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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阿瑪。

胤禛眼神溫柔打量著一對兒女,叫起後問弘昀:“最近可有乖乖聽話學大字?”

弘昀更加緊張,小臉都漲紅了,憋著沒敢答話。

李格格看得心疼,把弘昀拉到身後,勉強笑著說道:“外麵涼,爺先進屋坐吧。”

胤禛麵無表情看了李格格一眼,倒未再為難弘昀,往屋內走去,李格格忙拉著快哭了的紅昀跟進屋,二格格則安安靜靜走在最後。

蘇培有了先前在福晉院子裡的經驗,在廊簷下站著沒動,柳兒忙著前去端茶倒水,沒空招呼他去耳房坐,他自己晃悠著走了進去。

婆子上了茶水,蘇培坐在凳子上,悠閒吃著茶休息。一碗茶還沒吃完,便聽到弘昀隱隱的哭聲。

他愣了下,忙放下茶碗走出去,見屋外候著的丫鬟婆子神色緊張,皆束手垂立,無人敢東張西望亂看。

正屋的門簾掀開,柳兒慌張站在門邊,胤禛沉著臉大步走出來,跟隨而來的是李格格壓抑嗚咽的哭聲。

蘇培不敢多看,忙低下頭跟著離開,胤禛越走越快,他也加快了腳步追上。

夾道裡秋風在回旋,好似先前李格格的哭泣。蘇培還在琢磨究竟發生了何事,前麵胤禛的腳步慢了下來,止住腳步定定站在那裡,微仰著頭看向遠方。

蘇培也跟著抬頭看去,遠處的天,被夾道分割開,隻看得到破碎的雲。

胤禛回過頭,看到蘇培的樣子,愣了下問道:“你在看什麼?”

蘇培心道不是你看,所以我才跟著看稀奇的嗎?不過他還沒那個膽直說,稍微修飾了下語氣,說道:“奴才見爺在看天,奴才就跟著爺一起看了。”

胤禛沒有看天,他隻是在平緩心情。

先前進屋時,弘昀囁嚅著不敢上前,胤禛瞧著他那畏畏縮縮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偏生李格格還在旁邊多嘴打圓場,說是弘昀太小,又這麼久沒見著他,一時眼生了。

弘昀已經四歲了,規矩沒學好不說,大字也不識幾個。

弘暉像他這麼大時,不僅規矩好,認字多,還會背詩。

想到弘暉,胤禛的心又被刺紮了一下般,扯著疼。

他自認為對弘暉弘昀一視同仁,尤其弘玢去後,對兒女們都很溫和慈愛。

沒想到弘昀還是怕他,怕得跟他說話都口齒不清,甚至連二格格都不如,真不像是他的兒子!

好不容易壓下的怒氣,又隱約有重新冒出頭的預兆,胤禛深吸一口氣,大步繼續往前走,回到了前院書房。

接下來的一天,除了吃飯之外,胤禛都在書房裡忙碌,沒讓人進去伺候。蘇培樂得清閒,在耳房喝茶吃點心打瞌睡混日子。

晚上胤禛沒有去彆的院子吃飯睡覺,蘇培伺候他上了床,心想一天的工作總算完成,正要鬆口氣的時候,胤禛的一句話,猶如一道驚雷,砸在了他的腦袋上,把他直接炸開了花:“明兒個我要進宮,照著進宮的時辰叫起。”

滿人出門幾乎都騎馬,現在天氣還不算太冷,胤禛進宮肯定也是騎馬出行。

蘇培要跟去伺候,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也必須騎馬。

關鍵是,他從沒騎過馬啊!

第7章

明天該怎麼辦?

蘇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絞儘腦汁想著對策。

騎馬的問題他起初想過,原先打算等身體好了之後,再悄悄去學。隻是他身體剛好,胤禛就回了府,他又連續當值,壓根兒沒有學習的機會。

一晚上想破了頭皮,最後不知何時睡著了,也沒想出個應對之法。

早上被徐阿水喚醒,蘇培生無可戀起床,洗漱吃飯,再去伺候胤禛起床吃飯,收拾妥當之後出了門。

來到二門外,馬廄的下人已經牽馬候著,胤禛接過韁繩,利落翻身上了馬,一夾馬肚,馬便噠噠小跑了起來。

蘇培麵前的馬,比胤禛的馬要矮一些,卻依然比他要高上一頭,看上去威風凜凜。

胤禛的馬已經跑出了一段距離,蘇培急得幾乎快哭了,心一橫踩著馬鐙往上爬。

幸虧他還算高,馬的脾氣也溫和,看上去雖有點狼狽,總算被他爬上去坐在了馬背上。

蘇培坐在高高的馬背上,看著麵前離地近兩米的高度,臉色霎時更加慘白,後背被汗濡濕,黏糊糊貼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胤禛沒聽到後麵的動靜,回頭一看,蘇培居然還在原地沒動。他拉著韁繩勒住馬,臉色一沉,厲聲問道:“你還在磨蹭什麼!”

蘇培隻得一咬牙,學著胤禛那樣一夾馬腹,馬踢踢踏踏跑了起來。

涼風撲麵,加上顛簸,他隻感到五臟六腑都在翻滾,下意識俯身躲避著風,也讓自己身體能舒服些。

胤禛盯著蘇培略微僵直怪異的身體看了幾眼,時辰不早,見他已經跟上來,也沒多問,繼續騎馬前行。

蘇培腦子裡嗡嗡響,死死抓住韁繩,生怕自己掉了下去。不僅要克製恐懼,還要不時看向前麵的胤禛,偷學怎麼讓馬轉向。

從府上到紫禁城景運門這一段距離,蘇培認為,這是他此生走過最艱難的路。

文武大臣騎馬進宮的,必須在指定地方下馬步行。胤禛從東華門進宮,按照規矩得在景運門的箭亭處下馬,他利落地翻身躍下馬背,蘇培已經麻木,有樣學樣從馬背上抬腿一跳,然後雙腿直直,砰地跪在了地上。

下馬處人來人往,宮內伺候的小太監們,忙著將馬牽去看管,聽到聲音響,都朝蘇培看了過來。

蘇培膝蓋痛得眼淚都快飆出來了,他簡直在跟做夢一樣,下來的時候雙腿像麵條一樣軟,然後就成了現在的造型。

胤禛神色慍怒,他走上前冷冷問道:“你這是在作甚?”

蘇培不怕丟臉,卻怕丟命,在牽馬的小太監攙扶下站起身,忍痛忍淚撒謊:“奴才先前腿抽筋了,一時沒能穩住,就摔了一跤,請爺責罰。”

胤禛也腿抽筋過,知道其中的滋味,無語片刻,沒好氣說道:“爺現在沒功夫罰你,且先記著,到時候一並與你算。”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蘇培逃過一劫,來不及鬆氣,拖著疲憊的雙腿跟了上去。

到了乾清宮,胤禛直接前去東暖閣書房見康熙,他則留在太監歇息的屋子裡等候。

一進屋,裡麵已經坐著兩個太監,蘇培一個都不認識,不過他們似乎認識他,紛紛與他抱拳打了招呼。

蘇培秉著不得罪人的態度,禮數周到笑著回禮。

其中一個略微矮胖的太監,一笑就露出暗紅的牙齦,雙眼眯成一條縫,看上去憨憨的,帶著幾分莫名的喜感。

胖太監朝蘇培打量了幾眼,說道:“好長一段時日未見到你,前兒個我跟著太子爺,還有四貝勒爺一起前去巡河工,聽李福說你受了傷,不方便出行,如今你可好了?”

蘇培暗自問候過李福的祖宗親戚,狗東西大嘴巴,到處去宣傳他挨打的事,真不是個東西。

以前他媽跟他說過,老板身邊的司機秘書等人,好不好就一個標準,那就是能不能管住嘴。

蘇培拿這條來嚴格要求自己,府裡的事情,不管大小,沒有上麵的授意,他絕對不能對外透露任何一個字。

蘇培腦袋轉得飛快,聽胖太監的意思,他應該是太子身邊的太監,絕對不能得罪,便朝他點頭客客氣氣頷首,隻微笑不語。

胖太監沒得到他的回答,頓時拉下了臉,與旁邊瘦長馬臉太監說起了天氣等閒話。

馬臉太監話不多,胖太監說一句,他客氣回半句,嗯嗯啊啊說著天氣涼了之類的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蘇培雖然沒參與,卻也拉長著耳朵聽,從他們的你來我往中,得知了兩人的來曆姓名。

胖太監叫許三七,馬臉太監叫張吉,是十四阿哥胤禎身邊的太監。

兩人說了一陣,許三七估計是說得口乾,見張吉不怎麼熱絡的樣子,覺著沒趣,便停止了說話閉目養神。

蘇培昨晚沒睡好,又緊張了一路,這時放鬆下來,整個人疲憊得很,很快就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突然,他仿佛聽到身邊有動靜,忽地一下驚醒,睜開眼,看到許三七與馬吉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去。

蘇培也不知何事,隻跟著起身往外走,湊上前一看,東暖閣的門外走來三個男人。

身穿明黃色常袍的男人走在最前,胤禛落後他一步,走在最後麵的,則是一個約莫十六七歲,與胤禛看上去有幾分相似的少年。

穿明黃色的男人很好認,在宮裡能穿這個顏色的,除了康熙就是太子,後麵年輕的,應該就是十四阿哥。

蘇培對許三七與張吉佩服得五體投地,居然能一邊睡覺,一邊得知外麵的動靜。

從此事中,他又有了新的心得,做人奴才的,就是睡覺也得睜一隻眼。

太子說了幾句話之後就離開了,胤禛與十四阿哥邊走邊說話,蘇培與張吉則不遠不近跟在身後。

他們說話聲音不大,蘇培聽得倒很清楚。

胤禛說道:“你如今都是做阿瑪的人了,少成日與人出去吃酒玩耍,耽誤了差事仔細被汗阿瑪責罰。”

十四阿哥說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領了跟太子爺出去巡河工的差使,汗阿瑪誇你辦得好,恭喜你了啊。”

胤禛:“等你能穩重些,能當好差,汗阿瑪自會誇你。”

十四阿哥:“喲,四哥,你還會算命啊,連汗阿瑪誇不誇我都能算出來了。那你給弟弟算一算,我下一個快出生的孩子,是阿哥還是格格唄。”

蘇培算是聽出了些名堂。

胤禛是哥哥,操著老父親的心,苦口婆心,對方卻完全不領情。

從頭到尾,十四阿哥語氣都很不耐煩,陰陽怪氣,明知道弘暉才過世不久,他這是在直接朝胤禛心窩裡捅刀。

胤禛被撅了幾次之後,沉默著沒再說話。蘇培偷瞄過去,他的背挺得筆直,散發著濃烈的冷意。

蘇培知道這兩人是一母同生的親兄弟,不過後來關係好似不大好,沒想到這麼早就開始有端倪了。

十四阿哥才十幾歲,就算已經當爹,也不過是個愣頭青,他當年這麼大的時候,也愛懟天懟地,最不喜歡聽的就是說教,誰說都要杠幾句。

可惜胤禛的一番熱心腸了,用在體恤他們這些下人身上多好啊。

蘇培一路胡思亂想,來到了德妃的永和宮,照樣與張吉在下人房等著,胤禛與十四阿哥兄弟倆一起進了正屋。

蘇培的一碗茶才吃了兩口,張吉就站起身往外走,他忙跟上去,見到胤禛獨自大步走了出來。

張吉沒看到自家主子,又退了回去。蘇培跟在胤禛身後離開,一路上,他感覺到胤禛身上迸發出來的強烈冷意,縮著脖子望著眼前狹窄的甬道,朱紅的宮牆,像是潑上血後乾涸的顏色,不禁打了個寒噤。

先前胤禛見過康熙出來,心情還算不錯,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