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棋玉進入光霧般的結界。
下瞬間,一個瑰麗飄逸的世界,頓時浮現在他們眼前。
高山流雲,盛世繁華,滄瀾境將寫意與奢華淋漓儘致地融合在一起。
如果要用合適的詞來形容,唐煙煙覺得應該是“人間仙境”。
有煙火的仙境。
唐煙煙忍住逛一逛的衝動,直接向人打聽“陳梵仙”的下落。
據張毛子所說,%e5%aa%9a藥就是在陳梵仙手中買的。
“姑娘,陳梵仙死啦。”中年男子同情又了然地看著唐煙煙,大大方方的說,“你是來找他買東西的吧?不巧,他去年死在了自己研發的%e5%aa%9a藥手上。那藥過於孟浪,他在床上奮戰了十天十夜,精儘人亡了。”
“……”
棋玉猛地垂頭,臉頰紅得似要滴血。
唐煙煙啞然片刻,乾巴巴道:“我是找他買解藥的。”
中年男子輕笑,曖昧地看他們一眼:“%e5%aa%9a藥都沒了,哪兒來的解藥?能床上解決的,就床上解決吧。”
唐煙煙:……
等中年男子離開,唐煙煙窘迫的問棋玉:“你在凡塵成親了嗎?”
棋玉哪會不懂唐煙煙的深意,他難堪地搖搖頭,恨不能挖個地洞把自己埋進去。
唐煙煙:“那你有心儀女子嗎?”
棋玉略頓,仍是搖頭。
唐煙煙好尷尬:“要不,你、你上那種地方解決一下?”
棋玉麵色陡然煞白。
唐煙煙趕緊閉嘴,改變說辭道:“我開玩笑,咱們先在滄瀾境住幾天,再打聽打聽,既然有陳梵仙,肯定也有王梵仙,反正肯定有人能解這%e5%aa%9a藥的。”
……
太陽西斜,飛鳥展翅飛過天際。
滄瀾境在晚霞映照下,呈現出朦朧旖旎的緋色。
薔薇客棧正對寬敞街道,宋怡然站在二樓廊簷下,視線掃向來來往往的每張笑臉,心情隨之輕鬆。
這裡的人好快樂。
為什麼呢?
目光忽地頓住,宋怡然望著燈籠下當眾擁%e5%90%bb的男女,羞得滿麵通紅。
她猛轉身,正欲躲開,卻見陸雨歇不知何時立在她身後。
陸雨歇神色坦然淡定,仿佛那對擁%e5%90%bb的人並不存在。
被撞到這幅場麵,宋怡然話都說不利索了,更不敢抬頭多看他半眼,她結巴道:“師、師父。”
陸雨歇微微頷首,薄唇輕啟,嗓音如風般空遠:“這便是滄瀾境,人人皆不掩飾心中欲望,譬如愛恨,譬如貪婪。曾有許多仙者在此頓悟,直麵自我,破開心結。也有部分仙者深深沉淪,更加迷惑。你且謹記,修道者需堅守本性與理智,要清醒地斬斷不該有的欲望。”
靡靡緋色中,師父的臉時而清晰,時而虛幻。
宋怡然怔怔望向陸雨歇。
真的是這樣嗎?可他愛唐煙煙時,卻不是這般講的。
他說:生而為人,怎會沒有欲念?真有人能斬儘全部欲念嗎?
顯而易見,那時的他沒有斬儘欲念,也不想斬儘。
宋怡然沉浸在回憶,忽見陸雨歇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她隨之望向街道,然後看見了唐煙煙——
女子笑得爛漫,正在街道東張西望著,仿佛對任何事物都極感興趣的樣子。
她身旁跟著位年輕男子。
那男子白衣翩翩,芝蘭玉樹。論相貌氣質,竟同師父陸雨歇有五六分相似。
宋怡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唐煙煙她、她居然找了個和師父差不多的男子帶在身邊?
似有所覺般,站在風車鋪子前的唐煙煙突然抬眸,她直直望向客棧二樓,看到了廊簷下比肩而立的陸雨歇宋怡然二人。
氣氛有片刻凝滯。
很快,唐煙煙笑得更燦爛了。
她衝麵無表情的陸雨歇吹了個口哨,然後丟下手中黃色風車,歡快地奔入薔薇客棧。
跟在唐煙煙身旁的白衣男子麵色震驚,他看了眼陸雨歇,旋即僵硬地跟上唐煙煙步伐。
第六五章
宋怡然有點慌:“師父, 他們……”
陸雨歇眉眼低垂,長睫在眼瞼投下一片陰影。
如玉臉頰容色清泠,月白衣袂沉浸在霞光裡, 但那旖旎緋色仿佛被什麼阻絕在外,染不透他冰冷漠然的心。
他如置高山雪巔,生人勿近, 遺世而獨立。
宋怡然望著這般出塵清雋的師父, 突然詞窮。
她到底該說什麼?又該如何開口?
難道要說, 唐煙煙背叛仙域後,不僅處處損害他聲譽,如今還找了個與他頗為相似的男子招搖過市?
這是對師父的奇恥大辱。
師父風華絕代, 怎能遭此玷汙?
那人連師父的一縷頭發絲兒都比不上, 不,他根本不配與師父相提並論。
宋怡然滿臉憤懣, 對唐煙煙, 她一直都心情複雜。
憎恨、厭惡,甚至動過讓她消失的念頭。
後來, 宋怡然對唐煙煙又心存歉愧,隻要看見唐煙煙,她仿佛就看見了曾經險些犯錯墜落深淵的自己。
唐煙煙投奔魔域這件事,似在情理之中。
可不知為何,宋怡然卻覺得怪怪的。
大概連宋怡然自己都沒察覺,這些時日,她有多關注唐煙煙這個人, 唐煙煙的笑唐煙煙的怒, 她就像個變態, 不受控製地一直看著。
但現在——
宋怡然恨唐煙煙。
她不允許她用這種方式踐踏師父的尊嚴。
薔薇客棧一樓, 唐煙煙迅速辦理住房手續,還特彆指出,她要住在陸雨歇隔壁。
店小二有些難辦:“姑娘,隔壁廂房已經有人了。”
唐煙煙笑眯眯放下兩塊高階靈石:“這是我的小小心意,一塊給你,一塊幫我給那位住客。”
店小二眼睛都亮了,他麻溜地用傳音符聯係樓上住客,待得到肯定回複,立即把廂房騰出來給唐姑奶奶。
棋玉安靜地立在唐煙煙身側。
似有些悶悶不樂。
唐煙煙毫無察覺,辦完手續,她興高采烈提起裙擺,像隻快樂的百靈鳥,飛舞著爬上階梯。
棋玉站在原處,他望向那抹窈窕背影,眸含哀傷。
原來在她眼底,他真的什麼都不是。她甚至已然遺忘他的存在。
棋玉忽然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在凡塵,他是京都人人追捧的棋玉公子,他曾高傲的認為,沒有任何女子能對他視而不見。但現在呢?既然她對他無意,為何又要對他百般體貼溫柔相待?因為,他是那位男子的替身嗎?
即將轉角,唐煙煙才意識到身後空空如也,棋玉沒有跟上。
尋覓著望向仍站在櫃台處的棋玉,唐煙煙招手說:“棋玉,你快上樓啊!”
棋玉愣愣抬眸。
她眉眼含著淺笑,衝他招手的瞬間,棋玉仿佛看到枯樹開花。
而她站在漫天粉色花瓣裡,笑靨如花地望著他,明豔不可方物。
如同受到某種無法抗拒的蠱惑般,棋玉情不自禁朝唐煙煙走去。
他清醒地意識到,他沉淪了。
說不清何時動情,但就是,喜歡。
見棋玉跟上,唐煙煙匆忙加快腳步。
以陸雨歇性情,他絕不會因為看見她而躲避。
他一定不屑。
那敢情好。
唐煙煙想著想著就好生氣,她一股腦兒爬到二樓,站定在廊簷,瞪向霞輝下宛如登對璧人的陸雨歇宋怡然。
宋怡然亦是冷冷盯著唐煙煙,順帶瞥了眼那位與師父相似的男子。
至於仙尊陸雨歇,自然麵朝夕陽,吝嗇地留給唐煙煙一抹孤寂無情的背影。
“大笨蛋陸雨歇,”唐煙煙將目光鎖定在陸雨歇身上,然後調皮地歪了歪頭,很有妖女的狡黠風範,“我們又見麵啦!這就是緣分對不對?”
“唐煙煙!”宋怡然立刻向前兩步,厲聲喝止她的出言不遜。=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既然宋怡然自動讓出位置,那便不要怪她不客氣了。
唐煙煙挑了挑眉梢,飛快越過宋怡然,搶站到陸雨歇身側。
滿麵震驚,宋怡然用手指著唐煙煙:“你、你……”
你怎如此不要臉?
唐煙煙不搭理宋怡然,她倚在憑欄,單手托腮,癡癡看著陸雨歇挺拔的側臉:“陸雨歇,你怎麼來滄瀾境啦?因為知曉我也要來此處嗎?”
宋怡然氣得直跺腳:“師父是陪我來的。”
唐煙煙白了宋怡然一眼,蔑視道:“你怎麼還是結丹境?再等幾天,本大人都能秒殺你了,所以,廢物不要插話。”
宋怡然麵頰忽白忽紅,%e8%83%b8口劇烈起伏。
陸雨歇本欲無視唐煙煙,奈何她的視線過於灼熱。
他淡淡望著她,與看這世間的一花一草一木並無區彆。
唐煙煙連忙堆出笑臉:“多日未見,你果然還是這般郎豔獨絕世無其二,令我怦然心動!”
陸雨歇麵無表情。
唐煙煙癟嘴,小委屈:“你以前聽到這話可害羞了,如今怎的毫無反應?”
陸雨歇彆過視線,連眼神都不再落在她身上。
唐煙煙乾脆向陸雨歇靠近半步,把身子探出憑欄外,她努力去看他的臉:“陸雨歇,你是生我氣了嗎?因為我叫你大笨蛋嗎?好啦,是我的錯,你不是大笨蛋,你是小笨蛋。”
陸雨歇:……
“唐煙煙。”陸雨歇終於啟唇,他嗓音寡淡如水,含著警告。
唐煙煙眨巴眼,忽地粲然一笑:“去掉唐,叫我煙煙就好。”
陸雨歇看著她不語。
唐煙煙數著手指繼續:“你也可以叫我親愛的,寶貝,或者煙煙寶貝,又或者……”
陸雨歇猛地轉身。
卻被女子細膩柔軟的雙手抓住袖擺。
陸雨歇冷冷回眸,立即撞入一雙楚楚可憐的水眸裡。
那日槐樹下,她亦是這般,像隻落入陷阱的雪白兔子,睜大無辜眼睛,迷蒙地看著這個世界。
但她不是。
她是擅於偽裝的惡魔。
用力甩開唐煙煙的手,陸雨歇厭惡地疾步往前。
唐煙煙沒想到陸雨歇竟那麼大力,她隨慣性後仰,半截身體越過憑欄,紫色衣袖在空中曼妙旋轉,似要栽下去。
“煙煙,”被嫉妒燒紅眼睛的棋玉終於不再是背景板,他衝過去拽住唐煙煙的手,將人拉了回來,“煙煙,你沒事吧?”
唐煙煙搖頭,她正想著該如何“譴責”陸雨歇的無情無義,棋玉突然怒紅著臉,直直對那抹飄逸出塵的月白身影道:“你站住。”
氣氛凝滯。
這聲“你”,指的當然是陸雨歇。
陸雨歇微微頓步,用餘光看了眼扶著唐煙煙細腰的男子。
棋玉憋憤難忍,與此同時,他也清晰認知到他與陸雨歇的差距有多大。
在凡塵,他是被譽為楚璧隋珍、世無其二的翩翩公子。
但在這裡,隨處可見倜儻出塵的仙人,尤其站在他麵前的這位。
他被比下去了。
論相貌,論氣質,他與陸雨歇是有幾分相似,但若站在一起……
所以,他棋玉隻能當他的替代品嗎?
不甘心。
棋玉攥緊袖中雙拳,努力不被自卑打倒,並勇敢正視那抹閃耀於天際的男子:“道歉,你害煙煙差點受傷,難道不該道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