在耳邊呼嘯,恍惚想起當初在禁中時候,後苑的西北角也有這樣一架秋千,她們這些小宮人隻能在無人走過的時候,才可做上去搖一搖。

忽然背後有一雙手推來,順勢的力量恰到好處,她以為是雀藍,笑著說:“再用力些,再高一些!”

於是那力量愈發加大了,但仍舊有保留,大概是怕過於激烈會有危險吧。

肅柔難得這樣高興,蕩到最高處的時候眯覷著眼,望向院牆外的天地廣闊。可是乍然見雀藍端著托盤,和一個女使有說有笑從前麵廊廡上走過,她頓時一驚,回頭看,才發現那個身著禪衣的人含笑站在後麵,嚇得她刹住了腿,慌忙從秋千上跳下來行禮,結結巴巴道:“官……官家怎麼來了?”

官家很好性兒,臉上神色也不像在禁中時候那樣繃得緊緊的,舒展著雙眉道:“今日沒什麼政務,想起來上回落了把傘在你這裡,今日來取。”?思?兔?在?線?閱?讀?

肅柔哦了聲,“那把傘我已經妥善收起來了,這就給官家拿來。”邊說邊朝院門上看了眼,嘀咕著,“怎麼沒人通傳,害得我這樣唐突官家……”

官家負著手,坦然說:“是我不讓她們通稟的,何必擾了小娘子的好興致。”

可是剛才那兩推,實在讓她渾身不對勁,心裡也有些怨怪官家孟浪,隻是人家這樣身份的人,自己不敢出口抱怨,隻好諾諾應了,比手把人引進廳堂。

回身福了福,她說:“請官家少待。”自己進去將傘取了出來,珍而重之托在手裡往前敬獻。

官家伸手接過來,其實取傘隻是再來一次的借口罷了,今日來看她,又發現了她端莊之外靈動的一麵,有的人就是這樣,越相處,越讓人欲罷不能。

肅柔想起來,複去書案的抽屜裡把那塊陶製的隔火片取來,承托著雙手道:“原本想著哪一日介然覲見官家,讓他給官家帶去的,不想官家今日來了,正好敬獻給官家。”

有那雙纖纖玉手承托,倒把這陶片也映襯得愈發珍貴了。官家從她掌心捏起來,就著天光看一看,厚薄很均勻,中心微微向下凹陷,像口小鍋子一般。他問:“你試過麼?”

肅柔說沒有,“今日才做成的,我還沒來得及試。”

結果外麵廊子上的人接了口,“官家可要試試?我近來想學焚香,正好讓二娘子教我,也好請官家指正。”說話間人到了門前,笑%e5%90%9f%e5%90%9f向官家作揖,“臣與官家請安。”

官家臉上的笑意加深了,“這麼巧,介然也來了。”

三個人見了麵,有種淡淡的尷尬縈繞,雖然他們君臣顯得很隨便,很熟絡,但在看不見的地方,似乎總有暗潮湧動。

肅柔忙吩咐雀藍備茶,一麵請他們坐。

赫連頌溫情地望了她一眼,“二娘子預備焚香的器具吧!掛畫插花,焚香點茶,其他三樣我都會,隻有這焚香,總是沒有時間上手。”

肅柔道好,轉身從櫃中取出了成套的工具放置在桌上,官家看了一眼,狀似無意道:“怎麼不用上次的狻猊香爐?”

肅柔不由瞥了瞥赫連頌,那人大度地一笑,“我也覺得禦賜的香爐更相宜。”

肅柔隻好重新將那個香爐搬出來,官家偏頭唏噓:“據說香氣三日不散,原來不是真的。”

這話雖隨意,聽上去像句笑談,但其中深意和平靜表麵下的急潮,卻讓人感到驚心。三日香氣散沒散儘都是次要的,要緊是讓赫連頌知道,三日前他曾來過,還曾與肅柔一起焚香。他先前不是托付他,讓他來催逼肅柔一番嗎,如今自己儘職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