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再耽誤水涼了。”小安子在一旁攆人。
“怎會涼?”其中一個小太監指了指旁邊的木桶,笑眯眯地道,“這桶裡都是熱水,姐姐若是覺得水涼,把熱水加進去便是。”
“有勞你們想這麼周全。”福兒笑道。
“算不得什麼。”
小太監還想說什麼,被小安子硬趕著出去了。
三人拉拉扯扯到了外麵,小安子才變了臉色:“你倆夠了啊,乾什麼呢,我可提前占了位置。”
兩個小太監也不惱,嬉皮笑臉道:“準你占位置,就不準我們插空獻點殷勤?你小子可真夠賊精的,跟這位混得可夠熟,以後若是發達了,可彆忘了兄弟們。”
“當然忘不了!”小安子笑斥道,“趕緊走吧你們,彆在這兒礙眼!”
等二人走後,小安子又進了屋裡。
“姐姐這回可信了吧?這些小的可一文錢都沒花,你瞧瞧這兩個狗東西殷勤的!”
福兒自是看出端倪,也看出小安子為何在自己麵前如此表現。
可她也不知該說什麼,隻是無奈地笑了笑,就怕到時對不住小安子如此看重她。
……
福兒沐浴時,小安子也沒走,就在外麵守著。
等她沐浴完,那倆小太監又來了,和小安子搭著手把浴桶和水都收拾了。
臨走時,送水的小太監說,其實這浴桶可以送給她的,隻是這屋裡放不下,還讓福兒以後要用熱水儘管跟他們說就是,保管一應都俱全。
幾間房都在一處,這邊的動靜旁邊幾間屋自是沒漏下。
碧玉和紫綃也就罷,淑月站在自己的房門前,一個勁兒往這邊瞅,隻是福兒在屋裡沒看見,小安子幾個倒是看見了,卻無人在意。
宮裡就是這樣,人情世故都十分現實,人人都喜歡燒熱灶,等哪天你自己成了熱灶,自然不愁人來燒。
中午小安子送膳時,又透露出一個消息。
福兒的膳食規製改了,被提了一等。
以前她們在小院時,是吃的普通宮女太監們吃的膳,挪到這裡後被改為一葷一素。如今福兒的膳被改成了四菜一湯,其中可以有兩個葷菜。
按照小安子的說法,這是半個主子的待遇。
等以後有了名分,最低等的淑女也有六菜一湯,還有瓜果點心的份例。
似乎為了印證他的說法,下午來了幾個太監,給福兒送了些東西。
其中有細棉布兩匹,綢緞兩匹,成衣四身,金銀簪各一,珠花、絨花各兩朵,以及一些胭脂水粉。
這就意味福兒以後可以不用再穿宮女服了,也不用梳雙螺髻,可以按照現有之物隨意打扮,雖從名義上還是宮女,卻又不等同普通的宮女,有點類似民間的通房丫頭被開了臉。
之前淑月還能保持隻酸不開腔,這下有些忍不住了,她還沒蠢得當即去找福兒麻煩,而是先後鑽進了紫綃和碧玉的屋裡。
隻可惜紫綃和碧玉的城府都沒她那麼淺,並沒有回應她什麼,這可把她氣得夠嗆,扭頭回去時,心中暗想就算被她搶了個頭,又能怎樣,指不定馬上就輪到她了,鹿死誰手還說不定!
這麼想的似乎並不止她一人,因為臨近傍晚時,三人都找小安子要了熱水沐浴。
小安子前腳收了好處去辦,後腳就把消息告訴福兒了。
福兒默然,不過她心裡也有點好奇,今晚太子可會招其他人侍寢?
.
夜色降臨。
隨著天漸漸暗了下來,東宮各處都掌了燈。
廡房前的宮燈也被點了燃,本來這幾盞宮燈是給這條廊廡和宮院照亮的,但由於懸掛在每間房前的廊下,宮燈整體為紅色,四角還垂著大紅色的流蘇,倒生出些彆的意味。
在夜色中,遠遠朝這裡看過來,仿佛懸了四個紅燈籠。
福兒用完晚飯就想睡下了,隻是見外麵天還沒黑,就強撐著等天黑下來才去睡了。
不同於她如此心大,另外三間屋裡的人等過昨天陳總管派人來叫她們時間,又等過了戌時,一直到進了亥時,幾間屋的燈還依舊有些不甘心地亮著。
一間房門被悄悄打開,有人從門裡走了出來。
門外宮燈的光亮和屋裡燈光,將她影子拉得有些長,她小心翼翼的,以至於剛出來時被自己拉長的影子嚇了一跳,站了站,才忍住驚慌。
她伸頭往旁邊幾間屋子瞧了瞧,見其中有間屋裡的燈已經熄了,她露出晦澀的神色,又見另外兩間的燈還亮著,她悄悄回到門裡,關上房門。
……
等衛傅用罷晚膳,天已經黑了。
他看了看外麵天色,決定去演武場一趟。
“殿下,這會兒天都黑了,怎麼突然想起要去演武場?”小喜子道。
衛傅瞥了他一眼:“孤今兒讀了一天書,倦得慌,歇之前去出些汗。”
“殿下若是倦了,叫個司寢宮女來服侍多好,何、何必去那演武場出汗……”
剩下的話,在衛傅的斜視下消了聲。
“你再話多,孤就把你送給陳瑾,讓你跟著他去!”
小喜子當即不敢說了,耷拉著腦袋跟在後麵。
等衛傅從演武場出來,已經亥時了。
演武場位於端本宮後部西北側,經過一座穿殿再過凝寧門就到了,平時衛傅都是走東側的路,偏偏他這趟去的時候走的東邊的路,回來時走的西側。
小喜子本有些疑惑,怎麼走到這裡來,直到看到那四盞紅色宮燈,才意識到這是什麼地方。
這不正是那幾個司寢宮女住的地方?
難道說殿下其實已經嘗到滋味,但礙於麵子不好意思招人來侍寢?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衛傅臉色,見他臉色有些怪異,俊眉擰著,眼中有火光,似乎有些惱羞成怒。
他不解地順著看過去,很正常啊,幾間房裡都亮著燈。
不對,有一間屋裡的燈是熄了。
這是哪個宮女?主子都沒歇,她竟敢歇?
“胡亂張望什麼?還不快走!”
小喜子忙不敢張望了。
夜色中,三間房裡的燈安靜地亮著,一直到過了亥時才熄了燈。
而小喜子回去後才意識到熄了燈的是誰,主子為何會惱。
嘶……
第12章
昨天睡得太晚,以至於淑月幾個第二天早起時都沒什麼精神。
倒是福兒睡得極好,一改昨天的無精打采。
出來打水洗漱時,淑月瞧見福兒容光煥發的模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今兒福兒有精神與她打嘴官司了,挑了挑眉道:“你瞪我做什麼,我又沒惹你。”
“你彆囂張!”
她囂張什麼了?
福兒覺得淑月有些莫名其妙,旁邊端著臉盆的紫綃和碧玉對視了一眼,露出複雜的表情。
回去後,正好碰上小安子來送早膳。
小安子揮了揮手,讓與他同來的小太監去送另外三個食盒,他則拎著食盒來找福兒。
“姐姐回來的正好兒,這粥剛盛出來,還熱乎著呢。我等的時候,小豆子公公盛了一碗給我,香糯得很。”
一般早膳不是王來福做的,都是小豆子提了食盒去其他膳房裡撿,看中哪樣粥點就撿哪樣,食材都是好的,一般都是給主子們做早膳時餘下的,膳房裡人人有份,以前福兒就是這麼跟著搭空吃點,現在也一樣。
福兒接過食盒,瞧了笑眯眯的小安子一眼:“你對我如此儘心,倒讓我有些羞愧了,就怕到時讓你失望。”
小安子目光一閃,道:“姐姐這是說什麼話,我對姐姐好,那是因為姐姐對我好,照拂我,姐姐是不知,我打小入宮,也吃過不少苦,這麼多年了,也就和姐姐投緣……”
小安子絮絮叨叨說了些感歎話。←思←兔←在←線←閱←讀←
其實福兒的意思他懂,他的意思福兒也懂。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太監不同宮女,宮女二十五能出宮,太監隻能一輩子待在宮裡。皇宮是個捧高踩低的地方,宮裡人隻有在高處才有福享,在低處隻會遭人輕賤,由不得像小安子這樣的太監不往上走。
小安子為何對福兒如此殷勤?
還不是覺得她有前途!
這就像賭錢,看中下注,能不能成皆看命。
那些主子娘娘們身邊的得力心腹,也不是一蹴而就上來就是心腹,也是陪伴於微末時,才會有日後的風光得意。
福兒會說這麼一句,是想提醒小安子,恐怕她達不到他的預期,小安子絮絮叨叨又是說以前又是說投緣,不過是側麵在表忠心,同時給整件事蒙上一層‘投緣’的布,顯得沒那麼功利罷了。
看得出小安子是下了決心的,福兒暗歎一聲,也沒多說什麼。
小安子殷勤地幫她把飯菜拿出來,擺上。
除了一碗紅棗金絲粥,還有一籠龍眼包子,一碟熱騰騰的糖霜米糕,一碟山藥糕,一籠金絲卷。
以前小豆子幫福兒留早飯留慣了,知道她的口味,粥是甜的,選的麵點自然要選鹹口,也知道她的飯量,所以數樣選得多。
福兒把糖霜米糕拿出來,給了小安子。
“給你吃吧,你若是在膳房吃飽了,就給你同伴。”
小安子道了聲謝,笑眯眯把碟子接過了來。
“對了,我若是想出去,可是能出去?”福兒又道。
“姐姐是想去——”
“我想回尚食局看看。”
小安子想了想道:“倒是能出去的,按理說姐姐們的事是歸陳總管管,不過陳總管可沒功夫管這些小事,姐姐隻用跟端本宮那邊打聲招呼,應該就能出去了。”
“還要去端本宮報備?”
福兒一想到端本宮,就下意識排斥。
小安子笑道:“這事交給小的就是,姐姐儘管去,彆離太久了就成。”
.
福兒也沒換新衣裳,而是還穿著以前的那身宮女服回了禦膳房。
一見福兒回來了,幾個平時在禦膳房乾粗活的小太監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她去了東宮過得如何。
福兒不禁一陣暖意上了心頭,明明離開得也不久,但再回來總是感歎。
“師傅呢?”
小豆子道:“王爺爺還沒來呢,這兩天王爺爺有些不舒坦,早上就來得晚。”
“師傅病了?”福兒當即凝重了臉色。
“哪是什麼病,就是人老了,倦怠。”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福兒轉身看向從外麵走進來的王來福,驚喜地叫了聲‘師傅’。
她端詳了下師傅的臉色,還如以往沒什麼不同。這期間幾個小太監紛紛叫了聲爺爺,就四散乾活去了,福兒則和王來福進了裡麵。
“師傅,你若是哪有不舒坦的,千萬彆忍著,跟尚食局說一聲,請個醫官來看看。”福兒略有些憂心道。
王來福失笑道:“哪有什麼不舒坦,不是跟你說了,就是人老了,偶爾會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