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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葉青棠睜眼,鼓起腮幫,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應如寄按開了開關。
燭芯頂端嫋嫋的煙霧散去,葉青棠拔下蠟燭,拿出餐刀,將蛋糕劃出兩牙,盛入紙碟。那寫了生日祝福的巧克力片,被放入她的碟中。
她拿叉子叉了一口,送入口中,抬眼一看。
應如寄的神色可用“忍辱負重”來形容。
葉青棠笑出聲,“看來你沒有騙我,是真的不愛吃甜。”
應如寄給了她麵子,到底是嘗了一口才放下。
蛋糕自然沒能吃完,剩餘的裝回了盒子裡。
應如寄想起剛進門時葉青棠的問題,便問:“想喝酒?”
葉青棠頓了頓,點頭。
應如寄讓她先坐會兒,他先去衝個澡換身衣服。
葉青棠繞到開放式廚房裡,拉開冰箱,從一排啤酒裡拿出了四罐。
抱著這啤酒走到客廳裡,在茶幾旁的地毯上坐下。
手指扣住拉環,一拉,“噗呲”一聲,少許酒沫濺出。
喝完了一罐,應如寄洗完澡出來了。
他穿了件寬鬆的白色短袖T恤,灰色及膝短褲,剛洗過的頭發柔軟而服帖,整個人清淨如一抹月光。
應如寄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坐下,她開了一罐啤酒遞過去。
他微微躬身,一條手臂撐在膝頭,接過啤酒喝了一口,忽而伸手,來摸她的額頭,“心情好點了?”
葉青棠就勢腦袋後仰,枕在他的膝蓋上。
“……但是疼。”
應如寄一頓,“哪裡疼?”
葉青棠笑了笑,神情一時空茫,“……腳後跟。”
應如寄放下易拉罐,抓住她的手臂,牽著她站了起來,在他腿上坐下。
俯身,撈起她的腳,拐過來看了看後跟處。
他鬆了手,起身朝走廊的儲物櫃走去。
一會兒,拿了盒創可貼過來。
他坐在沙發靠扶手的地方,抓過她的腳,擱在他腿上。拆開創可貼,扳過足跟,照著磨破的地方貼上去,再輕按撫平,確定它已粘牢。
另一隻腳同樣如此。
葉青棠手掌撐在身後,怔怔看著他垂眸的模樣,他神情認真極了,貼創可貼的小事,也鄭重地像是在修複一件國寶。
初識以為他高冷而不可親近,認識了才知道他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
可是,他什麼都好。
獨獨不是他。
應如寄把創可貼的包裝紙丟進一旁垃圾桶裡,再回頭去看葉青棠,一時間愣住。
她兩臂撐在身後,維持這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睫毛像淋濕的鴉羽。
應如寄幾分無奈,“怎麼又哭了……”
話音未落,葉青棠湊了過來,手臂攀住他的肩膀,抬眼,拿雨中月亮一樣朦朧潮濕的眼睛凝視著他。
頓了一瞬,她嘴唇挨近,在他嘴角輕觸,再靠上去。
苦澀的味道。
分不清楚,是剛剛的啤酒,還是她的眼淚。
應如寄不想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更進一步,不然總顯得像是趁火打劫。
但葉青棠抓著他的手,主動去解她睡裙的係帶。
溫熱呼吸縈繞於耳畔,她以那浸了水一般的聲音,輕聲地說,跟我做可以嗎。近於請求的口%e5%90%bb。
他以矛盾的心情,將她抱起來,去往臥室。
葉青棠反常地關上了燈。
絕對的黑暗裡,一切都和以往不同。
她展現一種毀滅般的瘋狂特質,好像想讓他將她徹底摧毀。
應如寄並沒有丟失理智,保持了相當程度的理性,正因為她的反常。
他有些許茫然與不適。
他不懂她今晚所有眼淚的來由,這樣傷感的葉青棠很是陌生。
而他仿佛是被當做了一劑膏藥,還是似乎無甚療效的那一種——不然,怎會他抬手去摸她的臉,觸到了一手冰涼的眼淚。
應如寄沒有很投入,也並不太享受。
結束之後他把葉青棠摟進懷中,有一些話堵在心口,想了想,到底還是沒問。
他伸手輕撫她涼津津的額頭,輕聲說:“去洗個澡?”
葉青棠點點頭。
她兩臂回抱,臉埋在他的頸間,深深呼吸,好像是在汲取些許溫度,“我今晚能在你這裡休息嗎?”
默了數秒,應如寄說:“好。”
各自清洗過,再回到床上。
葉青棠側躺著,額頭抵靠著他的肩膀。
黑暗裡無人說話。
應如寄毫無睡意,隻聽著身側呼吸越來越平緩。
他稍稍挪開肩膀,葉青棠沒有動靜,大抵是睡著了。
他無聲地撐起身體查看。
她確實已沉沉睡去,平靜得像是今晚亂七八糟的一切都未發生過。
應如寄起身,赤腳走出臥室,輕掩上房門,走進書房。
他撳亮桌上的台燈,在淡白的燈光裡坐下,拿過速寫本。
翻至空白一頁,拿起鉛筆,隨意勾勒了兩筆,心裡煩躁,幾下塗亂了,扯下紙張,揉成一團,麵無表情地投進了垃圾桶裡。
第15章 -15- 怎麼不考慮好好談戀愛……
葉青棠睜眼時反應了一下自己是在哪兒。
空間晦暗, 一股木質調的香氣,是她熟悉的,但並不是她臥室裡的氣息。
一條手臂搭在她腰上, 那重量不沉,但極有存在感。
她這才意識到, 不止她一個人。
她和身後的人朝著同一個方向側躺, 後背被他%e8%83%b8膛的熱度捂出了一層汗。
麵頰上皮膚微微緊繃,昨晚臨睡之前洗了臉, 但沒擦%e4%b9%b3液的緣故。
葉青棠倦懶地眯住眼睛,等最後一點困意退潮, 她動作輕緩地拿開了應如寄的手臂, 躡手躡腳下地。
一拉開窗簾緊閉的臥室門, 初夏明亮的天光劈頭湧來。
葉青棠看著那從落地窗投射進來的淡蜂蜜色的陽光, 意識到, 這會兒可能已經不早了。
她抬頭去看牆壁上的掛鐘,上午十點。
這時候才想著去找手機。
手機落在了沙發上,已經沒電關機了。
她在沙發旁的插座那兒找到應如寄手機的插頭和充電線, 接上以後充了一會兒, 手機自動開機。
沒有意外, 無數條微信消息, 那些密集紅點仿佛過分誇大了她的作用:這世界沒了葉大小姐就不能運轉了。
葉青棠撿重要的回複了,主要是伍清舒問她什麼時候到工作室, 她說下午。
丟下手機,先去浴室。
這時候應如寄還沒醒,洗漱完畢的葉青棠突發奇想,朝廚房走去。
應如寄睜眼,抬臂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
十點半。
他淩晨兩點多才睡著, 臨睡前關掉了工作日的鬨鐘,並跟助理打過招呼,今天白天會晚點到。
他起身走到臥室門口,拉開虛掩的門。
往廚房那兒瞥了一眼,哈欠打到一半,竟生生頓住。
他完全忘了葉青棠昨晚在這兒留宿的事。
此刻葉青棠穿著睡裙,拿著鍋鏟站在灶台前麵,抽油煙機微微的轟鳴聲裡,混雜著平底鍋裡發出的滋滋油花的聲音。
“早。”應如寄遲疑出聲。他疑心自己其實還沒睡醒。
“早!”葉青棠抬頭看過來,頭發紮成了馬尾,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臉上是加了冰塊的檸檬水一樣清爽的笑容。
應如寄走到了中島台那兒,葉青棠將火關小,轉身去西廚的小吧台那裡,端來了一杯熱咖啡。
“咖啡機衝泡的?”
“嗯。”
“……你自己喝了嗎?”
“喝了一小口。”?思?兔?在?線?閱?讀?
應如寄手掌撐住額頭,笑了一聲,“該不該告訴你……”
“什麼?”
“咖啡機我很久沒用過了,可能超過三個月沒有清洗過。”
“……”
應如寄又往平底鍋裡瞥了一眼,那裡麵果真煎的是雞蛋,“我不確定雞蛋有沒有保質期,但……那是半年前買的。”
“……你其實可以不要煞風景,我相信吃下去也不會死。”
“嗯。你說得對。”應如寄深以為然的表情,伸手捏住杯耳,端起那杯咖啡,便喝了一口。
葉青棠甚至都來不及阻止,“……好吧,如果我們食物中毒了,一起去醫院還能有個伴。”
“那雞蛋也彆浪費了。”應如寄逗她。
葉青棠什麼性格,貪玩,唯恐天下不亂。他既這樣說,她便從櫥櫃裡拿出一隻乾淨的白瓷盤子,涮了涮,再將平底鍋裡四個煎得半熟的雞蛋夾起來,盛在盤子裡。
葉青棠給應如寄遞了雙筷子,“來吧?”
“來吧。”應如寄拿筷子尖挑下一塊雞蛋,“食物中毒套餐。”
葉青棠托腮吃吃地笑出聲。
應如寄說:“你竟然會下廚。”
“下廚這個詞就言重了,我隻會烤麵包,煎雞蛋和火腿,還有就是炒半成品的番茄意麵。”
“足夠了,已經掌握了在美國念書的基本求生技能。”
“這麼說你和我半斤八兩?”
“多少比你強一點。”應如寄煞有介事。
“強在哪裡?”
“我還會拌沙拉。”
葉青棠笑得肩膀都顫唞。
應如寄看著她。
她是他見過笑起來最不顧及形象的女孩子,偏偏又笑得那樣明%e5%aa%9a好看。
好像昨晚的陰霾已經徹底過去,沒有對她造成丁點影響。
他於是沒有再問“心情已經好了嗎”這種答案顯而易見的廢話。
吃完了“食物中毒”套餐,應如寄放下筷子,認真地說:“多謝款待。”
葉青棠於是又笑起來。
應如寄洗漱過後,出來見葉青棠已經換回了昨天那條黑色連衣裙,正斜倚在沙發扶手那兒刷手機。
他說:“我先換身衣服,等會兒送你。”
葉青棠點點頭。
過了片刻,應如寄從衣帽間出來了。
葉青棠抬眼,原是習慣性地隨意一瞥,卻不由地定住目光。
應如寄今天仍是一身偏於商務的正裝,白色襯衫,灰色西褲,外套挽在手臂裡,他兩手抬起,正在調整領帶的結。
這一身襯得他肩寬腰細,氣質清正,似乎隻可遠觀不可褻玩。
葉青棠手肘撐在沙發扶手上,手掌托住腦袋,饒有興致地瞧著他。
“應如寄。”
“嗯?”應如寄掀眼看她。
“你可不可以過來幫我看下,我腳後跟磨破的地方結痂沒有。”
應如寄不疑有他地走了過來,將西裝外套往另一邊的扶手上一搭。
他剛坐下來,正準備去拿她的腳,她已傾身而來,猛地將他往後一推。
他往後靠去,她一個翻身,在他膝頭坐下,手指勾住了他剛剛打好的領帶。
混雜一點果木甜香的氣息拂麵而來,纏住呼吸,應如寄腦袋又往後靠了兩分,借以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