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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雲之上 林光曦 4294 字 6個月前

第5章 你說什麼?

陳洛愉聯係的這位,是在同濟醫大讀書時關係最好的朋友鐘航。

本來他還有兩年多就可以畢業了,卻因為一場疾病不得不暫時休學治療。那時他情緒很不穩定,鐘航來看過他,後來他連鐘航都避而不見,兩人最後一次聯係還是在他走的那天,鐘航來送機。

接到他的電話時,鐘航剛給學生上完課。許是太久沒聯係,鐘航的語氣都有些生疏了。

他問有沒空見一麵?有重要的事談。

鐘航沒找理由推脫,還問了時間地點。

腕表上的指針指向四點,他便跟鐘航約吃晚飯。至於地點,選在了同濟醫大隔壁的小吃街。

那地方是醫大附近最熱鬨的地段,主要顧客都是學生。回國後,陳洛愉隻來過這裡一次,買了份啟明記的糊湯粉,那是他還在醫大讀書時最常吃的早點。

當時他一個人坐在店外麵的木頭桌上,喝著熱乎乎的糊湯配油條,熟悉的味道把冬日裡的寒氣都驅散了不少。他打量著麵前老舊的桌椅,表麵的漆被蹭得麵目全非,也不知道擺在這多少年了,更記不起他曾在這裡坐過多少次。

那會兒他還沒想起陳飛麟,吃完後去母校轉轉就走了。不像現在再次站在這家店前,他似乎能在店員忙碌的身影中看到過去的片段。

陳飛麟的背影倒映在玻璃櫥窗上,那人為他買糊湯粉,認真幫他挑不軟不硬的油條。

之所以是不軟不硬,全怪他嘴太挑,隻喜歡那種口感。陳飛麟對他的很多挑剔習慣都挺無語,卻總能在吐槽之後一一滿足他。他的所有喜好,那個人隻要聽一次就能記住。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鐘航發消息過來,說有點堵車,可能要晚十幾分鐘才能到。

他回了句【不著急】,繼續往前走,到了約定的火鍋店,在二樓靠窗的雅座坐下。

服務員遞給他一杯茶水,指了指桌角的二維碼,提醒他掃碼就能點餐。

他拿起手機掃了下,看著彈出的陌生頁麵,又記起讀書時,這家店的紙質菜單曾被鐘航吐槽過無數次又破又油膩,老板也不舍得換一下。

如今真的換了,倒讓人找不回以前的感覺。

他還記得鐘航無辣不歡,他則吃不了辣,那陳飛麟呢?

那家夥是能吃辣的,不過跟他在一起後好像很少吃了?

陳洛愉點了個鴛鴦鍋,又點了幾樣葷素搭配的涮菜,剩下的就讓鐘航來了再點。等待服務員上菜時,他用一隻手托著下巴,打量外麵的街景。

這條街已經有三十多年的曆史,附近除了同濟醫大,還有幾所大學。一到飯點,學生們就會結伴湧進來,每家商鋪都在門前多擺了幾張桌椅,騎自行車和電動車的人穿行其間,到處都是喧嘩吵鬨的聲音。

那是陳洛愉對這條街最深的印象,現在再看不一樣了,整條街上最多的就是穿黃色和藍色製服的外賣員。

他們奔波在不同的送餐路上,街道不再擁擠,也比當年乾淨,卻變得陌生了。

小楊發來兩張收費單的截圖,上麵是陳飛麟今天受傷做的檢查以及治療費。中午離開醫院時他叮囑過小楊,這些錢由他來付。

他把錢款轉過去,剛放下手機就聽到有人匆匆踏上樓梯,隨後一個高壯的人影出現在視野中,等那人轉過身時,他站起來了。

和當年記憶中不同,現在的鐘航成熟了許多,還戴著眼鏡,看過去真有老師的樣子了。

他和陳洛愉相視片刻,走上前後笑了笑,道:“還真是,看到你了才感覺到你真回來了。”

陳洛愉也笑,兩人一起坐下後問道:“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說什麼打擾。你能找我還是很開心的,咱們班上的同學幾乎都能聯係到,就你玩失蹤。”

鐘航和陳洛愉一樣,念的都是臨床醫學八年製,不過實習後他選擇回母校教書。

在說玩失蹤的時候,鐘航觀察了陳洛愉的表情,沒從他臉上看出不對勁,便繼續問:“你找我是想問什麼?”

陳洛愉有點啤酒,給鐘航倒了一杯後才回答:“也沒什麼,就想問問我失憶之前的事。”

鐘航端酒杯的動作一頓,詫異的目光看了過來。鍋裡的湯底已經沸騰,辣椒的嗆味飄散在空氣中,陳洛愉拿起兩串蝦,要下鍋之前問道:“你現在還吃辣吧?”

“吃。”

陳洛愉往鴛鴦鍋一邊放了一串,聽鐘航問:“你還是不吃辣?”

“嗯,外麵吃辣少,剛出去那會兒醫生也讓我清淡飲食。”

他的語氣淡淡的,鐘航摸不準他現在的病情到底怎麼樣。好在他接著說:“你認識陳飛麟麼?”

鐘航的表情不自然了,但還是點點頭:“認識,怎麼了?”

“那我跟他——”

似乎在斟酌該怎麼問,陳洛愉停了下來。鐘航把鍋裡的兩串蝦拿出來,不辣的那串遞過去:“怎麼突然想起問他了。”

陳洛愉道:“也不是突然,我之前一直不記得認識他。”

雖然鐘航算知情人之一,但他並不知道陳洛愉究竟失去了哪些記憶。

他倆是關係很好的朋友,不過當時陳洛愉還有兩個談得來的朋友,一個是同校不同係的,另一個就是陳飛麟。

陳飛麟在公安大學讀書,和他們校區之間隻要開車十五分鐘就能到。要說他們怎麼認識的,鐘航有些記不清了,隻知道陳洛愉莫名就跟陳飛麟熟了起來,還三天兩頭往公大跑。

鐘航問他跑過去是不是有漂亮姐姐,他一本正經地說是,而且對方真比他大了半歲,性子高傲,很難追。

那會兒陳洛愉有點娃娃臉,眼睛大大的,一看過來就容易讓人覺得他單純,個性也比較直率。

他還給鐘航看過照片,是他拍的一張活動照。照片裡有好幾個人,要說鏡頭也不像對焦那個女生,更像是對準了女生旁邊的高個子男生。

但是鐘航沒有多想,更幫他參考怎麼去追人家。結果一段時間後,他沒把人追到手,倒和照片裡那個高個子男生成了好朋友。

也就是陳飛麟。

想起這些往事,鐘航隻覺得唏噓。

誰也沒料到後來陳洛愉會突然患上嚴重的抑鬱症,還在治療時失去部分記憶。陳飛麟又那麼巧地在那時候被抓,大好前途也毀了。

陳飛麟現在還在服刑吧?

鐘航又喝了口啤酒,他記得那宗官司判了七年。也不懂陳洛愉現在知不知道這件事,就算不知道也不足為奇,畢竟那時陳洛愉的精神狀況不穩定,哪有多餘精力去管朋友的事。

對麵伸來的酒杯跟他碰了碰,鐘航抬起頭,發現陳洛愉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喝完了兩瓶酒。

他臉頰微紅,眼神也不像一開始那麼平靜。白皙的手指捏著滿滿的酒杯,碰的時候酒灑了點在自己手上,問道:“你說說,我是怎麼跟他在一起的?又是為什麼分開?”

指尖一鬆,鐘航的酒杯直直墜下來,隨著悶響在桌麵上鋪開了淡黃色的痕跡。

幾步開外的服務員聽到動靜,立刻過來幫著收拾,鐘航卻顧不得滴落到西褲上的液體了,吃驚地問道:“你……說什麼?”

第6章 一部分記憶

“你跟他在一起過?”

鐘航的表情很是一言難儘,看到陳洛愉點頭了,他把一旁的茶水喝了個底朝天,緩了緩才去看陳洛愉的臉。

陳洛愉也反應了過來,鐘航這是不知道?

不可能吧?他們曾經是大學裡關係最好的朋友,他跟陳飛麟談了那麼久的戀愛,鐘航居然沒察覺?

他有些懵地問:“我什麼都沒跟你說過?”⊙思⊙兔⊙網⊙

“你隻說跟他是好朋友,很聊得來。”鐘航試圖理清這些過去了好幾年,已經變模糊的記憶,“你從沒告訴過我喜歡的人是他。可是也不對啊,當時你老往公大跑,不是為了追那個姓蔡的女生嗎?”

陳洛愉的記憶隻恢複了一小部分,所以他想不起來自己還追過彆的女生,還是公大的?

什麼公大?

用力按了按太陽%e7%a9%b4,陳洛愉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問道:“陳飛麟是公安大學的?”

“對。”鐘航不確定他的記憶恢複了多少,也不敢隨便亂說話,直到他又繼續問:“那我是怎麼認識陳飛麟的?”

鐘航猶豫了一下,反問他道:“你的病怎麼樣了?”

當年他離開時症狀是得到了緩解,不過情緒依舊不穩定。這麼多年沒聯係了,鐘航想先確認他的病情也很正常。

他不想嚇到鐘航,就平靜地道:“放心,我已經三年多都沒吃過藥了。”

鐘航點點頭,又問:“那你都想起了哪些?”

“我隻記得跟他分手了,但是想不起原因。還有為什麼他會被判刑?是什麼案件?”

“你當時的情況不樂觀,不知道也正常。”鐘航歎著氣,從口袋裡拿出煙點上,吸了一口後才繼續說,“陳飛麟卷進一宗爆炸案裡,因為他的失誤導致了一個人死亡和房屋嚴重損毀,他得承擔法律責任,所以被判了七年。”

陳洛愉果然很吃驚:“什麼爆炸案?!”

“你先彆激動。”鐘航提醒他,“就是陳飛麟租的房子,具體細節我也記不太清了。好像是爐子上燒著東西出去了,導致煤氣泄漏,他同住的舍友回來後引起了爆炸,被燒死了。”

當時鐘航有去旁聽過一場,陳飛麟對罪行供認不諱,哪怕為他辯護的是一位很出名的律師也沒什麼效果。

被害者家屬提出的180萬賠償一毛都沒拿到。後來鐘航才知道,原來陳飛麟的家在常德鼎城下麵的一個貧困村裡。父母都是農民,為了供養他和妹妹讀書已經掏空了積蓄,哪裡拿得出這樣的巨款賠償。

鐘航想安慰陳洛愉兩句,卻發現陳洛愉的右手指甲用力摳著左手背上的皮膚,臉色慘白得好像失血過度。

鐘航趕緊坐到他身邊,叫服務員端一杯熱水,勸他冷靜下來。

陳洛愉沒有失控,他隻是太過於震驚。

這麼大的事他居然一點也不記得?!

他接過鐘航遞來的水杯,發顫的嘴唇剛碰到溫熱的水就放下杯子,看著鐘航道:“為什麼那時候你不告訴我這些?”

鐘航愧疚地解釋:“你當時情緒很不穩定,也沒提過他,我哪說得出口?”

“那為什麼我會患上抑鬱症?!”

關於這點,鐘航其實也不能理解。

當初陳洛愉的母親劉麗亞解釋說,陳洛愉是因為學習壓力太大以及外婆去世導致的抑鬱,症狀還發展到很嚴重的程度。可陳洛愉的學習成績一向很好,大二開始就跟隨導師做科研了,要說學習壓力,鐘航可比他大多了。

不過那時候陳洛愉的情況已經這樣了,他不可能去質疑人家的親媽。

“你也覺得不對勁,是麼?”

陳洛愉的問話打斷了鐘航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