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頁(1 / 1)

見。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梁宴北簡單問了幾句,喝了她的送彆酒,然後做了一場長達十幾年的大夢。

他總覺得心裡有一個很愛很愛的人,可又想不起來是誰,每回出現這種想法時,總是讓他心情不虞,但每回見到司徒舟蘭,他又認為自己愛的是她。

夢醒是在一次生命垂危之際,謝丞相給他下了毒,眼看著命就要沒了,但是到最後還是保住了,也驅散了一直蒙在他眼前的霧。

一夢十多年,再次醒來,他已有了十幾歲的兒子,溫禪也有了一眾嬪妃,好像一條無法跨越的巨河,徹底隔絕了梁宴北的希望。

十幾年的記憶太過龐大,他像個旁觀者,卻又身在其中,所有情緒湧上心頭,憤怒,恨意,悲痛,傷心。

他突然很想見溫禪,於是跌跌撞撞的跑去了皇宮,跑到了溫禪的寢殿。

他就坐在那裡,好像很意外梁宴北的到來,又連忙命人點起暖爐,讓他坐下。

梁宴北細細將溫禪看了一遍,千言萬語堵在心口,不知該先說那一句。

溫禪年紀大了,他能清晰的看見他臉上的皺紋,那些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這些年梁宴北的疏遠讓溫禪變得小心翼翼,開口很隱晦的問了兩句梁宴北的身體狀況,便不敢再多問。

梁宴北心痛得無以複加,他也知道,一切都晚了。

從金陵來到京城時,他遇見了溫禪,那時還不晚;鐘家造反時,他從漠北趕回來,救下了溫禪,那時還不晚,可現在是真的晚了,十幾年的光陰,任何東西都彌補不了。

梁宴北回了梁府之後,第一次動手打了司徒舟蘭,一個巴掌抽的她嘴角出血,可這遠遠解不了他心頭之恨。

罷了,梁宴北心想,往後的半生,他隻想守著溫禪生活,什麼也不想要了。

後來梁少景被殺,梁宴北和司徒舟蘭再次爆發了劇烈的爭吵,司徒舟蘭一怒之下拔出了身上的雄蠱,雌蠱失去另一半之後,開始瘋狂反噬梁宴北的身體,那日之後,他一日比一日虛弱。

蠱蟲幾乎吃空了梁宴北的身體,他開始害怕起來,倒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他走之後,餘下了溫禪一人。

梁宴北的生命裡,少有怕得如此狼狽的時候,他想儘了辦法,四處求醫,不惜試吃各種藥,隻為能多活一些時日。

那些藥堆積在他身體裡,經常會發生劇烈的衝突,痛得他渾身抽搐,汗流滿身,但隻要在殿堂上看見溫禪,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若不是顧念著毫不知情的梁少景,梁宴北早就一刀殺了司徒舟蘭,沒人知道他走在路上聽聞彆人說他有多愛妻子時,心中的那種恨意,那種怒火。

他把司徒舟蘭囚禁在府裡的最角落,眼不見心為淨。

梁宴北知道自己撐不了多長時間,他必須要為溫禪鋪好後路,他最不想的就是溫禪卷進皇權鬥爭,但沒想到最後還是不能避免。

不論用是什麼方法,就算是威逼利誘,就算是求。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重病在床的時候,溫禪那邊竟然傳來了快要駕崩的消息,那一瞬間,他氣急攻心,硬是拖著殘敗的身子從床榻上站起來,進了皇宮。

皇帝駕崩,那是多麼盛大的場麵啊,梁宴北從眾人麵前走過,進了寢宮,溫禪就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梁宴北掩去了所有的脆弱,走到了他身邊,他聽見了聲音開口問,梁宴北就順勢坐在床邊。

他不會在溫禪麵前展現任何脆弱一麵,不管如何,他都要讓溫禪覺得自己有依靠,有後盾。

要讓溫禪覺得,梁宴北是無堅不摧的,是可以放心依賴的。

然而對於梁宴北來說,這是他一生中最難熬的時間,他親眼看著溫禪一點一點的沒了呼吸,一點一點的遠離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再也不能帶著光亮看他。

這世上的最後一點曙光,隨著溫禪的斷氣,永遠消失。

梁宴北打心眼裡湧出撕心裂肺的痛,痛得他幾乎窒息,痛過他在戰場上受的任何傷,他咬緊了牙,才沒有失聲大哭。

溫禪說,他很後悔。

他的阿禪走得並不安寧。

任何生命都有消逝的一天,溫禪比他先走一步,至少這種痛苦是他來承受,到也算是一點點的安慰。

梁宴北出了大殿之後,身子越來越輕盈,他能感覺到空虛的體內被什麼東西充盈,填補了先前蠱蟲的反噬。

殿外一眾人哭嚎得震耳欲聾,梁宴北站在黑暗的角落裡,感受到了體內湧出的精氣,他好像知道,這是溫禪賦予他的新生。

司徒舟蘭得知溫禪死了之後,想和梁宴北重修舊好,勸他放下以前的恩怨,往後好好生活,但梁宴北冷眼相待,看著她的目光總是充滿著百般厭惡。

梁宴北的打算就是在京城戴完三年的孝,就離開。

可有些事,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若說溫禪的死讓梁宴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沉,那麼梁少景重生的真相,則讓梁宴北真正瘋狂。

新帝溫思靖來到梁府找他,說出了驚人的真相——溫禪用自己的身體為祭,召回了梁少景的魂魄。

他說,“這個世上,就算所有人不知道,我覺得也不應該瞞著你,父皇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你。”

梁宴北聽到時,腦中瞬間炸開,第一個反應時不信,但隨後一想,確實是梁少景回到京城之後,溫禪的身體狀況一日不如一日,太醫們都說是時辰到了,身體沒問題,補藥也沒用。

但總有一個原因,讓他突然走向死亡。

現在清楚了,這個原因就是梁少景,梁宴北知道之後,幾乎瘋魔,他再也忍不住心底壓著的怒火,一股腦的砸碎了眼前的所有東西。

“憑什麼!憑什麼!”他想問問溫禪,“你這條命是我從鐘家人的手裡救出來的,我想儘辦法守著,護著,不舍得你受一點傷,你憑什麼擅自做主!”

那一刻,他似乎變成了個瘋子,甚至想拿劍出門殺光所有人,用他們的命喚回溫禪,無辜也好,惡人也罷,對他來說,都不及一個溫禪重要。

梁宴北是真的累了,他蹲在地上痛哭不止,梁府上下都聽見了他的哭聲。

這個西涼赫赫有名的大將軍,一生戎馬,從不敗仗的守護神,如今可憐的像一個孩子。

他們都不知道,梁宴北失去了最心愛的人,他的哭聲裡,夾雜著旁人無法感受的絕望和悲痛欲絕。

三日後,梁宴北背上長笛,離開梁府。

司徒舟蘭做最後的挽留,“至少等謹兒和阿遠的大婚……”

梁宴北絕情道,“你不是有單柯嗎?就像先前讓他進宮吹笛子那樣,參加他們的大婚又有何不可?”

他道,“從今往後,我叫梁宴北,獨屬於溫禪一人的梁宴北,京城的梁府,還有你們都與我再無半點關係。”

那日之後,他踏上了陌生的旅途,他帶著溫禪唯一留給他的笛子,走了很多很多地方。

他總幻想著,如若溫禪在他身邊就好了,他定會喜歡這些場景,這些鳥鳴木盛的山河,黃沙漫天的大漠,氣候惡劣的邊疆,天寒地凍的雪山,是他一直想看的風景。

可這些在梁宴北眼裡並不美,因為這些裡都沒有溫禪。

不愛喝酒的他,也染上了嗜酒的惡習,隻因喝醉了就能看見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不知走了多少個地方,多少個年頭,歲月在笛子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儘管梁宴北總是精心保養。

梁宴北覺得自己該休息了,他走進了一座偏遠而又安寧的小城。

他買了筆墨,打算畫出生命中最後一幅畫。

過了那麼久,梁宴北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手生,畫不出溫禪了,但當他下筆的時候才發現,記憶裡的他仍舊是如此清晰,一抬眉一彎眸,任何一個細節,都輕鬆的從筆下流出。

畫卷成形,朵朵盛開的梨花,栩栩如生的溫禪。

這是他心中的溫禪,任何一處美景都不及他在梨花下的一張笑顏。

他想要的溫禪,不會被任何憂愁煩惱打擾,像一隻慵懶的縮在大氅裡的貓,梁宴北看見他時,總想把他抱進懷裡,永遠也不撒手。

畫完了這幅畫,梁宴北去完成了最後一件事。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他挖了兩座墳,並在一起,他把畫放進棺材裡,埋入其中一個墳坑。

他這一輩子都在做一件事——守護溫禪,但到最後,仍沒有做好。

梁宴北想:往後的年月裡,我要留在這裡,留在阿禪身邊,永遠永遠。

第116章 前世·鐘文晉

先說說鐘文晉和謝昭雪的第一次相遇吧。

他第一次見這個名義上的小舅舅時, 是在四歲那年,謝家的花園涼亭中。

那時正是臘月,小雪下得紛紛揚揚,鐘文晉穿著厚厚的棉衣,硬是不讓奶娘抱,自己在花園的道路上蹣跚行走。

他走到涼亭旁,抬頭一看, 就見涼亭中央坐著個小少年。

小少年身著朱紅色的大氅,雪白的狐裘壓在領口袖邊,襯得皮膚嫩白, 好看的眉眼微微一動,把視線移了過來,看向階梯下小小的人。

“這是誰?”謝昭雪問身邊的人。

鐘文晉是第一次到謝府,下人們均未見過他, 紛紛搖頭回答,“奴婢不知。”

鐘文晉的奶娘極有眼色, 知道自家夫人還有個年歲相差很大的弟弟,心猜八成就是眼前這個錦衣少年,於是忙上前行禮,“謝小少爺, 我們小主子是夫人省親時帶來的,按照輩分來,要叫小少爺一聲舅舅。”

謝昭雪也知道自己有一個小外甥,隻是阿姐回來時, 他尚在上學,等到回來去見阿姐時,那小外甥又自己跑去玩了。

方才他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人,現在竟又自己跑過來。

謝昭雪彎眸一笑,眼睛裡化開春水,起身走到鐘文晉麵前,蹲下`身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鐘文晉。”他口齒不清還有些嚴重,可自己的名字倒是念得不含糊。

鐘文晉呆呆的盯著他,忽而將目光轉到他發上係的紅色綢帶,伸出小手摸了摸,圓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

謝昭雪雖然也才七歲,但見他喜歡,一點也不吝嗇,當下就取下了紅綢給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鐘文晉一拿到紅綢就握緊了,搖頭。

“我是你的小舅舅啊。”謝昭雪笑著說,“以後見了我,記得叫,知道嗎?”

鐘文晉點點頭,也不知懂了沒懂。

他去謝府的次數並不多,但鐘府裡,在鐘文晉身邊伺候的下人都知道,這位小少爺是極喜歡她的謝小舅舅的,那一根從頭上取下來的紅綢帶,在他的手腕上戴了八年。

起初,鐘文晉隻覺得自己的這個小舅舅脾氣好,見誰都是笑眯眯的,很少有性子,不論走到哪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可是後來又一次,他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