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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了,女孩小一些,估摸著就七八歲的樣子。

兩人都大眼睛高鼻梁,皮膚黝黑,男孩眉宇間隱約間有些鬱行一的影子,外甥肖舅,果然沒錯。

兩個孩子偷偷打量著遠道而來的客人,發現遠夏看他們,又不好意思地躲到氈房後邊去了,剛剛哭過的眼睛此刻帶著純真的笑意,顯得特彆質樸可愛。

鬱行一一直在安慰姐姐:“姐,我沒事,我過得挺好的。爺爺和奶奶去世後,政府安排我去了越城的機械廠上班。我在那學習設備維修,因為表現不錯,還被推薦到華工去讀了三年工農兵大學。畢業工作了一年,朋友又鼓勵我考取了越大的研究生,我畢業後就留校了,現在在越大教書。”

鬱知文聽見弟弟現在是大學老師,心裡頓時好受多了,她放開鬱行一,抹掉臉上的淚水,看著眼前高大英俊的弟弟,忍不住破涕為笑:“這還差不多,不愧是我弟弟。”

鬱行一說:“對不起,姐姐,我這麼晚才來找你。”

鬱知文說:“說什麼傻話,要說該是我的不對。出來這麼多年,跟家裡斷了音訊,讓你替我擔心。你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鬱行一摟著姐姐的肩,將手伸向遠夏,遠夏走過來,鬱行一介紹:“姐,這是遠夏,我的——朋友,是他陪我來找你的,要不然我肯定會錯過找到姐姐。”

遠夏禮貌地叫:“姐姐,我是遠夏,行一的好朋友。”

鬱知文看著遠夏,朝他伸出雙手,握緊他的手:“謝謝你陪我弟弟跑了這麼遠的路過來,太感謝了!”

鬱行一說:“遠夏是我的校友,他也是越大畢業的。就是他鼓勵我考研究生,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鬱知文再次搖著遠夏的手:“太感謝你了,謝謝你照顧我弟弟。”

遠夏微笑著說:“談不上我照顧他,行一也幫了我很多,我們彼此成就。”

特力克見他們終於能正常說話了,便用有點生硬的漢語說:“你們進來坐,喝奶茶。”

鬱知文一手摟著弟弟的胳膊,一手拉著遠夏:“走吧,進去坐,來了這麼久還在外麵站著。”

兩人跟著鬱知文進了氈房,裡麵比外麵看起來要大一些,地上鋪著氈毯,上麵擺著一個矮幾,幾上擺著斟好的奶茶,還用盤子盛著一些囊和肉。

向導已經進氈房先吃了起來。

鬱知文說:“你們趕了很遠的路,肯定都餓了吧,快來吃點東西。”

“謝謝姐姐!”兩人席地而坐,看著擺在麵前的食物,沒有筷子,都靠手抓,遠夏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行一,我們先洗個手吧。”

鬱知文說:“哦,哦,可以,水在外麵,跟我來。”

遠夏看著盛在桶裡的水,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知道這水是從彆處運來的,便倒了很少的水洗了洗手,鬱行一也跟著他一起洗了。

鬱知文見他們洗完,將水潑在地上,又倒了些:“再洗一下。”

遠夏說:“姐姐,彆浪費水了。”

鬱知文說:“不要緊,沒了就讓牛馬去拉,不遠。這山坡上沒地方儲水,就是這點不好。”

鬱行一再次洗了手,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姐,你為什麼不回部隊,一直都在這裡?你們團部都認為你已經犧牲了,還追認你為烈士。”

鬱知文似乎也不意外:“是嗎?那年我們出來給牧民染病的羊群治病,回去的路上趕上下雪,我們迷了路,既出不去,也沒法回到牧民那兒。我們都被凍壞了,結果又遇到狼群,我們被衝散了。我當時使出了吃奶的力逃命,結果摔了一跤,腿也摔斷了,當時以為必死無疑了。沒想到竟被特力克救了。”

鬱知文說到這裡歎了口氣:“那個時候我們不在這邊,牧民都是轉場的,每年都在不同的山頭。當時我已經暈過去了,渾身是傷,特力克用他們的土法子救活了我。當時我們的語言也不通,費了很大的勁才讓他知道我還有隊友需要救援。特力克去找了,沒找到,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死是活。我在這邊養了很長時間的傷,等到能走路時,已經春暖花開了,我以為會有人來找我,但是沒人來。我就想,他們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正好我那時候也不想回連隊了,就在這裡留了下來。”

遠夏和鬱行一都看著她,沒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遠夏說:“跟你一起的那些隊友都不在人世了。”

鬱知文雙手捂臉,喃喃地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鬱行一見她又要哭,伸手摟著她的肩:“姐,你彆難過了。你能活著,真是太好了。”

鬱知文擦乾眼淚,歎息說:“是啊,沒想到還有一天能見到你,走,進去吧。”

他們進去坐定,鬱知文給他們和特力克做了介紹,特力克長得很英俊,是個靦腆的小夥子,會說漢語,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臉會紅。

特力克話很少,他會主動給他們加奶茶、切肉,說話很輕柔,看起來很有教養的樣子。

他們剛聊了幾句,兩個孩子便在氈房門口探頭探腦往裡看,特力克朝兩個孩子招手:“進來,吃飯了。”

鬱知文說:“來媽媽身邊坐。過來,叫舅舅。”

兩個孩子扭扭捏捏進來了,在鬱知文身邊坐下來,用好奇的大眼睛打量著兩位客人。

鬱知文給鬱行一和遠夏介紹:“這是我兒子和女兒。男孩叫木拉提,今年10歲了,女孩叫索娜爾,今年8歲。他們都跟著我在學校上課,會說漢語。木拉提、索娜爾,這兩個都是舅舅,叫舅舅。”

兩個孩子羞澀地偷覷對麵的遠夏和鬱行一,細若蚊呐地叫了一聲:“舅舅。”

遠夏和鬱行一忙答應下來,從身上口袋裡摸了摸,鬱行一將自己帶的鋼筆給了木拉提,說:“舅舅不知道你們,也沒準備禮物,這支鋼筆是舅舅常用的,還用它考上了研究生。你應該寫鋼筆字了吧,這個送給你,希望你能好好學習。索娜爾的禮物我沒準備,到時候我再去給你買個,你想要什麼?”

木拉提看著媽媽,得到首肯後,歡天喜地雙手接過鋼筆,這筆真漂亮,隻有來視察的學區領導才有這麼好的鋼筆。

遠夏倒是帶了糖果,但他沒打算用個當見麵禮,他打算給孩子一人一百塊錢紅包,不過當著外人的麵,他沒拿出來。

閒聊中,遠夏和鬱行一發現了一件令他們吃驚的事,特力克比鬱知文小了九歲,也就是說,他隻比鬱行一大了一歲。

鬱行一看著鬱知文:“姐,姐夫比你小那麼多?”

鬱知文紅了臉:“我當時也沒往那方麵想,就想有個地方落腳,靠著給牧民的牛羊看病也能養活自己。特力克那時候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他跟著我學漢話,學漢字,學獸醫。他是哈薩克族,想學這些,我當然願意教。朝夕相處,就有了感情,後來就在一起了。”

事情當然沒有她說的這麼簡單,特力克主動追求比自己大很多歲的姐姐和老師。

鬱知文一開始當然沒同意,但架不住小夥子心誠,又討她喜歡,過了好幾年,到鬱知文年近三十時,他們才終於走到一起。

遠夏心想,這算不算養成?乍一看起來,大學畢業的鬱知文和沒上過學的牧民特力克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事實上,特力克也許就是無意間被鬱知文培養成了她自己喜歡的樣子,所以他們兩個能走到一起。

遠夏和鬱行一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都在想同一個問題,就是能不能將姐姐勸回內地去。

第88章 勸說

吃過午飯,向導要回家了,遠夏和鬱行一去送行,到山坡下的時候,遠夏掏出一百塊錢遞給向導:“謝謝大叔帶我們找到了姐姐,萬分感謝!這是你的辛苦費。”

原本說好是五十塊錢酬勞的,向導大叔看見一百塊錢,怎麼都不肯收。

遠夏和鬱行一勸說了許久,才肯收下,心滿意足地走了,內心的感受是:內地人真有錢,出手也大方。

鬱行一看著向導的背影,說:“錢應該我給的。”

遠夏斜睨他:“咱家誰當家?”

鬱行一說:“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遠夏得意地笑:“那就是了,錢自然也是我給。再說鬱老師,你才多少錢啊,你的工資還要養家,大頭都在我這裡呢。”

鬱行一笑:“好吧。”

遠夏說:“你說咱們能把姐姐勸回去嗎?”

鬱行一皺起眉頭:“關鍵是我姐夫願不願意跟著回去。你說他願意嗎?”

遠夏搖頭:“難說。”這個年頭的新疆還是封閉閉塞的,人們對新鮮事物比較抗拒,不到萬不得已,誰願意背井離鄉呢,離開需要極大的膽識和魄力。

鬱行一歎氣:“可是我真的不想讓姐姐再住在這裡了,太偏遠了,要見一麵實在太難了。”

遠夏說:“也許可以從孩子著手,勸姐姐回去,她肯定不會希望孩子留在這裡。這邊的教育比內地差得不是一點半點,入學率低得驚人,更彆提教學質量了,姐姐的學校就她一個老師,身兼數職。”

鬱行一點頭:“嗯,這是個突破口,我們找個機會試試。”

兩人回到氈房,鬱知文在收拾房間,特力克已經不見了,兩個孩子在外麵的羊圈裡喂一匹小馬,看見舅舅回來了,又跑了過來。

索娜爾是個活潑的小姑娘,她仰著頭,問他們:“你們都是我媽媽的弟弟嗎?”孩子們的普通話比他們爸爸好很多。

鬱行一說:“我是。遠夏舅舅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們也要叫他舅舅。”

“木拉提,索娜爾,進來,舅舅給你們糖吃。”遠夏進了氈房,打開自己的行李,從裡麵翻出一包大白兔奶糖和一包酥糖。

兩個孩子從沒見過這樣的糖果,抱著糖,笑得掉牙的黑洞都能看見:“謝謝舅舅。媽媽,好漂亮的糖,上麵還有一隻兔子!”

鬱知文說:“這麼老遠,你還買這個過來,太辛苦了。”

鬱行一斜睨他:“我怎麼不知道你的背包裡還裝了糖果。”

遠夏笑著說:“我就想姐姐在這裡這麼多年沒回去,肯定結婚生孩子了,不得帶點糖果給孩子吃?”

鬱行一豎起大拇指:“還是你想得周到。”

鬱知文說:“謝謝你,小遠。”

遠夏又從口袋裡摸出兩張一百塊的鈔票,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張:“這個給你們拿著上學。”

鬱知文看著孩子手裡的老人頭,覺得很意外,她是第一次見到新版的人民幣。

木拉提和索娜爾看著母親:“媽媽,這是什麼?上麵寫著100。”

鬱知文拿過去仔細看了一下,抬眼看著遠夏:“這是人民幣?麵值100的?”

遠夏點頭:“對,這是最新版的人民幣,第四套,今年四月份發行的。”

鬱知文沉默許久,才將手裡的錢還給遠夏:“這太多了,我們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