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1 / 1)

秋的手被他的掌心帶著一點一點向前移,撫過發絲,撫過臉頰,最後覆蓋住雙眼。

“我現在轉身。”他說,“背靠背,行嗎?”

祈秋定定地看了被她的手蒙住眼睛的許淵兩眼。

她沒在副本裡摘過口罩,倘若許淵不是正麵打量她的眉眼,他認不出來。

背靠背……安全。

“行。”

脊背抵到另一個人偏高的體溫,祈秋把長刀遞還給許淵,許淵一句多餘的話沒說,乾乾脆脆地接過來。

一時間,霧裡除了刀鋒與物體碰撞的聲音,安靜得隻剩呼吸。

祈秋擲出最後一把手術刀,刀鋒鏗鏘的動靜暫歇,搖搖晃晃朝他們衝來的怪物倒在半路上,起皺的皮膚緊貼凸起的骨頭,口水滴落的嘴巴大大張開,眼白翻起。

“謔,真餓死了?”許淵用長刀挑起一隻怪物拎過來看稀奇,“我第一次見呢。”

“你看你看。”他把屍體推過來,腦袋沒有偏向祈秋的方向。

“看到了。”祈秋瞥了幾眼,把屍體重新丟進白霧,眼不見為淨。

他們之間的氣氛難得平靜,就像一對在藍天草坪上背靠背說話的小情侶。

一個說這朵花真漂亮你看看,邊說邊把攥在手心的小雛菊向後遞過去,視線直勾勾盯著前方不敢回頭,耳根燒紅。接過花的人笑顏比花更美,嗔笑道:看到啦,真漂亮。

微風吹過青草滾滾,棉絮般柔軟大團的雲朵飄過碧藍天空,青春如歌如畫。

把藍天草坪換成掩蓋遍地血汙屍體的白霧,把小雛菊換成怪物餓死的屍體,把背靠背小情侶換成祈秋和許淵,四舍五入沒什麼區彆。

——雖然世界上好像不存在分享獵奇屍體的小情侶。

——但說不定呢,否定句不要說得太絕對。

第38章 轉職第三十八天

智者不入愛河

白霧逐漸散去, 高懸在輸液大廳的時鐘機械走時,指針行走的哢哢聲回蕩在寂靜的一樓。

眼看要到淩晨兩點半,祈秋和許淵背靠背倚在牆邊, 安靜地等待副本傳送離開。

“我能問問嗎?”許淵胳膊向後輕輕戳了戳祈秋, “你這回還是一離開副本就立刻開始下一輪遊戲?”Q小姐, 一款讓許淵望而生畏的永動機。

祈秋很想說是,然而她得回去趕稿。祈秋是打著給陰間小白花取材的名義進副本玩的。繼續咕咕咕下去, 催稿奪命趙女士大概率會深夜悄悄悄悄到她門口吊死,讓原本就貶值得可怕的老破小房子愈發不值錢。

“看我心情。”祈秋模棱兩可地說,“連續一個月高強度過副本和歇業十年都有可能。”

“這麼說,要是再能遇見, 完全是注定的緣分?”許淵語調上揚。

祈秋:是就好了!

然而並不,她口袋裡還放著許淵強塞進來的場外求助卡,不到半個月他們必定再遇。

Q小姐的事和她啾啾又有什麼關係呢,什麼緣分, 不存在的, 全是他強求得來。

祈秋幽幽地歎了口氣,眼前白霧散儘,短暫的眩暈感與黑暗一同降臨, 冰冷的電子音在腦海嗡嗡作響。

背後不再有溫熱的觸?感, 取而代之的是冷硬的木製椅背, 宣告現實世界的回歸。

祈秋坐在書桌前,入眼是熟悉的房間與死寂的黑暗。

桌上的蠟燭早已燃儘, 蠟淚融化成聖母扭曲的哭臉, 夜風透過老舊木窗的縫隙吹進屋裡, 仿佛嬰兒尖細的笑聲。

祈秋慢吞吞捧起手機, 屏幕光照亮她冷白病態的臉蛋, 比女鬼更女鬼的氣質與比鬼屋更鬼屋的房間絕配,像隻枉死在屋裡隨時準備對闖空門的小賊謀財害命的地縛靈。

“醫院是個好題材。”咕咕咕好幾天的祈秋趁靈感尚未枯竭,在手機文檔上劈裡啪啦奮力敲擊,“不愧是永遠為我提供最佳創作環境的無限求生遊戲,我在家裡肯定寫不出讓讀者滿意的陰間劇情。”

屋內回蕩的陰風嗚嗚吹拂,仿佛在點頭讚同主人的觀點,衛生間裡探身從鏡子中爬出的雪白手臂慢吞吞擰緊滴答流水的水龍頭,給祈秋留下安靜的寫作環境。

陰間小白花與怨種總裁的故事一路狂奔到新的劇情高.潮,紅衣裂口女二號用自己烈焰紅唇的血盆大口贏得了總裁母親的喜愛。

未來婆婆大手一揮,將女二號的靈位擺上總裁家的祭壇:生是我家的人,死是我家的鬼,選個良辰吉日,我這就讓你和我的好大兒冥婚,嗩呐一吹白布一掀,牛頭馬麵來吃席。

得知怨種總裁即將和女二號配冥婚的小白花傷心欲絕,她下雨天在街上失落徘徊,一輛橫衝直撞的大卡車迎頭痛擊,一下將小白花創出百裡開外!

趕到車禍現場的怨種總裁悲痛難耐,對前來搶救的醫生大吼:治不好她,我要你們全醫院為我的愛人陪葬!

說罷,他灑出大把紙錢,黃紙漫天飛舞,驚人的鈔能力仿佛他對小白花生生世世永不磨滅的愛意,令醫生們感動不已,扛起小白花破碎的身軀一路衝進住院部。

“這就是愛啊。”祈秋滿意地看她筆下互訴情腸黏黏乎乎血沫橫飛的陰間小情侶,把文件傳給給她發了二十多個窗口抖動的催稿奪命趙女士。

護士長的工作雖然沒有工資,但每一天的經曆都是小說家寶貴的財富!她一定會寫出像《魂斷太平間》一樣的傳世巨著!

祈秋心滿意足地交稿,得到稿件投喂的趙思夢不再瘋狂窗口抖動咕咕咕的啾啾老師,祈秋掃了眼聯係人寥寥無幾的通訊錄,點開明晃晃往她眼底湊的小紅點。

來自許淵的,不知道他到底侵.犯了她多少個人隱私權的好友申請。

祈秋:乾啥啥不行,違法亂紀他第一名。

許淵的頭像是一隻肚皮圓滾的賴皮貓,皮毛油光水滑,尾巴高高翹起,一看就知道是隻沒臉沒皮天天找人討食吃飽翻臉不認人的社會貓。

也是那隻喵喵叫著想從祈秋手裡抓小魚乾吃卻被黑心人類擺了一道憤憤離開的公園小霸王貓貓。

“什麼時候拍的,他以前也喂過它嗎?”祈秋手指劃過屏幕把圖片放大,背景模糊的公園陽光燦爛。

“他到底是有多喜歡喂貓……”祈秋小聲嘀咕,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點,空蕩蕩的通訊裡叮當多出一個名字。

祈秋盯著從上至下排列在通訊錄裡的名字,按字母順序依次是“催稿奪命趙女士”、“猛男宋某”,最後才是簡簡單單的“許淵”。

他的姓名字母是“X”開頭,排序上一點也不占優勢。

祈秋猶豫了一會兒,指尖懸於屏幕鍵盤上點點停停,在賴皮貓頭像後加了個小小的字母A。

肚子圓圓的賴皮貓貓瞬間得意洋洋地踩過兩個人的頭,大搖大擺占了首位。

“總歸和他更熟一點。”祈秋自顧自地點點頭,“嗯,就這樣。”

她把手機放到一旁,整個人軟趴趴陷進被窩裡。

垃圾醫院,害她熬夜熬的精神恍惚,養生人的靈魂都在尖叫呐喊。

祈秋一覺睡到第二天下午,直到被咕咕叫的肚子吵醒。

她睡眼朦朧地摸索手機,要找人類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外賣,救一救饑餓人卑微的小命。

【A許淵:出來吃飯嗎?】

他發了四五條消息,隻有這一句文字,剩下的全是隨手拍的照片。

透過模糊的角度和清奇的打光,也掩蓋不住飄香的美味。

祈秋頓時更餓了,胃隱隱作痛。

看了看發消息的時間,現在答應還能吃到一口熱乎的。

“等外賣不一定有他快。”祈秋小聲嘀咕,“反正下個副本要一起過,現在拉遠關係也沒有意義……好,我要吃。”

向饑餓勢力屈服.jpg¤思¤兔¤網¤

【啾啾-決不咕咕:我到哪裡找你?】

【A許淵:等我五分鐘,外賣送上門。】

祈秋已經不想問許淵為什麼知道她家地址了,這個人遲早因為侵.犯他人隱私權去局子喝茶。

“他要過來嗎?”祈秋從床上爬起來,揉了揉暈乎乎的腦袋。

暖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祈秋腳尖踢了踢光束,仰頭望向粉塵落下的雪白牆麵。

夜晚像個鬼屋的房子,白天隻餘貧窮二字。

“我好像沒有第二把椅子。”祈秋把又當餐桌又當書桌的桌子拖到床邊,這樣就可以她坐在床沿邊,把唯一一把椅子讓給許淵坐。

“要不,再買把椅子?”祈秋猶猶豫豫。

貧窮使人極簡主義,除了吃飯和養生之外,祈秋謝絕一切沒有必要的花銷。

第二把椅子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嗎?沒有朋友也沒有客人,許淵可能隻來這麼一次,在他走後再買的椅子又有什麼意義?

“總會用上的吧?”祈秋低聲自語,“萬一、雖然隻是萬一,他又要過來,也不能每次都一把椅子擠來擠去。”

屋子本來就空,多出一個占地方的家具也沒什麼。

祈秋把買椅子的事情記在備忘錄上,她簡單拾掇拾掇自己,把屋子裡一切非自然要素全部摁進暗中藏起來。

“水管不許滴水,鏡子不許冒人,頭發和影子都安分一點。”祈秋剛囑咐好角角落落存在的問題,便聽見門外的腳步聲。

老房子隔音效果差得厲害,祈秋半夜能聽見隔幾層樓的小夫妻吵架,她小步跑到門邊,在許淵抬手敲門前拉開屋門。

“睡懶覺的客人,你的外賣來了。”

門外,高挑俊美的青年舉了舉手上拎的袋子,自自然然地說:“打包的有點多,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菜。”

祈秋想來也知道,他是在副本裡餓得狠了,回來報複性吃吃喝喝。

許淵進門後看了眼空無一物的玄關,又看了眼祈秋家徒四壁的客廳,無辜地抬了下手,不知道他滿手的打包袋往哪裡放。

“不用換拖鞋,餐桌在我的臥室裡。”祈秋想接過許淵手上一兩個袋子,被他抬高手臂讓過了,隻得退而求其次給他引路。

踩著室內鞋的女生慌慌張張往臥室跑,房間布局許淵一覽無餘,除了最最基礎的家具外,她的家裡沒有一點兒像女孩子的點綴,看不出半分個人喜好。

和她身上的白裙子一樣,清澈寡淡,不染色澤。

“椅子給你坐。”祈秋在床沿邊坐好,眼巴巴等著許淵打開外賣袋。

許淵帶的菜多,不是祈秋能吃完的分量,他把辣菜放到自己這邊,也拿起筷子。

兩個在同一副本餓了差不多時間的玩家一時間沒有說話,埋頭吃下的每一口肉都是不為人知的心酸故事。

“左邊的袋子裡是零食嗎?”祈秋咬了塊山芋在嘴裡吃,隔著半透明的白色塑料袋努力辨認包裝上的名字。

“鳳梨酥,吃嗎?”許淵拆開遞給她,他聳聳肩,“突然想吃突然就買了,味道一般。”

看包裝和副本裡拿到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