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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

庾高越想越覺得心冷,仿佛早已經落入了一張巨網當中,無論如何都無法脫身,他也確實有理由心灰,如果一件事是巧合,幾件事情湊在一起,那還能算是巧合麼?現下宋南樓奇兵至此,就算孫無極那邊暫時擋住了陶駕的人馬,之後也不得不放棄右營,選擇回援。庾高往日同樣讀過兵書,知道“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①的說法,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將這等計謀用的如此爐火純青——難怪小皇帝此次不曾親征,深謀遠慮到了這等地步,又哪裡需要親自過來!

作為東地叛軍的重要謀臣,庾高的心態變化十分清晰地在遊戲麵板中反應了出來——

[威信(東部中立勢力):20 0(職業加成)

威信(東部敵對勢力):0 30(職業加成)]

正在西雍宮中批閱奏折的溫晏然:“……”

就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敵人都琢磨了些什麼。

*

被圍了好幾日之後,熬得雙目通紅的庾高伏在典無惡座下,苦勸:“此時實在不宜發信請孫將軍回援,還請大將軍三思!”

他這麼說,完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如今橫平縣處於防守的位置,而宋南樓是異地作戰,隻要等對手身邊的糧草消耗完畢,那圍城之困可以自解,最怕的,莫過於孫無極帶人回來——以此人重情少智的性格,一旦曉得橫平被困,肯定會不顧後果,會帶兵前往橫平——那時候右營無人防守,陶駕等人可以從容越過關卡,讓自己的兵馬與宋南樓的兵馬合流於一處,之後他們便不得不在橫平與對方決戰,一旦失敗,就當真是一敗塗地,從此再沒有複起的機會。

在這種局勢下,庾高的思路其實是正確的,隻是他萬萬沒有料到,陶駕等人那麼快便攻下了右營,孫無極不是帶兵回援,而是狼狽逃歸,他因為典無惡放棄了給前方送信,一路上又快馬加鞭,沒跟自己人聯絡,所以不知道宋南樓在此,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橫平縣內。

在看見宋南樓傳來的信,知道孫無極此刻被圍在外頭的一座小土城裡時,庾高當即吐血倒地,半晌後才悠悠醒來——他現在又痛又悔,不知該如何是好,能有現在的局麵,全然是因為建平中小皇帝的老謀深算,此人當真是一個最最可怕的敵人,他們會失敗至此,足以體現兩邊的差距,然而庾高反思往事,卻覺得至少橫平這邊並不存在什麼太大的失誤,而溫晏然令人恐懼的地方也正在這裡,她居然能讓對手沿著看似正確的道路,一步一步主動走到絕境。

第一百二十章

在宋南樓陳兵於外的情況下, 橫平縣內已經出現了亂象。

典無惡終歸不是玄陽子本人,若是田東陽自己在此,建平大軍最後要麼強行攻破城池, 要麼把城池圍住, 等他本人暴卒,否則一時半會很難將這座堡壘徹底拔除, 然而典無惡是假托老師威望行事,順風順水時還好, 如今卻走到困守孤城這一步,難免使得底下人心紛亂。

橫平縣內的情況不好,土城那邊的情況隻有更糟, 孫無極帶人返回時,身邊本有近萬騎兵, 等駐紮在此時, 便隻剩下五千左右, 而且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傷員, 他巡視防衛時,隻覺城內都是嚎啕呼痛之聲, 當下發狠斬了幾人,喝令營中將士不得高聲喧嘩, 免得擾亂軍心。

一位幕僚跪在典無惡麵前, 苦苦請他派人救援孫無極, 讓兩邊兵馬彙合於一處,或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典無惡勉強支應:“城內還有多少人馬?”

幕僚回答:“騎兵還有三萬,步卒……”

不等人把步卒數量報出, 典無惡便揮了揮手, 打斷對方:“建平兵馬精壯至此, 步卒又有什麼用處?”微微沉默,然後道,“讓人帶著騎兵出去,把師弟救回。”

吩咐完後,自己居然再次臥倒,不去理會外麵瑣事。

幕僚心知主君已經灰心喪氣,隻能自行去把命令分派下去,結果調度不靈,屢屢被宋南樓手下人馬擊退,相比於橫平縣中人,對方全程都如貓戲老鼠一般輕鬆自若。

戰敗的訊息不斷傳來,可怕的沉默彌漫在官衙當中,庾高已經重病不支,中間勉強清醒了一小會,聽到戰報後,又再度嘔血暈倒,典無惡更是已經心灰意懶到了極點,最後居然讓人拿了酒水來,決定一醉方休。

與橫平縣中人情況完全相反的是宋南樓,圍城期間,他親自上前督戰,對將士們勉勵勸慰,每有斬獲,自己一分不留,全都賜給下屬。

其實按照宋南樓的眼光看,橫平縣這邊尚且存在一定翻盤的機會,他本人氣勢再盛,也是異地作戰,倘若孫無極能夠突然振奮,從後方對他們進行擾亂,然後典無惡再以自身威信,召集承州其他地方的人馬過來援助,那自己或許會反過來陷入被包圍的困窘當中。

然而典無惡如今威信掃地,他本人也缺乏從頭來過的勇氣,每日隻在官衙中飲酒,期間甚至還不斷有小股部隊私自離城,向宋南樓投降。

兩邊的對峙持續了大半個月,隨著陳明帶著本部人馬與宋南樓彙合在一處時,那種僵持之態便宣告了結束。

宋南樓部下人馬看到援兵抵達,當然大喜過望,而典無惡那邊,則是在原本的絕望上,又覆蓋了一層陰霾。

軍營中。

跟同僚接上頭的陳明訝異:“孫無極已經死了?”

宋南樓解釋了一句:“確實死了,但他並非是被在下誅殺。”

孫無極此人在來的路上就屢屢丟棄傷兵,隻把精銳帶在身邊,等駐紮在土城中後,隨著宋南樓那邊攻勢的緩和,土城中的人心反而沒之前那麼齊聚,其中受傷之人擔憂會被拋棄,甚至被宰殺充作軍糧,心中惶恐不安,加上孫無極不懂安撫,隻曉得用強力鎮壓,最終導致了夜間炸營。

雖然上官下令安定秩序,然而眼前之人都是往日並肩作戰的同袍,誰肯向對方下手,任憑孫無極如何呼喝,也再無法控製住局勢,亂象一旦成勢,就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了,他本是一代悍將,最後居然稀裡糊塗地死在內亂之中。

宋南樓當時之所以沒有一鼓作氣將孫無極等人鏟除,原先是想以土城為餌,把典無惡釣出來,結果這兩個人一個死於自己兵卒之手,另一個萎靡不振,儘日以酒水自娛,倒讓他的計劃遲遲未能奏效。

等陳明抵達後,那種無形的壓迫感更為強烈,橫平城內的人心愈發動搖,又過了一日,城門大開,從中湧出了大約一千左右的騎兵。

這些騎兵身上的裝備並不整齊,武器也亂七八糟,馬匹更是是優劣不齊,看起來簡直不像是一支隊伍。

從城門中湧出的騎兵不閃不避,隨著打頭之人一聲呼號,便向著建平大軍正麵衝了過來,後者則根本沒有派人應戰,隻是幾波箭雨下去,那些人便傷亡大半。

饒是宋南樓帶兵時一貫心狠,此刻也忍不住生出幾絲憐憫之意,對下屬道:“跟他們說,溫謹明此人早已死在北苑,縣中那位乃是假冒,為了一位偽王送命,豈不讓天下笑話,若是他們就此投降,朝廷願意收容。”

下屬奉命而去,然而等他們將話喊出口後,橫平縣那邊,一位四十多歲的人打馬而出,昂然回應:“我本是田間一農婦,那位泉陵侯是真是假,與我等又有什麼分彆?當日之所以信奉玄陽上師,實在是家中貧困,官吏盤剝無度,根本沒有立錐之地而已,如今事已不可為,願意以死相報。”

宋南樓注意到,對方手中武器,似乎是用來翻土的鐵齒楱(zòu)所改製的。-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白馬銀甲的少年將軍麵無表情,隻是下令讓弓/弩手再度齊齊射擊,箭矢呼嘯飛過,穿骨裂肌,宋南樓沒有回避,親眼注視著那些人不斷從馬上墜落到底,直到再沒有一絲動靜。

“打掃戰場,為那些人收屍。”宋南樓本該堆建京觀震懾,隻是心中憫其忠義,頓了頓又道,“派人將他們安葬。”

等建平這邊把那些人埋葬好後,一群文士打扮的人從城中戰戰兢兢地走出,手捧典無惡的信印,下跪投降。

宋南樓根本不肯親自接印,隻讓手下將其收好,然後跟陳明一起,帶軍入城——此刻典無惡已經自縊而死,宋南樓將他首級斬下,用來去各郡招降,同時處置橫平縣內遺留的事物,並將被軟禁在此的褚歲釋放。

褚歲覺得自己的運氣著實不錯,本來典無惡已經動了摘掉自己腦袋的想法,結果因為褚馥的“歸順”,把計劃無限延後,而等褚馥乃是內間一事泄露之後,知道真相的孫無極又被堵在了外頭的土城裡,沒法與典無惡溝通,後麵橫平縣內情況混亂,也無人有空去搭理她,也就讓褚歲一直苟到了現在。

收複橫平縣後,宋南樓立刻傳信於車騎將軍陶駕,自此之後,持續了半年的東地叛亂,徹底宣告平息。

*

陶駕等人收複東地的同時,建平這邊正在準備過年事宜。

溫晏然雖然對飲宴之事沒什麼興趣,不過接受朝賀也是皇帝的工作,在這期間,一些強大的邊地部族也會前往京城覲見,考慮到現在外頭正在打仗,朝廷有義務通過大朝會向外展現出大周強大的精神麵貌,以此震懾那些宵小之輩。

乾元殿內,樂聲盈耳。

少年天子頭戴旒冕,身著玄衣纁裳,高坐在禦案之後,燭火的光輝照映在微微晃動的珠旒上頭,顯出一種異常燦爛的光輝,使得旁人無法看清她的麵目。

朝中大臣,宗親,各地派來京城拜見的朝集使,以及邊地部族的使者,都在禮官的引導下,向著天子大禮參拜。

一些在先帝時期也曾前往過建京的邊地使者,固然察覺到如今的年宴不如以往繁華,但殿內的肅穆莊重之意,還要更加勝過往日,一時間像是被什麼奇異的力量所懾服住了一般,小心翼翼地伏拜在那位年輕而驕傲的君王腳下。

鼓樂聲在空氣裡流淌,整個宮殿似乎隻能聽到禮官說話的聲音,等殿中的臣子們結束了參拜之禮後,被引入席案之後,各色菜肴如流水般送上後,那種令人戰栗的氛圍,才似乎稍稍緩和了一些。

隻有少數人才有機會參與乾元殿中的年宴,而在這些人裡,也隻有很少的一部分,才能有資格向皇帝單獨祝酒,那位天子在接受了臣子的恭賀後,也隻是微微頷首而已。

烏流部的使者退下後,慶邑部的使者上前,單以部族實力論,慶邑其實不如烏流雄厚,但他們中原化的程度卻比烏流部更深,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禦座上的皇帝也難得開了尊口,和顏悅色地問了一句:“蕭將軍近來可好?”

慶邑部使者再度行了一禮,他的腰彎得極低,額頭直接碰到地麵,恭恭敬敬道:“蒙陛下神靈庇佑,將軍十分健康,慶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