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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那個少年皇子,他甚至沒法打聽他的名字。

開春之後,梁宴北進了京城中的武館,在其中習武,雖說他的武藝本身就很高強,但對行軍打仗懂得不多,大多時間都在裡麵學習疆場上的明爭暗鬥。

在裡麵,他認識了謝家嫡子,謝昭雪。

謝昭雪其人心思較深,待對人和善,極好相處,可他的小外甥則是完全相反。

梁宴北在金陵的時候,就聽過鐘文晉的名號,當朝丞相的嫡子,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真正到了京城之後,梁宴北見過鐘文晉,遠遠的,就看見他周身圍了一堆人,他走在其中,臉上總掛著三分趾高氣揚,實際上就是一個二傻子。

梁宴北很少跟鐘文晉接觸。

他越來越想進朝堂,想進皇宮,去見那次年宴上神色懶散的皇子。

後來他真的做到了,他帶兵打仗,退敵至西涼境外,迫敵主動求和,他身披勝仗榮光,凱旋而歸,成為了西涼最年少的將軍。

歸來後,他在武館內成了教習武夫,偶爾轉轉,給那些學生一些指導。

正當梁宴北想著該如何進宮時,皇帝卻突然將九皇子指派到他手下。

傳聞這個九殿下,性子懶惰,不學無術,文學武藝樣樣不通,梁宴北原本是想推了此事的,但皇帝下了聖旨,硬是把人塞了過來。

那是他第二次見溫禪。

他被左右架著,在一個陽光明%e5%aa%9a的午後來到梁宴北的麵前,麵上是很隱晦的不情願,當時梁宴北正在訓人,一抬頭,就見那個慵懶得像貓一樣的少年慢慢走來。

梁宴北一下子咧開嘴笑了,麵前的人也不訓了,走到他麵前,“九殿下,等你許久了。”

我想認識你真的很久很久了。梁宴北在心中補充。

梁宴北發現溫禪對他的態度很不好,他對彆人都是笑著的,可一見了自己,他就把臉拉下來,一副不待見的樣子。

梁宴北二丈摸不清頭腦,總覺得現在去套近乎不太合適,於是先公事公辦,把溫禪不喜歡練功的壞毛病給糾正了。

他看得出溫禪生過他的氣,雖然有些無奈,但他還是堅持,直到溫禪能夠自覺練功,身上的肉也不再軟綿綿的了,兩人的關係才開始緩和。

他也知道了九殿下的名字,溫禪。

是個好名字。梁宴北當時就誇了,他看著溫禪的眉毛眼睛鼻子,感覺哪哪都好,總想誇一誇,可還是忍住。

梁宴北身上的病,金陵的人都知道,但京城的人卻不知。

他到京城的第二年,就已經有不少姑娘向他傳達過愛慕之意,他委婉拒絕的功夫已經非常嫻熟,為了不讓旁人看出異樣,他總是隔三差五的跑去京城最大的青樓裡,強忍著去跟那些姑娘接觸。

有時候能麵對麵坐上半個時辰,都是非常大的進步。

可是漸漸的,梁宴北便發現溫禪也喜歡往玉扶樓跑,他得知這事之後,心裡頭一回有了異樣的感覺,酸酸的,痛痛的,讓他很不舒服。

是啊,正常的男子都好美色,也隻有他才會對女子產生厭惡心裡吧。

可梁宴北隱藏的太好了,他攬住溫禪的肩膀,“殿下,今日去玉扶樓嗎?咱們一起?”

溫禪總是拿那雙好看的眼睛看他,有著水墨一般的顏色,他回答說,“好啊。”

後來兩人的關係越來越好,梁宴北會在夜間恬不知恥的鑽進溫禪的被窩裡,以天冷的理由跟他擠在一起睡。

有許多個溫禪熟睡的深夜,梁宴北都會睜開眼睛,專注認真的看著睡在身邊的少年,一動不動。

他曾經想過,溫禪會娶什麼樣的姑娘為妃,他以後會過什麼樣的生活?

梁宴北知道皇宮裡的爭鬥,也知曉皇嗣之間的你高我低,他在拿起一杆長/槍時,想的不僅僅是保家衛國,更是要為溫禪殺出一片光明前途。

溫禪若想做皇帝,他就掃除所有障礙,溫禪若想做個散閒王爺,他就將所有的明槍暗箭擋在外麵,不讓溫禪受到任何權勢鬥爭的波及。

他要留在京城裡。

舒適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梁宴北接了皇帝的聖旨,再次出征。

臨行前他叮囑了溫禪許多,第一次變得如此囉嗦,可溫禪也是認認真真的再聽,仿佛是為了記住他的每一句話,專心致誌的模樣越發可愛。

漠北一行,去了三個月,就在徹底退敵的關鍵時候,京城傳來噩耗,鐘家起兵造反,殺進了皇城。

梁宴北第一個想到了他,立即放下手頭所有兵,帶著幾個侍衛,快馬趕回京城。

一路上幾乎不曾有停歇,足足累壞了三匹馬,甚至把侍衛都遠遠甩在了後麵,隻為了更快一些的回到京城。

昔日繁華的都城遍地是血,屍體似乎已經被處理,整座城化為空城,家家戶戶院門大敞,店鋪無人,街道隻有鐘家士兵偶爾走動,血液凝固在地上,一遍遍的衝刷也沒能洗乾淨。

城中能撤離的朝臣都撤離了,留下被殺的基本上都是平民百姓。

梁宴北的心一下子吊起來,迫切的想見到溫禪,確認他無事。

他喬裝打扮混入皇宮的士兵中,才聽聞溫氏的皇族已經全部葬身在鐘家的刀下,唯一的例外就是燒宮自焚的九皇子。

看見被燒得焦黑的禧陽宮後,梁宴北怒火衝天,幾乎按不住手裡的劍,但他一次一次的勸自己冷靜。

一定還活著。梁宴北在瘋癲的邊緣堅定這一想法。

他多次在禧陽宮周圍轉悠,想要找到蛛絲馬跡。

幸好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在一座小花園的假山石上,找到了一個極其不顯眼的標記。

梁宴北瞬間就認出,這是溫禪身邊的那個小太監自創的記號,最初溫禪才來武館時,不喜歡練功,溫禪就斷他夥食,小太監阿福為了填飽自家主子,經常跑去外麵買些吃的,然後悄悄藏起來,他會在藏起來的地方做一個標記。

但是每次都會被梁宴北發現,然後把那些吃的挖出來。

看到這個記號,梁宴北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趕忙繞著假山查看,果然在假山旁找到了一處極其隱蔽的地洞,他顧不得其他,直接將上麵的遮掩全部掀開。

溫禪就在裡麵。

他穿著單薄的太監衣裳,滿身滿臉都是灰塵泥土,抱著腿縮成一團,陽光照進去的瞬間,他像個驚弓之鳥一樣猛地抬頭,眼睛裡都是深深的恐懼。

梁宴北見他這副嚇壞了的模樣,頓時心疼得不行,儘量溫柔的笑著,輕聲說,“殿下,我來救你了。”

溫禪眼睛一眨,兩行淚水就流下來,抓住梁宴北遞出的手,被他拉出地洞。

梁宴北一把將他抱進懷中,感覺他身子冰涼,手腳僵硬,似乎沒什麼力氣。

他脫下自己的外袍給溫禪披著,嚴嚴實實的護住,低低道,“殿下彆怕,已經沒事了。”

溫禪哭著說,“他們都死了,隻剩下我了。”

“還有我,還有我。”梁宴北心疼的抱住他,反複道,“還有我呢,殿下。”

很快兩人就被來回巡邏的侍衛發現,溫禪被侍衛的大喝聲嚇到,又縮起脖子緊緊依偎著梁宴北。

梁宴北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冷著臉抽出了自己的劍。

他在皇宮裡殺出了一條血路,沒人能夠攔得住他,隻要站在他麵前,就是死路一條,梁宴北不留任何回旋的餘地,必定是一刀斃命。

他的輕功了得,殺出宮道之後,他就抱著溫禪躍上了皇宮的高牆,下麵一眾侍衛皆是抬頭望著,即便是有人會輕功也不敢追上去。

鐘國義出現了,他麵色陰沉的看著梁宴北,說出了拉攏的話。⑨思⑨兔⑨網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梁宴北對他嘲諷的笑,大風之下,他那被血染紅的衣衫顯得異常妖冶,衣衫翻飛,他說,“鐘國義,你且等著吧。”

說完他就帶著溫禪離開了皇宮,然後就是不停歇的離開京城,前往金陵。

幾乎所有舊臣都在金陵,在那裡梁家頂天,又有單家坐鎮,鐘國義的人根本不敢踏進。

梁宴北把溫禪帶回去後,舊臣分為了兩撥,有人言另立新王朝,溫禪難當大任,有人卻堅持支持溫氏血脈,分化得極其嚴重。

溫禪也這些流言變得自閉,整日整夜的所在房間中,不願出門,不願見人,甚至有時候梁宴北跟他說話,他也隻是簡短的回幾句,想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梁宴北因此大怒,下狠手處理了一批議論溫禪是非的人,將所有的聲音都給壓下去,自那以後,不管是舊臣還是士兵,見到溫禪都是十成十的尊敬,再無人敢言他任何不堪。

為了讓溫禪的臉上重拾笑容,梁宴北花費了很大的功夫,從一而終的耐心和溫聲細語的陪伴,將溫禪一點一點的從泥濘沼澤中拉出。

國破家亡之後,溫禪真正成長了,他不再是那個不學無術,整日懶洋洋的皇子,他變得聰明冷靜,知道該怎麼領導彆人,也知道該怎麼奪回自己的皇權。

梁宴北很少讓溫禪上場打仗,如果溫禪像謝昭雪一樣一去不回,他覺得自己肯定會瘋了的,所以基本上都是梁宴北跟在他身邊。

唯一一次的帶兵支援,就出了事情。

喬妍詞的重傷又讓他恢複成了先前的那種狀態,梁宴北當時真的是怕極了,他在得知自己精心保護的人被喬妍詞砸破了頭之後,當天下午就安排喬妍詞離開軍營。

喬妍詞選擇了自儘。

梁宴北在這一條路上,早就舍棄了太多東西,隻要溫禪站在他麵前,他可以是一個有情有義的大英雄,也可以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大惡人。

沒人能夠真正理解梁宴北,他根本不在乎什麼複國複仇的大事,也不在乎什麼郎才女貌的佳人,他在乎的隻有溫禪。

這一點在乎,在初次遇見溫禪時,是想知道他的名字的好奇;在與溫禪相識之後,是想跟他形影不離的欲/望。

最後會發酵,然後到達極端。

他滅了神歸教,殺了鐘家人,親手把溫禪推上了至高無上的帝位。

合該如此。

梁宴北不想走在街上,聽到提及溫禪時,百姓口中的都是罵名,他應該被敬仰,被稱讚。

可是溫禪稱帝後,與梁宴北的接觸越來越少了,大多時間,都是梁宴北以將軍的身份站在殿堂上,去看坐在上方的溫禪。

看著他處理國事時,微皺眉頭的模樣,亦或者是為了震懾那些朝臣,佯裝發怒的模樣,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

有一份心思在心裡越壓越深,隨著時間的推移破土而出,梁宴北根本抑製不住,他想,不若找一個時間跟他坦白吧。

正好他爹梁峻傳信過來讓他回金陵一趟,於是他便想著回來再說。

誰知這一去,就錯過了一輩子。

在金陵待了些天,臨走前,司徒舟蘭拿來了一壇酒,說是送彆酒,她言自己跟彆人定親了,此次一彆,不知何時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