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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曳的昏黃光芒,襯得陰森的房間愈發鬨鬼。

好在祈秋本人正是最大的惡鬼,在副本體驗賓至如歸的絕妙待遇。

“邪.教夥食居然不差。”祈秋看著大祭司恭恭敬敬送來的銀盤, 上麵擺著黃油煎的肉魚、澆黑胡椒醬的牛排、配楓糖漿的司康餅和一碗土豆泥沙拉。

抓住教徒的胃才能抓住他們的心, 大祭司很懂行。

“愚鈍如我無法揣摩您留下失敗容器的用意。”大祭司謙卑地說, “但我想他需要一些食物。”

【他】需要一些食物。

一人份的餐點,祈秋沒有, 老東西區彆對待。

“人類粗鄙的食物怎配讓您食用?”大祭司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為了迎接您的到來,候選人們準備了足夠多的祭品,我這就為您送來。”

大祭司對身後點了點頭, 十幾個教徒推著一輛巨型推車走進教堂,推車上蒙了一層遮擋的黑布。

祈秋嗅到了濃鬱的腥味,血腥味、魚腥味、肉腥味,腥得在菜市場摸爬滾打多年的殺魚師傅都倒吸一口涼氣恨不得一刀削掉鼻子。

大祭司親手揭開黑布, 期待地看著黑袍下沉默寡言的主。

在他手邊, 人臉魚身的魚人發出嬰兒哭聲般的啼叫,爪如雞骨的烏鴉眼珠白色滲血,滿滿一桶黑絨絨的蜘蛛在酒桶中爬來爬去, 幾個手腳被砍斷的類人魔物氣息奄奄地靠在酒桶旁, 蜘蛛在它們泛黑的臉龐上留下一道道腐蝕液體。

“全部都是活物, 十分新鮮,希望合您的胃口。”大祭司說。

許淵的晚餐:正常美味, 色彩搭配合適有食欲, 營養周全。

祈秋的晚餐:獵奇勁爆, 全暗黑血紅讓人想吐, 身負劇毒。

人類對邪神的刻板印象比邪神更邪, 這個神她不當也罷。

如果有選擇,祈秋不建議任何演技界的新人上手挑戰假扮邪神忽悠祂信徒的高難度操作,演技水平都是其次,主要是太考驗心理承受能力和種族天賦。

祈秋緩緩揚起觸手,伸向邪神今天的晚餐。

觸手上的吸盤像五指一樣張開,裹住烏鴉的腦袋,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蝕聲悶在吸盤裡,飄起焦糊的青煙。

一滴滴黑水掉在地上腐蝕大理石地板,光滑如新的觸手晃了晃,伸向下一個獵物。

大祭司入迷地看著眼前怪異又恐怖的一幕,心裡對神明的身份再無懷疑。

是祂!他的主!多麼優雅矜持的進餐方式,普通人類做得到嗎?

誰敢說他認錯主,他一定讓那人知道信仰的力量。他絕不會被外頭的野神哄騙,終其一生隻追隨眼前的主!

推車上的活物逐漸減少,觸手最後在蜘蛛酒桶上晃了一圈,嫌棄地縮回祈秋袍底。

“魚人美味。”黑袍下女聲沙啞,“誰人為我獻上?”

“回您的話。”大祭司誠懇地說,“那人就在您身邊。”

祈秋:“……烏鴉呢?”

大祭司:“是他。”

祈秋:“…………蜘蛛呢?”

大祭司:“是他。”

是他是他還是他,她的報應她的劫難都是他。

“他是所有容器候選人中為您帶回祭品最多的人。”大祭司老老實實地說,“彆的候選人有的死在獵取祭品的途中,有的帶回來慘肢碎渣,隻有他最為出色。”

“為您誠心誠意獵取祭品者必然是信仰虔誠之人,因而選為您降臨的容器。”

祈秋:“……”

她懂了,她完全明白了一切。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誕生了一位邪神,祂吸納信徒建造教堂,從天上遠遠看著人間。

終於有一天,祂決定降臨在這個信仰祂的世界。

降臨需要容器、需要進食的祭品,於是邪神吩咐祂的大祭司尋一些容器候選人,命令他們為自己獵取祭品。

候選人——無辜被騙來的玩家們接到任務,兢兢業業乾活。

他們有的不擅長戰鬥,每天獵殺獵得醉生夢死;有的特彆擅長戰鬥,不管神吃不吃得下也不管他獵到的祭品有多難吃,一個勁瘋狂補貨,爭把神喂成個大胖子。

神心想這個人這麼喜歡投喂我,他必然很愛我很信仰我,決定了,我願意屈尊降貴降臨在他的身體裡。

祂信心十足認為虔誠的小信徒必然不會抵抗祂,卻沒想到許淵是個鐵骨錚錚的無神論者。

邪神:詐騙!這是欺詐行為!

祂拿不走許淵的身體,許淵驅趕不走祂的意識,其他玩家對副本真正的內涵一無所知,大祭司在約定的第七天苦苦等待,等來哐當一聲接下全部爛攤子的祈秋。

爛攤子百分之八十是許淵造出來的,包括但不限於推車上及廚房裡堆成山的畸形祭品。

祈秋從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殺嗨了的許淵能有多努力。

其他玩家竟然可以從他手指縫裡撿漏,隻能說明濃霧裡隱藏的魔物不少。

“讓你那麼努力,遭罪了吧。”祈秋歎了口氣,摸摸許淵的腦袋。

她命令大祭司連人帶車都出去,燭光圍繞的祭壇裡隻剩她和許淵兩個人。

“吃吧。”祈秋把餐盤推到許淵麵前,怨念滿滿地說,“感謝您不辭辛苦為我狩獵。我能不能采訪一下,你抓一酒桶蜘蛛的意義是什麼?”

許淵:“……”

他是個啞巴,不要為難小啞巴。

“獻上祭品最多的玩家會變成邪神的容器。”祈秋把刀叉塞進許淵手裡,自言自語道:“既然有一個合格的容器,其他候選者隻能歸類於廢物,假如祂是個節儉的神,想廢物利用……”

祈秋不自覺%e8%88%94了下指腹:“吃掉,是最不浪費的選項。”

每天奔逃在濃霧中,忍著痛為邪神狩獵,本以為熬到邪神降臨能得到豐厚的獎勵,最後才知道自己和被自己捕獵的怪物無甚差彆,都是同一存在的食物。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給來曆不明的老板打工,很可能拿不到工資還倒貼賠個精光。

“至於通關的方法。”祈秋指尖在空中虛虛劃過許淵的脖頸,“殺了你,一切就結束了。”

最好選在邪神剛剛降臨的一瞬間,神的意識落入肉.體凡胎與身體真正的主人爭奪所有權,那是祂最脆弱的時候,亦是玩家們唯一的機會。

大祭司很聰明,他把許淵逼進了遠離教堂的回巷。教堂裡的玩家一無所知,已被當成盤中點心。

要不是邪神太倒黴,選誰不好非選到許淵頭上,等祂徹底降臨在這個世界,許淵和祈秋都無力回天。

“這麼一想,你努力過頭好像也不是壞事。”祈秋琢磨,這算什麼?犧牲許淵一個,幸福玩家一群?

不對,犧牲最大的人難道不是她嗎?看看酒桶裡密密麻麻爬動的蜘蛛,漆黑碩大,長滿毛刺,恐怖片用上它的鏡頭都不能過審。

“沒讓你和我一起吃怪東西,真該誇獎我的善良。”祈秋喃喃自語。

她又是為什麼忍耐著大祭司的狂熱,要繼續在副本裡呆下去?

明明解決問題的方法已經很明確了。

許淵在留有意識的最後一刻向她送來支援邀請,不是讓她來救他的。

他從不打算被任何人拯救。

技不如人便坦然迎接死亡,苟且偷生是最不具意義的行為。輸了就是輸了,死了就是死了,最多請他認可的人幫忙收下屍,再多也沒有了。

‘不會把身體讓給這種東西。’

‘也不想被路邊隨隨便便哪個人殺掉,如果要死,死在你手上比較讓人高興。’

‘所以麻煩你來一趟,不必多留亦不必深究,喂一顆子彈給我就好。’

簡單輕鬆的請求,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漠然站在石牆邊的青年有一雙無機質的眼睛,祈秋說什麼他都聽。┅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讓他鬆開手中長刀,將心臟暴露在槍口下,主動迎向射來的子彈,也隻需一個簡短的命令。

“真遺憾,今天來的不是猩紅獵手。”祈秋撚了撚黑袍,“我沒有帶槍,抱歉辜負了你的期望。”

“雖然我不知道子彈能不能殺死邪神,但指望餓死祂肯定不現實。”

祈秋又把餐盤王許淵麵前推了推,催促道:“吃飯,再挑食你就和我一起生吞蜘蛛,是不是想嘗嘗你自己打獵回來的怪東西是什麼獵奇口味?”

燭光下,許淵側臉對著祈秋,他乖巧地握著刀叉,對著餐盤一動不動。

“彆告訴我,你連怎麼吃飯都忘了?”祈秋叉起一塊司康餅在許淵眼前晃晃。

他的眼珠隨著司康餅移動,鼻尖嗅了嗅,探頭咬下一口餅皮。

許淵腮幫鼓動,他咽下口裡的司康餅,執刀叉的手依然停在原地,眼珠盯著祈秋手上剩下半塊餅。

盤子裡淋楓糖漿的司康餅明明離他隻有一步,他不要,非盯著祈秋手裡的。

那雙空洞的眼睛顯出非同一般的執拗。

祈秋:你知道嗎?以Q小姐的人設,她不可能喂你吃東西,想都不要想。

就算用小狗的眼睛看她,也絕不……

“當作你死前最後一餐。”祈秋把司康餅塞進許淵嘴裡,眼睛撇開,“快吃,彆盯著我看。”

第59章 轉職第五十九天

擼貓引發的慘劇

祈秋必須承認, 許淵很好喂。

不挑食不忌口,給什麼吃什麼,送到嘴邊便知道張口, 腮幫鼓鼓嚼一嚼咽下去, 乖巧安靜地等下一口。

“好了。”祈秋鬆開叉子, 銀質餐具落在餐盤上砸出輕微的響聲,她對著餐巾抬抬下巴, “擦擦嘴。”

許淵聽話地拿起餐巾,朝祈秋伸出手。

“……擦你的嘴。”祈秋向後仰了仰身子避開他,“我下次會記得不能省略主語。”

許淵聽懂了,這是兩個指令, 兩個不衝突的指令。

他在祈秋一言難儘的眼神中硬是用餐巾撫了撫她的唇瓣,又縮回手給自己擦擦。

祈秋:救命,到底是哪個古板程序員寫的指令,一點判斷能力都沒有, 身為現代科技就不能再智能一點嗎?

哦, 她想起來了,是邪神寫的程序,以副本對應的時代看祂已經很努力了, 她不該要求更多。

祈秋認命地歎了口氣, 麵對許淵坐好, 和他開一個人的獨角戲作戰會議。

“副本正常的通關方式我已經知道了,我也知道你準備好去送死, 甚至喂你吃了一頓斷頭飯。”祈秋說, “放心, 真到無計可施的時候, 我會滿足你的期待。”

“但現在放棄還太早了。”祈秋平靜地說, “我想你也不是迫不及待去死的人,連句遺言都沒時間留,甘心嗎?”

許淵的軀殼望著祈秋,他的喉嚨無法震動,他的唇舌發不出聲,他隻能看著她,不言不語。

“大祭司曾說,你因為替邪神帶來了最多最好的祭品而被認為虔誠,於是在候選人中脫穎而出,成為邪神降臨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