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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抱拳:“大寶兄小煙姑娘,我有事先行一步,等我交完差,再去驛站找你們。”

唐煙煙頷首道好。

馬蹄聲漸行漸遠,世界重歸寧靜。

陸雨歇唐煙煙並肩騎著馬,慢悠悠行駛在蔥鬱林中。

半晌無話,見唐煙煙心不在焉,陸雨歇試探地問:“煙煙,你在苦惱些什麼嗎?”

唐煙煙眉眼籠著淡淡憂愁:“唔,你還記得陰雪峽的那隻兔子嗎?”

陸雨歇:“記得。”

唐煙煙從懷中取出那副手環,遞給陸雨歇:“這對手環是兔子留下的。”

手環由紅繩編織,底端墜著冰淩雕刻的杏花,並不十分精致。

陸雨歇知道兔子已隨煞氣消散,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它拜托你把手環轉交給袁公子?”

唐煙煙搖頭否認:“並非如此,它非但沒有囑托我,甚至希望我不要告訴袁公子真相,可我覺得,”唐煙煙輕歎一聲,“其實換做是我,我大概也會做出和兔子同樣的決定,可我不是兔子,所以我總覺得心裡不大舒坦。”

氣氛緘默。

偶有鳥鳴啾啾聲。

陸雨歇認真思考許久,恍然大悟說:“我懂了,煙煙你和兔子,你們都是打著為對方好的主意才做這個決定對嗎?可對方也覺得這樣好嗎?如果我是袁公子,我肯定不開心。哪怕傷心難過,我還是想知道真相呀,一段感情的價值,應該由當事人自己判斷,而不是由彆人選擇。說不定袁公子認為他和兔子的記憶很寶貴,他想永遠放在心底珍藏呢?”

唐煙煙頗感意外,她斜睨陸雨歇一眼:“哦?如果你是兔子本人呢?”

陸雨歇糾結片刻,心虛地挪開視線:“那我、我就不說。”

唐煙煙“嘁”了聲:“說得好聽,自己還不是一樣。”

陸雨歇垂低了頭,很是沮喪的模樣。

即將走出這片森林,陸雨歇像是終於想明白,他倏地扯住馬繩,喊住行在前頭的唐煙煙:“煙煙等下。”

唐煙煙回眸:“怎麼?”

鼓足勇氣,陸雨歇正視唐煙煙雙眸,眼底氤氳著滿滿的熾熱與誠懇:“煙煙,我們能不能說好,以後如果,我是說如果,假如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瞞著對方才是最好的選擇的時候,你能不能不要騙我?我們誠實地告訴對方心意與真相,好嗎?”

唐煙煙挑眉:“就這事?”她不甚在意地回:“好啊!”

嘴角暈開滿足的笑意,陸雨歇用力點頭:“那我們說好了。”

唐煙煙輕笑,懶得再搭理這個大傻子。

……

兩日後,唐煙煙陸雨歇登門袁府,拜訪袁二公子袁君儉。

袁府上下對他們非常客氣,儼然VVVIP貴賓的待遇。

後園荷花池的涼亭下,唐煙煙陸雨歇沒坐多久,侍從便攙著袁二公子過來了。

相比前些日,袁君儉更顯虛弱,他蒼白唇瓣不含一絲血色,眼睛更是毫無生命力,仿佛隻剩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

攏袖咳嗽兩聲,袁君儉無力地向唐煙煙陸雨歇道謝。

在侍從幫助下,袁君儉落座在他們對麵。

唐煙煙沒心情碰桌上的精致糕點,她問:“袁公子可好些了?能記起今日是何時了嗎?”

袁君儉慘然笑道:“自從他們告訴我任姑娘已……我腦子便清晰了些。”

唐煙煙仔細端詳袁君儉片刻,深深蹙眉:“袁公子該不會是心如死灰沒有活著的念想了吧?”

震愕抬頭,袁君儉看他們一眼,旋即狼狽地將視線投向湖中亭亭荷花,他抓緊膝蓋,喃喃道:“我本就是該死之人,事實卻是隻有我仍生不如死的活著。當年我既沒能陪在任姑娘身邊,這些年又讓袁府為我操碎心,我……”袁君儉哽咽道,“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陸雨歇著急地說:“話不能這麼說,對吧煙煙?”

收到陸大寶求救的目光,唐煙煙搖搖頭,她把紅繩手環擱到桌麵,望向袁君儉:“袁公子應該認不出這對手環了吧?”

袁君儉盯著手環,目光怔忪,旋即大喜:“這莫非是……”他顫著手,不可置信地拾起,大喜之中又透著悲傷絕望,“這是任姑娘親手做的那對手環嗎?”

說著,袁君儉埋首將手環緊緊捂在心臟處,仿佛一個弄丟珍貴之物的小孩,他再忍不住喉口哽咽:“嗚,我後來才發現,我竟把任姑娘送我的手環弄丟了,你們是在陰雪峽發現它的?那你們——”

袁君儉欲言又止,他淚眼中含有無限期冀,原本慘白的麵色,也因激動而生出不正常的潮紅。

唐煙煙斟酌片刻,說:“關於任姑娘的故事有點長,袁公子還記得你曾養過一隻兔子嗎?”

袁君儉脫口而出:“若若?”

唐煙煙頷首:“若若就是任姑娘。”

袁君儉瞪大眼睛,如被驚雷劈中:“怎、怎會?”

唐煙煙再無任何保留,將完整的故事講給袁君儉聽。

“事情就是這樣。”約莫半盞茶,唐煙煙的故事已然講完。

緊接著是冗長的沉默。

微風中,袁君儉怔怔望著前方,他失焦的瞳孔盛滿驚詫,以及痛楚愧疚。

用手掌捂住眼睛,袁君儉難堪地扭過頭,大顆大顆眼淚無聲地從他掌下滾落……

等袁君儉稍微平複情緒,唐煙煙與陸雨歇起身告辭:“那我們就走了,袁公子以後無論做什麼決定,都請先想想若若,它雖然是一隻兔子,可它也是一隻願意犧牲所有隻圖你好的兔子。”

“等等,”袁君儉連忙用手揉去淚意,出聲挽留他們:“兩位請稍等。”

唐煙煙聞聲頓住步伐。

袁君儉紅著眼眶,儘管依依不舍,他還是把手環遞給唐煙煙,嗓音沙啞地說:“它已經不在,這手環留在我手中還有什麼意義呢?既然是它送給唐姑娘的,唐姑娘就收著吧。”

遲疑片刻,唐煙煙從袁君儉顫唞的手中接過手環。

再度告辭,兩人沿荷花池離開。

低眉把玩著掌中手環,唐煙煙輕聲嘟囔:“不知道袁君儉怎麼想的,他會介意若若是隻兔子嗎?”

陸雨歇答非所問道:“剛才,我感覺袁公子很不想把手環送給我們的。”

唐煙煙:“最後還不是送了。”

陸雨歇嘴角微彎:“嗯,所以答案究竟是什麼呢?”

唐煙煙:……

兩隻手環有相互感應的作用。

唐煙煙自己戴上一隻,把另隻套在陸雨歇腕上。

陸雨歇寶貝得不行,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煙煙,這算我們的定情信物嗎?”

唐煙煙扯唇,回他一句“嗬嗬”。

比起情侶手環,唐煙煙覺得這更像寵物追蹤儀,無論陸大寶跑去哪兒,她都儘在掌握之中。

不過她也就養得起傻裡傻氣的陸大寶,等仙尊本尊大勢歸來,那什麼,咳咳,當她啥都沒想,啥都沒說好了!

走出胡同,他們才發現,今日竟是七夕!古老的情人節!

唐煙煙看著琳琅滿目的七夕衍生品,不由大為新奇。

她買了些巧花巧果,和陸大寶邊吃邊走。

“這位相公,你家娘子生得如此貌美,為她買支簪吧。”

“還有我的胭脂水粉。”

“誒,買什麼胭脂水粉,小娘子天生麗質,不需要這些。來看看我這邊的團扇和荷花燈啊,保準小娘子喜歡。”

……

陸雨歇臉頰紅撲撲的,心口仿佛開了朵花兒。他看向那些衝他叫嚷的商販,一個勁兒偷偷扯唐煙煙袖口,悄聲說:“煙煙給我點銀子。”

唐煙煙頭都沒抬,直男本男地回:“要銀子乾嘛?你要什麼我給你買就是了。”

第二十章

男人兜裡果然不能沒有錢。回到驛站,陸雨歇悶悶不樂地想。

唐煙煙不明所以,還以為陸大寶被商販“妻管嚴”的戲謔目光傷害到尊嚴,遂拍拍他肩,寬慰他說:“多大點事兒,彆不開心啦,今晚乞巧節可熱鬨了,聽說還有專門放許願燈的節目,晚上我們一起去嗨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陸雨歇扁著嘴,提不起興致地嗯了聲。

“那我先回房補覺啦。”

唐煙煙提著裙擺歡快跑開,為今晚的豐富夜生活開始做準備。

房中寂靜,陸雨歇望向窗外,麵容惆悵。

他要怎樣才能快速掙到錢呢?

雖然他失憶了,可失憶並非什麼大不了的疾病,他總靠煙煙生活,似乎好像確實很……

這莫非就是旁人口中的小白臉?

陸雨歇被“小白臉”三字羞得麵紅耳赤。

霍地起身,陸雨歇攥緊雙拳,他決定了,他要出去掙錢。

他要用自己的錢給煙煙買漂亮禮物!

他要為煙煙創造美好未來生活!

給煙煙留下“有事出趟門”的紙條,陸雨歇忐忑離開驛站,往鷹城最熱鬨的地方走去。

一路盯著琳琅商鋪研究,陸雨歇心裡愈發沒底。

他會做什麼呢?

失憶前,他該不會就是煙煙的小白臉吧?

喪氣地來到月湖旁,陸雨歇看著湖上一座座精美畫舫,心想:如果我有錢了,我也可以給煙煙買一艘。不一會兒,他又看到仆人在為主子搭建臨時觀景台,陸雨歇心想:如果我有錢了,我也可以為煙煙搭建一座。

可是他並沒有錢QAQ。

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耳畔傳來無數歡聲笑語,陸雨歇卻難過得想哭。

正欲轉身,陸雨歇突然看見一艘小船靠岸,從船上下來的中年婦女衣著鮮豔,一張白麵餅似的圓臉,嘴巴塗成了石榴深紅。

此時,婦女橫眉豎目,正衝身旁小童罵罵咧咧:“呸,不就是理國十大琴師之一嗎?竟敢蹬鼻子上臉臨時給老娘漲價?一百兩銀子少嗎?少個屁,他個茅坑裡的臭蛆!老娘不找他了,老娘要找比他俊朗比他會彈琴的琴師氣死他。”

小童哭喪著臉:“掌櫃的,咱上哪兒去找比他技術高超的琴師?再者雲琅公子玉樹臨風,是城中女子最為追捧的男人,我們……”

話語戛然而止,小童不經意看到對麵的陸雨歇,頓時張著嘴,驚呆了。

我的天惹,在這位郎豔獨絕的公子麵前,雲琅琴師確實算個屁哦!

“掌櫃的。”小童喜極而泣,他拽住中年婦女,示意她看陸雨歇。

“你乾嘛,老娘正不爽……”

被換作掌櫃的婦女甫一回頭,便看見了立在湖畔的青袍男子,那男子劍眉星眸挺鼻薄唇,皮膚似比女子都更白皙幾分。在天光與湖泊的襯托下,更是俊朗不可方物。

太好看了,中年婦女險些被帥到暈厥。

這世上竟有此等容顏?簡直如天上謫仙般清冷出塵,不,他就是謫仙本仙,太仙了。

“公子,你會彈琴嗎?”中年婦女雙方放光,如餓狼般撲上去。

不等陸雨歇接話,婦女改口說,“呸呸呸,不會彈琴也沒事,有這張臉,誰他娘的還有心思聽琴哦?公子公子,我付你一百五十兩銀子,你今夜便屬於我了,成交否?”

屬於她?這是什麼可怕的虎狼之詞?陸雨歇驚恐地連退三步。

他雖饞銀子,可他也不能委身於除煙煙以外的任何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