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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軀體不可能容納神靈的意識,就算隻是副本裡被係統創造出的假神也不行。”祈秋思索道,“祂至少要遵守神靈基本法。”

直到第七天降臨——用七天時間讓許淵擁有神降容器的資格。

“這七天你做了什麼?”祈秋問許淵,她完全不期待答複,替他回答道,“你在霧城獵殺祭品,活捉回來丟到後廚。”

活捉?不不,就算是為了吃口新鮮菜帶活的回來,許淵能忍住不殺它們?一個都不殺?

他一定殺了非常非常多,多到膩味,才捉了活的回去。

“活捉比一刀殺了難,增點難度多點樂子。”祈秋仿佛聽見許淵說。

他七天隻乾了這麼一件事,邪神竟樂得他隻乾這件事——祂命候選人們為祂捕獵,真會隻想要一口吃的?

“明天,我們去複刻你之前做過的事。”祈秋做出決定,“獵殺霧中藏匿的魔物。”

忽悠大祭司的理由就用“雖然你送來的食材非常新鮮,但神是有品位的神,神追求第一口新鮮食材,我要自己出門找飯吃”。

如祈秋所料,大祭司立刻相信了她的借口。

“您有那麼多隻觸手,喂飽它們一定很不容易,都是我無能。”大祭司親自送祈秋和許淵出教堂,“請沿著薔薇花綻開的道路走,到花朵不再盛開的地方,便是您的狩獵場。”

難怪祈秋昨天帶許淵來教堂一隻魔物都沒碰見,隻有壓抑的霧氣隨風緩緩飄散。

粉白薔薇熱烈地盛開,祈秋帶著許淵越走越遠,直到花團錦簇變為幾朵孤苦伶仃的花骨朵,霧中隱隱藏著貪婪的喘氣聲。

“就在這裡吧。”祈秋完全不打算深入霧中一個個找怪去殺,她本人就是自動引怪wifi塔,渴望滿格信號的魔物會爭先恐後單向奔赴。

“我手上有一張引怪的道具卡。”祈秋隨便抽了張銀白色卡牌一本正經的說謊,“等著敵人上門就好。”

“我聽說你養在身邊的那個女孩子自帶引怪buff,真羨慕啊。”祈秋說,“如果你不想養了,可以考慮把她讓給我。”

“我會好好珍愛她的——來了。”祈秋側身,“讓我看看,第一手新鮮的食材是誰。”

霧中踏出沉重的腳步聲,石像臉虎豹身的魔物眼珠猩紅,滋滋的口水從它石頭做的牙齒間淌出,一股發酸的黴味。

祈秋:昨天菜譜裡有它我真的會謝。

許淵拎刀平靜地站在原地,祈秋對他偏了偏頭:“殺了它。”

指令發出,黑色的身影陡然閃現在石像魔物麵前,刀鋒精準割石像與豹身的連接點,魔物嗤的一聲斷成兩端。

一道淺薄的黑霧冒出斷切口,鑽進許淵的皮膚。

霧氣濃濃,如果祈秋沒有聚精會神牢牢盯著許淵,絕不會看到那抹又細又虛的黑霧。

汙穢的氣息。

“原來如此。”祈秋自言自語,“以獵取祭品為借口逼迫候選者投入殺戮的戰場,以汙穢之氣汙染改造軀體,直到滿足神降條件。”

好心機的邪神。

許淵收刀走回祈秋身邊,他的氣色竟比之前看著好了一些,出乎意料給祈秋流淌著生機的感覺。

相反,昨天進食人類食物的許淵雖然乖乖吃完了全部的飯,卻沒有半點飽腹的模樣。

“怎麼回事……該不會……”祈秋繞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隱約有所猜測。

因為邪神已經住進這具被改造過的人類軀殼了。

祂的意識衝不破許淵的桎梏,祂的存在卻是許淵身體紮紮實實的負擔。

以大量的汙穢之氣養出的容器,才讓邪神成功降臨。

邪神降臨後為什麼要食用魔物祭品——為了繼續汲取汙穢之氣維持容器不崩潰。

然而,祈秋吃了祂的飯。

一個要吃吃不到,一個閉著眼往嘴裡硬塞,雙方都被逼無奈,羨慕對方的晚餐羨慕得口水流了出來。

大祭司眼神熾熱地看祈秋吃飯看完了全程,她若是把正確的晚餐給正確的人,死老頭子不就知道自己認錯神了嗎?

那祈秋還怎麼詐騙,啊不,怎麼友好和他商談?

“幸好我今天帶你出來打野味。”祈秋沉默許久,拍拍許淵的肩,用近乎慈愛的語氣說:“吃吧,外賣管夠。”

霧中的喘氣聲越來越近,一朵乾癟瘦小的薔薇花苞掉在地上,被畸形的怪物一腳踩碎。

……

淒慘的貓叫在霧中的街道裡格外突兀。

兩臂如鐮刀兩腿似雞爪的魔物圍住尾巴炸毛站在石牆上的流浪貓,它貪婪的小眼珠剛盯住貓咪,眼珠突然轉向濃霧另一邊。

好香……好甜的味道……

濕噠噠的口水打濕它堅硬的綠色下頜,被食欲支配的魔物怪叫一聲,猛地衝向清甜香味的方向。

濃鬱的甜香勾起旺盛的食欲,衝暈它有限的大腦,讓它嗅不到同族慘烈的血腥味。

魔物高高舉起雙鐮,霧中,一隻粗壯滑膩的觸手猝不及防冒出,一頭抽在它臉上,將它的下頜打得粉碎。

魔物整個向後飛起,小眼珠中閃過一抹鋥亮的銀光。

鋒利的長刀一閃即過,斷成兩截的魔物身體重重砸在地上,一道黑霧迅速冒出鑽入青年的皮膚。

“暫時是最後一隻了。”觸手縮回黑袍之下,鬥篷中的人說,“回來吧。”

拎著刀的青年走回她身邊,渾濁的血珠自銀白刀鋒滑落,未留下半絲痕跡。

數不清的魔物殘肢分散在地上,祈秋內心毫無波動,隻有慶幸。

但凡多放一隻活的離開,她今天的食譜上就多一道生鮮刺身黑暗料理。

鐮刀下死裡逃生的碧眼黑貓從石牆上躍下,輕巧地翹著尾巴落到祈秋腳邊。

小家夥打了個噴嚏,舌頭%e8%88%94了%e8%88%94粉嫩的鼻尖,濕漉漉仰望祈秋,嗲聲嗲氣地喵嗚兩聲。

祈秋半蹲下`身,墨色的袍角落在地上,遮住令人生懼的觸手。

她動作很輕地揉了揉黑貓的腦袋,小貓咪順竿上爬滾地碰瓷,露出毛乎乎的肚皮。

祈秋不禁笑了一下。

黑貓在她指尖舒服得喵喵叫,翠綠色的貓瞳好奇盯住漠然站在祈秋身邊的許淵。

祈秋順著小家夥的目光看去,許淵依然是那副空洞冰冷的模樣,隻不知為何也在盯著黑貓看。

準確來說,是盯著祈秋放在貓咪肚皮上的手看。

“怎麼了?”祈秋問他,並不指望回答,“你也想摸摸它嗎?”

“還是說,你想被摸摸?”祈秋直起身,隨意捋了下許淵的腦袋。

她做的很順手,態度更是隨意。祈秋看了看周遭安靜的霧氣,對許淵說:“附近的魔物已經處理乾淨了,換下個地方。”

言罷,祈秋撈過許淵的手,帶著他走向濃霧更深的地方。

自始至終,青年都像一具聽話的人偶任她擺弄。

他不會和她鬥嘴,不會饒有興致地提議作死的怪點子,不會試探性撩撥她,不會一口一個啾啾一口一個Q小姐,當著祈秋一個馬甲的麵說她另一個馬甲的悄悄話。

他安靜,聽話,順從,漠然無言。

祈秋讓他殺敵,許淵不發一言拎著長刀衝進魔物最多的地方,直到周圍不存在半個活物,直到祈秋讓他回來。

祈秋不下命令的時候,許淵像是開了跟隨模式的沉默護衛,她往哪兒牽他就往哪兒走。

如果她鬆開許淵的手,他能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直到祈秋回來找人。

說多少話也得不到回應,反而讓祈秋養成了把心裡的想法對著許淵說的習慣。

就像小孩子對放在床頭的熊騎士說話,正是知道得不到回答,反而什麼不成章法的話都可以輕易說出口。

說來奇怪,許淵眼裡明明隻剩失去靈魂的空蕩與冷漠,可隻要祈秋對他說話,他總很專注地盯著她看。

是在等待下一個行動的命令,還是單純像貓咪被發聲玩具吸引投來注意力呢?祈秋不知道。

她時常在路邊遇見仰起頭看著她的流浪貓,圓潤的貓瞳一眨不眨地望著她,祈秋總會蹲下`身摸摸它們的腦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許淵和它們太像了,她習以為常抬起手摸摸他的頭。

摸完又後知後覺不妥當,Q小姐很少有這樣溫情的表現,啾啾則是被摸頭的那個人,祈秋隻在許淵耍賴趴在她懷裡時輕輕摸過他的頭發。

是因為對現在的他做任何事都不必擔心後果,她才稍稍流露了本性……嗎?

“這麼乖的大貓,想擼也是人之常情。”祈秋小聲為自己辯解,“Q小姐怎麼不能對聽話版許淵溫柔點?我說可以就可以。”

她偏頭看了眼亦步亦趨跟著她的許淵,溼潤的霧氣拂過他們鬆鬆牽著的手,一陣冰冷。

許淵隔著一層霧在看她。

——祈秋以為,許淵僅僅隻隔了一層霧在看她。

“好像看電影。”許淵想。

眼睛是狹小的屏幕,身體是漆黑的電影院,他的靈魂坐在觀眾席上看“許淵”和Q小姐的電影。

從她出現開始,一直一直看著。

沒有爆米花也沒有冰可樂,手腳無法動彈,喉舌無法發聲,隻能單純去看、去聽。

聽見Q小姐撫摸貓咪腦袋時很輕很輕的一聲笑。

看見她自然地詢問他是否羨慕賴皮翻出肚皮討寵的黑貓。

看見她隨意溫柔地摸摸他的頭。

攏在黑袍下的手牽過他的手指,有幾縷長發滑出兜帽,她抬手將碎發挽在耳後,隱約露出白皙的耳垂。

依然是低沉沙啞的女聲,依然是陰影遮蓋的麵容。

不知為何,許淵心中異樣的熟悉感越來越重。

重到他破天荒懷疑了一件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她究竟……

第60章 轉職第六十天

許淵 is watching you

白霧中, 黑色的身影一步步走來,濃霧在她袍角翻滾成雲海。

從遠景切換到近景,模糊的影像逐漸聚焦, 定格在鏡頭中。

許淵坐在電影院的觀眾席上, 隔著銀幕看見來人的模樣。

“又換了件新鬥篷。”許淵想, “Q小姐真是狂熱的鬥篷愛好者,什麼時候能穿整套彩虹戰隊讓我膜拜一下。”

他的內心戲豐富活潑, 可許淵知道,現在的“他”一定麵無表情注視著應邀前來的隊友,無機質的黑瞳失去亮光。

沒有靈魂的軀殼,做不出歡迎的表情。

“起碼我還有紀錄片可以看。”想到和自己爭奪身體的邪神隻配縮在角落裡滿腔怨毒, 許淵樂觀地想,他的處境還不算差。

循著屍體一路找過來的Q小姐隔著濃霧看了許淵許久,即使看不到兜帽下她的臉,許淵也能猜到她的疑惑和猶豫。

“畢竟完全不像我呢。”許淵說, “萬一她以為我被人假扮了, 直接痛下殺手怎麼辦——咦?我好像本來就是要她來殺我的?那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