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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夏說:“姐姐,拿著吧,我這麼千裡迢迢來一趟,以後怕是也很難再來了。這錢你留著給小外甥上學用。”

鬱行一挑眉看著遠夏,這事他可沒提前說過,然後說:“姐,你就收了吧,這是遠夏的一片心意。”

鬱知文看著鬱行一,眼神裡充滿了責備:“你們來一趟就相當不容易了,這一路花費不少吧,怎麼還能讓小遠給我們拿錢,怎麼也說不過去。”

遠夏笑著說:“不瞞姐姐說,我跟行一合夥開了個廠,賺了些錢。”

這些全在鬱知文的認知外,她一年都不見得能去一回鄉裡,也看不上一回報紙,更彆提見到外麵的人了,對外麵的世界了解得非常少:“行一不是在教書嗎?”

遠夏點頭:“對啊,行一他在教書。我下海了,和行一合夥在越城開了一家機械廠,生產螺絲和電動縫紉機,我出力,他出技術。”

鬱知文說:“那真好。看你們都過得好,我很高興。”

鬱行一說:“姐,我想你跟我們回去。帶上姐夫和外甥一起回去。”

鬱知文毫不遲疑地拒絕了:“我不會回去的。”

鬱行一難受極了,姐姐居然沒有半點遲疑,她就沒想過回去的事,他還想說什麼,被遠夏拉了一把:“先不說這個,姐姐,你不打算回部隊恢複你的身份嗎?你這樣沒有自己的身份證,也就沒有學曆證明,你現在隻是代課老師吧?”

這倒是戳到鬱知文的痛點了,雖然她已經有了新的戶籍,但她的檔案上一片空白,小學學曆都沒有,之前所有經曆的一切都不作數,沒有學曆證明,她就轉不了正,也考不了學,隻能當一個代課老師,每個月的工資隻有三十塊錢。

她當然也不是為了錢去教書的,但沒有學曆,她這個代課老師就永遠也轉不了正,也隨時有著被取代的危險,以後可能就不能教書了,她怎麼會甘心。

鬱行一想起來什麼,從行李中拿出一個包裹:“姐,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我們去你們連隊,一個叫單佳音的大姐給我,她替你保管的。”

“佳音?佳音她還在連隊?她還好嗎?”鬱知文激動地打開那個包裹,裡麵有她的信件、照片以及大學畢業證書,她看著這些,眼眶頓時溼潤起來,那些她似乎已經遺忘的過去,此刻又重新湧回了腦海。

“單大姐挺好的,已經結婚了,還生了兩個女兒。她始終相信你沒死,果然是真的。”鬱行一說。

“佳音太好了。”鬱知文有些哽咽。

鬱行一又說:“姐,你的畢業證書都在,隻要你恢複身份,都不用回南京去辦學曆證明。這個直接就可以用。”

鬱知文抹了一把眼淚:“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回去他們還會承認嗎?”

遠夏說:“當然會啊。姐姐也是為革命事業流過血和汗的人,沒有人能否認並且抹殺你的貢獻,黨和人民都應該感謝你。我們陪你去團部恢複身份。”

鬱知文猶豫了很久,最後點頭:“好,我去。”

抱著大白兔奶糖的木拉提聽見大人們的對話,有些懵懵懂懂,媽媽好像要去哪裡,他不安地問:“媽媽要去哪兒?”

鬱知文說:“媽媽要去縣裡。”

媽媽從來沒有去過縣裡,木拉提看著兩個陌生的舅舅,頓時警覺起來:“爸爸知道嗎?”

鬱知文說:“等爸爸回來,就告訴他。”

爸爸會知道,他稍稍放了些心:“那爸爸也去嗎?”

“爸爸要是也去了,誰來照看牛羊?”鬱知文反問。

鬱行一說:“木拉提和索娜爾跟著我們一起去,去坐汽車,看看外麵的世界。”儘管這個外麵對他來說還是小,但對從小就在山裡長大的孩子來說,已經是大世界了。

索娜爾說:“舅舅,我也去嗎?”

遠夏摸摸她的腦袋:“對,你也去。”

兩個孩子都很興奮,他們終於可以去媽媽故事中的那些地方了嗎?

鬱知文看著孩子們興奮的模樣,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出反對的話來,她說:“木拉提,索娜爾,你們兩個帶著舅舅去看馬吧,我收拾一下房間。”

兩個孩子便伸手拉著遠夏和鬱行一出去了,給他們介紹自己的小夥伴。彆看木拉提才十歲,已經是個騎馬高手了,甚至連索娜爾都會騎馬。

參觀完馬圈和羊群,兩個孩子跑去玩了,遠夏和鬱行一躺在一棵大樹下的花草叢中,看澄澈無比的藍天白雲,這裡可以說的上是個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待久了,人的欲望會變得非常低,也難怪鬱知文會甘願留在此處。

當然這些都是對曆經繁華與滄桑的人來說的,對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來說,縱使眷戀故土,也依舊難掩對外麵世界的渴望與向往。

鬱行一歎氣:“看樣子我姐是不肯回去了。”

遠夏安慰他:“彆急,還早呢,她總得為孩子著想吧。”

鬱行一說:“難道讓我們把兩個孩子帶回去上學?可他們還小呢,不好離開父母吧。”他自己從小離開父母,知道那種撕裂之痛。

遠夏歎氣:“不知道他們怎麼安排。”

不多時,采了一捧鮮花的索娜爾過來了:“舅舅,舅舅,你看我的花好不好看?”

遠夏和鬱行一都坐起來,吐掉嘴裡叼著的野花:“好看。索娜爾真厲害!”

木拉提一會兒也奔跑過來了:“舅舅,給你們吃草莓。”

遠夏看了,笑著說:“這個叫樹莓,也叫覆盆子,不是草莓。草莓是長在地上的。不過這個也好吃,我小時候也常吃。”他拿了一顆放進嘴裡。

鬱行一也嘗了:“真甜。”

索娜爾吃著哥哥手裡的樹莓,問:“舅舅,那你吃過草莓嗎?”

遠夏想了想,這輩子還真沒吃過,便說:“沒有,不過你們想吃,我可以帶你們去北京吃。”

兩個孩子張圓了嘴:“北京?首都嗎?舅舅你們還去過北京?”

遠夏笑著點頭:“對啊,我們這次過來,就是先坐飛機到北京,然後從北京坐飛機到烏魯木齊,再坐汽車到你們這兒來的。”

兩個孩子都驚呆了:“飛機!舅舅你們還坐過飛機?我媽媽都沒坐過,她就坐過火車和汽車。你們坐過火車嗎?”

鬱行一說:“當然了,我們經常坐火車。遠夏舅舅還坐過輪船呢。”

兩個孩子羨慕得不行:“它們真的長得跟書本上的一樣?對了,電燈、電話、電視機,你們都見過?”

“對啊,我廠裡還安裝了電話,以後你們想舅舅了,可以去縣裡給我們打電話。行一舅舅學校辦公室也有電話。”遠夏說。

兩個孩子問了很多關於未知世界的問題,遠夏和鬱行一一一耐心解答了,末了遠夏說:“木拉提,你們想不想跟舅舅去北京、去越城?”

“那我爸爸媽媽呢?”

“也一起去,以後就住在越城,那裡有高樓大廈,還有飛機火車,也有電視電話,想要什麼都有。”遠夏說。

木拉提明顯很向往,他又問:“那有馬嗎?牛和羊呢?有山坡和草地嗎?”

遠夏愣了一下:“這些也有,但是很少。”

木拉提臉上有些失望:“那我爸爸肯定不會喜歡,我得問問媽媽的意思。我爸爸回來了。”

遠夏和鬱行一扭頭一看,特力克正和幾個人拉著一些架子回來,走過去一看,原來他們準備再為遠夏和鬱行一搭一個氈房。

這可真是大禮遇,相當於建個新房給客人住啊,看樣子鬱知文是想讓他們在這裡多住些時日。

一直忙到天黑,新氈房才搭好。

晚飯時,鬱知文跟特力克說了自己要去沙灣辦事,特力克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直接用哈薩克語大聲說起來。

遠夏和鬱行一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但也知道他在反對。

鬱知文伸手抓住他的手,溫柔地說:“特力克,我沒有離開,我也不會離開,我就是去開一個身份證明,以後我就能當公辦老師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特力克的情緒一下子就平複了:“真的?”

鬱知文微微一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特力克儘管內心有太多的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好,你們去吧。”

第89章 決定

晚上,遠夏和鬱行一躺在新氈房的地毯上,羊油燈已經滅了,耳畔隻有夏蟲的囈語,以及彼此的呼吸聲。

鬱行一挨過來,將遠夏摟進懷裡,忍不住歎息:“這兒條件這麼艱苦,這麼熱的天洗個澡都不方便,我姐為什麼想留在這裡呢?”

他倆今天趕了一天路,下午又幫著搭氈房,忙完天都黑了,想洗個澡,結果水不夠!

要下山去打水,牲口不走夜路,得自己下去背,最後他們隻得放棄,燒水擦了個澡,換了身乾淨衣服。

鬱行一自己尚且算了,他不能忍受讓遠夏也跟著受這樣的罪。

遠夏說:“也許習慣了吧,人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姐姐當初選擇來新疆,是抱著一腔報國熱忱來的,更大的苦她都吃過了,現在對她來說,應該都不算什麼了吧。”

鬱行一將頭埋在遠夏肩上,悶悶不樂地說:“就是這樣我才難受,她在這裡奉獻了二十年,結果還過著這樣的生活,我不想讓她再吃這個苦,受這份罪了。”

遠夏拍拍的他的背:“我當然也希望姐姐能回去。但咱們得做好思想準備,她很有可能不會回去。”

鬱行一重重歎了口氣:“她肯定擔心我姐夫去內地適應不了吧,要不咱們去勸勸我姐夫?”

遠夏說:“我覺得主要還是看姐姐自己的選擇吧,你知道的,她在那個學校教書,一個人帶了所有的孩子,她要是走了,那些孩子就要麵臨失學。姐姐最放不下的,應該還是那群孩子吧。”

鬱行一說:“可她一個人教幾個年紀,雖然隻有幾個學生,辛苦程度可想而知。我自己是老師,我知道她有多難,用嘔心瀝血來說毫不為過。”

遠夏說:“我覺得,應該建一所寄宿學校,將附近幾個村落的孩子都集中到一起,老師們也集中到一起,這樣應該是最好的辦法。”

鬱行一說:“鄉裡不就有寄宿學校嗎?”

“鄉裡對姐姐這邊的孩子來說還是太遠了。要不咱倆捐贈一個學校吧?不管姐姐回不回去,這個學校都有建成的必要。”遠夏提議說。

鬱行一抱緊遠夏:“夏夏,你怎麼這麼好呢?建一個寄宿學校,至少也得上萬吧,會影響工廠的生產嗎?”

遠夏說:“兩三萬塊錢,擠一擠還是拿得出來的。對我們來說,或許是一時的困難,對這邊的孩子來說,可能就是影響一生的決定。”

鬱行一使勁親遠夏:“我怎麼這麼有福氣呢?能找到你。”

遠夏主動回應他,很快,他們就忘記了暫時的煩惱。

第二天一早,遠夏和鬱行一起來,特力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