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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他知道自己被注視著。

“看到了嗎?”女神說,“你的眼前隻有兩條清晰的路。”

“作為人類死去。”她頓了頓,“或者,作為非人類存在。”

“你要我過來是想選前者。”祈秋自顧自地說,“最簡單也最輕鬆的方法,殺死你,連帶困在你身體裡的邪神一起殺死。”

“城市得到拯救,玩家得以回家,如果我心情好,或許會替你挖一座墳,在墓碑上寫:這裡沉眠了一位舍己為人的朋友,路過的亡靈法師如果少了個熱愛挑釁的打手,請務必考慮和他簽訂契約。”

“開玩笑的。”祈秋平淡地說,“我沒有替人挖墳的愛好,你也不是喜歡躺進土裡的人。我會一把火燒掉你的屍體,任微風與花香吹散骨灰,吹到看不見儘頭的世界邊界。”

“現在出現了第二條可以走的路。”祈秋凝視許淵的眼睛,“比直接殺了你麻煩許多,得到的結果遠稱不上美好,你或許無法接受——是條除了讓你能活下來之外,一無是處的路。”

一隻隻觸手爬上許淵的小腿,濕滑的觸?感冰涼撫過他的皮膚,升起的涼意並不全部來自溫度,更多是對異類的不適。

“你覺得,這樣的我可怕嗎?”祈秋在許淵耳邊輕輕地問。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怪物。我坦誠點和你說,我可以把觸手換成蜘蛛的細足,也能換成人馬的蹄腳,一切你想得到想不到的異類,我都可以是。”

祈秋笑起來:“我總讓你見到猩紅獵手,都沒有給你看過幾次彆的樣子。若是你的意識能夠清醒,會露出怎樣驚訝的神色?”

‘我嗎?我會誇獎你,讚美你,再找個好時機偷偷問你家鄉是不是在海底。’

黑暗死寂的電影院裡,許淵直白地說。

能將石牆打碎的觸手纏繞在他身上,謹慎地控製了力道,異形的女神俯視著他,寬大的袖口掃過許淵的脖頸。

‘居然還可以變成蜘蛛的細足?’許淵好奇地抓心撓肺,‘是那種會在雨林裡織巨型的網,冷眼看著獵物在網中掙紮得沒了力氣,才拎著裙擺矜持地走過細細的蛛絲,邊用尖牙注入毒液邊進食的蜘蛛嗎?’

危險美豔,殘忍綺麗,和她十分相襯。

祈秋為了許淵的三觀著想,隻好讓女獵人天天上線,坐實自己隻有一件紅鬥篷沒日沒夜穿的貧窮人設。

殊不知許淵沒有三觀,滿心歡喜躍躍欲試想躺上蜘蛛女王手織的蛛網大床。

“雖然世界上有大祭司這般沉迷觸手的癡漢,也有我這種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的怪胎。”祈秋搖了搖觸手,“但你要記得,異類就是異類。”

“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祈秋緩緩地說,“我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你可以嗎?”

“這就是第二條路。”祈秋豎起兩根手指,“按邪神的計劃走,讓你的身體容納祂全部的汙穢之氣。從此你的軀殼不再是人類靈魂的存放地,而是無儘的力量與邪惡的承載品。”

“既然不能單獨殺死邪神,那就讓你取代祂。”

她在說什麼?許淵想。

Q小姐好像提出了一個很可怕的方案,可怕到讓人的思緒都凝滯在半空。

她像是不知道自己說出了多恐怖的話一樣,語調平平:“我思考過了,這具身體本來就是你的,兩個靈魂相爭你贏麵很大。至於邪神的意識,我會靠吞噬祂信仰的方法削弱祂。”

“畢竟連大祭司都認錯了人,讓祂剩下的信徒改信我也不是難事。”

“隻要。”祈秋長久地沉默,“隻要你能接受自己從此不再是人類這件事。”

作為人類死去和作為非人類存在,祈秋知道許淵可以接受前者,畢竟他正是為了這個才將求助邀請送到她麵前。

或許她該遵從他的意願,乾乾脆脆,徹徹底底結束一切。

【你早該在猜到他目的的時候乾脆給他一槍。】猩紅鬥篷的女獵人雙手懷%e8%83%b8,冷酷地說,【你知道的,‘Q小姐’沒有猶豫的必要,我一向尊重他人的選擇,從不乾涉。】

烏發白裙的啾啾站在她身邊,細聲細氣地說:【不要忘記,‘啾啾’可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我一直乖乖在家等著,除了等待,我不做任何事。】

猶豫的人不是她們中任何一位,是祈秋自己。

她被從馬甲中剝離開來,真實的站在他麵前。

“這是第一次,我分不清角色……”祈秋喃喃自語,纏在許淵小腿上的腕足不自覺縮緊,勒出一道紅痕。

要尊重他的想法殺了他嗎?觸手已經纏在了他的身上,隻要再纏緊一點,骨頭斷裂的聲音一定格外清脆。

他會窒息在她的懷裡,一點一點減緩呼吸,空洞的眼神徹底失去焦點,安安靜靜地死去。

啾啾等待的人再也回不來了,可為她取名的人就是許淵。祈秋或許可以讓這個馬甲和他一起死去,成就一段圓滿的緣分。

“我要是真能像導演一樣冷靜地取舍角色生死,還糾結半天做什麼。”

祈秋歎了口氣,像無可奈何的妥協,又像做了某個重要的決定。

她又揉了揉許淵的腦袋,語氣平靜卻不容置喙地說:“抱歉趁人之危替你做生死選擇——我會讓你活下來。”

“即使變成異類、變成怪物,我也希望你活著。”

第63章 轉職的第六十三天

謝謝

纏在許淵身上的觸手逐一鬆開, 卷起的衣袖落下,遮住他手臂和小腿上深淺不一的紅痕。

祈秋退開和許淵的距離,凝視安靜仰望她的青年。

“倘若你有什麼不滿, 等清醒之後再來找我算賬吧。”祈秋低低地說。

祈秋是個行動力驚人的副本永動機, 她徹底看透自己凡進遊戲必熬夜通宵到天明的宿命, 挽起袖子把睡覺的大祭司從被窩裡薅出來。

可恨,神都不睡你憑什麼睡, 口口聲聲說虔誠,連陪主通宵打野的毅力都沒有,活該你上不了分,得不到主的愛重。

大祭司深夜被觸手拎起來, 頭暈眼花看見黑袍裡神秘的身影,困眼朦朧地呢喃:“您來接我了嗎,主?我刷個牙就跟您走,去往您的神國……”

“我降臨此處, 是為了賜福予我的虔信之人。”祈秋語調平淡。

她與大祭司談事一直是淡漠而不近人情的語氣, 理所當然的命令句,居高臨下的視角,不容置喙的決定。

沒有一點兒人情味, 反倒讓大祭司適應的不得了。

他心中的神正是這樣從不講理、獨斷專行、鐵腕暴.政的存在!

“賜福?”大祭司難以置信地重複, 激動到狂喜亂舞, “您終於要降下淨化的業火,焚燒卑劣的無信者與狂妄的異教徒了嗎?讚美吾神!”

看他那麼激動的樣子, 祈秋特彆想告訴他當年那場天降業火不是你的神的偉力, 而是祂被碎屍萬斷的強有力證明。

算了, 披著人家的馬甲作威作福, 還是給祂留條底褲。

“我聆聽信徒的禱告, 知曉他們困於霧中魔物許久。”祈秋說,“我自歸來,當以鮮血鋪路,屍骸為祭,回饋信徒的虔誠之心。”

大祭司徹底從深夜的困倦中驚醒,癡呆地望著黑袍下的主:“您、您的意思是?”

祈秋:收拾一下,帶人去圍觀我清野怪。

大祭司胡亂穿好衣服,寂靜的教堂燃起一隻隻蠟燭,燈火點燃了整座霧城。

夜間濃霧溼潤,常年不散的霧氣被人舉著火把驅逐開來,一道道人聲在猶豫與激動中竊語。

神歸來了,神聽到了他們日日的禱告,神決定討伐城外的魔物,將它們的屍骨作為恭迎祂降臨的血腥祭品。

“看那身黑袍!”有人遠遠瞧見走在最前麵的背影,語氣狂熱,“和神像一模一樣!”

“主的觸手,好迷人。”少女臉頰泛紅。

“站在主身邊的人是誰?”有人好奇問許淵的身份。

“那是主的狂信徒。”修道士回答道,“他將與主一同討伐魔物。”‖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們躲遠一點,今晚會出大事。”同在教堂裡的其他玩家混在人群中,彼此交流眼神,悄悄落到後頭。

身後龐大的人群嘈雜不休,白日安靜的霧城第一次如此熱鬨。

雖然議論紛紛,人們還是不太敢直視神明的模樣,因而沒看見夜色下主與狂信徒牽在一起的手。

“順利的話,天亮之前能結束一切。”祈秋輕聲說。

或許是黎明前夕,天色最暗的時候。

石牆上的薔薇逐漸衰敗,大祭司命令信徒們停在最後一道安全線內,遙遙注視祈秋和許淵的背影。

一條條觸手從黑袍下滑出,抽向霧中撲來的魔物。

一道道魔氣從魔物殘破的身體中冒出,蜂擁而至鑽入許淵的皮膚。

信徒們看不見這詭異的一幕,隻看得見主輕描淡寫將恐怖的魔物逐一擊碎,主的狂信徒閣下揮刀斬開霧中一抹血雨。

他們自發雙手合握放在口鼻間祈禱,無形的祈禱聲在祈秋耳邊若隱若現,黑袍下一隻隻誕生新的觸手。

一城不容二邪神,一個分乾淨信仰,另一個趕出教堂。

“我的工作結束了。”祈秋自言自語,她不再停留在信徒的視野內,帶許淵走向更深更黑的地方。

“接下來,隻能靠你自己了。”

魔氣聚攏,流淌的暗色紋路漫過許淵的側臉,一路向下,經過鎖骨,沒入看不見的領口。

難以名狀的汙濁氣息在他周圍沉沉墜落。

棲息在石牆上的烏鴉,圓潤的黑眼睛中印出許淵的身影。

它的羽毛中鑽出一隻隻米白的蛆蟲,烏鴉怪叫一聲,像得了癲癇似的搖晃腦袋。

它猛地揮動翅膀,一頭撞死在地上,隻留下一團濺開的血花。

眼角小團的紅色沒能吸引祈秋的注意力,她謹慎地看著眼前低垂著頭的青年,觸手受驚般張牙舞爪圍繞在周圍,應激地揮開一切企圖接近的物體。

祈秋做完了她能做的一切,最後站在戰場上的人隻剩許淵。

容納在這具軀殼內的兩道意識正在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祈秋一直很喜歡的明亮黑眸一時閃過不耐,一時閃過惡毒,停不下的注意力偶爾落在她身上,一時是懷念,一時是憤怒。

祈秋還是第一次見“許淵”對她露出憎恨的神色,憎恨中又顯出幾分得意,仿佛在說等著吧,等我拿到這具身體,我也要你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天真,祈秋想,她擁有的一切隻有她自己,誰能從她手裡奪走什麼?

她留在這裡,無非是作為最後的保險栓。

如果睜開眼的不是祈秋想象中的人,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無論怎樣,你的命運隻有死亡。”祈秋麵無表情地說,“堂堂邪神,死不認命拖人陪葬的樣子可真難看。”

如果是出於報複她的心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