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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棋和書畫先前為了保護殿下被殺了!”

溫禪的記憶從腦中翻出,他們是第一批發現鐘家人造反的人。

前世他們一行人也是出宮遊玩,但在城外碰上了帶兵而來的鐘家人,鐘國義看見了溫禪自然不會輕易放手,立即派人追來,溫禪見人多,隻能先逃。

琴棋和書畫為了斷後,生生將一眾追兵全部攔下,最後鐘國義吊起兩人的屍體,向皇帝示威。

沒人能感受溫禪看見琴棋書畫兩人屍體被高高吊起時的悲痛欲絕,他怒火攻心,卻無能為力。

溫禪目眥欲裂,兩隻手死死握拳,心痛和恐懼一並膨脹,呼吸都是極其疼痛,這種死亡再麵對一次,依舊是痛不欲生。

不過很快溫禪就冷靜下來,他勸告自己,這是幻境,不是真的。

上了馬車之後,溫禪極快的開始思考,既然這裡是幻境,而且那妖怪妖力並不強大,後來還受了傷,那麼這重幻境必然不會全無破綻。

接著,溫禪就發現這場幻境破綻非常多。

他出宮門之後,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駭然。

鐘家人已經進城了,他們帶來了一批神歸教的妖魔,在城中大肆屠殺,不論男女老少,下手無情。

天邊的雲似乎都被這片血紅渲染,呈現出血腥的顏色。

溫禪的手腳開始顫唞,致命的軟弱和顫栗使得他牙關都打起顫來,看著眼前的場景,那流在地上的血液,此起彼伏的哀嚎,交織成地獄般的修羅場。

死亡和絕望同時出現時,才最讓人恐懼,而溫禪無能為力的袖手旁觀,則更能切身體會這些情緒。

幻境似乎將他心裡的情緒擴大,他幾乎站不穩,一下子跪在了血汪汪的地上。

然而令他很快回神的是,他沾染不上這些血液,他伸手摸了一把,手上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這多少讓他心裡好受一些,再次在心中向自己強調:這是幻境。

這來來往往的人,除了阿福,沒人能看見他,他變成了一個局中的局外人。

阿福的神色和情緒,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似乎對眼前的景象沒有任何感覺,他的眸中也倒映出了血色,但淡無波瀾的麵容表示,他是妖力創造出來的幻影。

溫禪撐著身子站起來,往京城裡走去,昔日繁華的大街小巷如今都是慘烈的叫喊,神歸教的人身穿黑袍,殺人的時候都是一刀斃命,沒有猶豫。

“為什麼……”溫禪失神的喃喃。

一個婦女從他麵前跑過去,麵上的驚恐和慌張的腳步讓溫禪頓足,接著她身後就追上來神歸教的妖怪,尖利的爪子直接抓破了女子的咽喉。

她倒在地上,鮮血噴湧而出,身子不斷的抽搐,令溫禪連連後退,好不容易壓下的情緒又掀起駭浪。

恐懼,還是恐懼,不管他安慰自己多少次,給自己多少鼓舞,這一段最黑暗的歲月在他心裡早已不可磨滅,輕輕一勾便翻天覆地,是從內心的最深處出來的,無法拔除。

溫禪置身在其中,迷失了方向,仍舊與內心的那股負麵情緒抗衡。

正僵持著,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溫禪轉頭看去,就見鐘國義騎著馬率領一批人走到皇宮門前。

他不斷的後退,轉身跑進皇宮,對守門的侍衛大喊,“關門!關上宮門!”

然而那些侍衛卻根本看不見,也聽不見,看見鐘國義之後,竟都齊齊的跪在地上,擺出了恭迎的姿態。

溫禪猛一轉頭,就見溫玲瓏站在門邊,笑望著鐘文亭,走了幾步迎上來,“爹,你們可算來了。”

鐘文亭翻身下馬,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千葉做得好。”

溫禪極其憤怒,撲身上前想掐住溫玲瓏的脖子,但一下子撲空,他歇斯底裡的大吼,“我們溫氏到底待你哪點不好?!你要背叛我們!”

然而眼前的兩人依舊是父慈女孝的模樣,根本聽不見溫禪的質問。

“彆白費力氣了。”身旁傳來鐘國義的聲音,他走到溫禪麵前,瞬息間,周遭的一切都被隔絕了一般,聲音,動作,都定格了。

鐘國義一身戎裝,臉上掛著恨意的冷笑,“溫禪,前世沒能殺你,就是我最大的錯誤,而今老天給我了重新來過的機會,我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溫禪鎮定下來,對他嗤笑,“鐘國義,你當我傻子不成?這裡是幻境,又不是真實,就算你再演一次謀朝篡位又如何?”

他指著鐘文亭,“你的兒子還是會被鐘文晉親手殺死,你還是會從王座上跌下來,最後稱帝的人,還是我溫禪,這西涼終究是溫氏的,跟你鐘家沒有半分關係。”

鐘國義被激怒,“你都死到臨頭了還不自知,這一場幻境結束時,就可永遠困住你的魂魄,你們都要葬身此處,西涼再無能阻擋我的人!”

“你做夢!”溫禪呸了一聲,“我能殺你一次,也能殺你第二次,你少在這虛張聲勢!”

“你看看這裡!”鐘國義突然高舉雙手,轉了半圈道,“這裡,就是你內心深處最恐懼,最不願麵對的場景,你害怕我帶兵逼成,你害怕再看見皇宮淪為屠宰場,接下來,你將再一次親眼目睹我殺了皇帝,殺了你的兄弟姐妹,你的魂魄將被困在這皇宮裡,一遍一遍承受著絕望。”

他笑起來,“這樣的懲罰予你,才會讓我解氣。”

溫禪聽了這話,心中被壓住的情緒再次翻滾,他知道這是幻境裡的妖法在作祟,他深吸一口氣道,“鐘國義,你以為這隻是我害怕的場景嗎?你也不想想,你在獲得了短暫的成功之後經曆了什麼?”

“你被梁宴北逼得不敢出宮,你用儘手裡所有的兵,用儘所有的辦法,最後還是被自己的親兒子砍下頭顱,你的失敗比我要悲慘多了。”溫禪一步步逼上前,語氣緩慢,像是對鐘國義的淩遲,“梁宴北會幫我,鐘文晉也會幫我,你跟我一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妻女兒子一個一個葬身在他們手裡,但你跟我又不一樣,你最後會失去所有悲慘死去,我卻活了下來。”

“我是西涼的皇帝,我有梁宴北,也有西涼子民!我才是勝利者!”溫禪越說聲音越大,他不僅在調控鐘國義的情緒,他也是變相的在給自己打氣,他大聲告訴自己,“結局早就定了!”

就算眼下的場景在殘忍的重翻他的噩夢,但他還是清楚的知道,鐘國義的結局。

有了梁宴北,一切都不足為懼。

鐘國義果然被溫禪的話左右了情緒,青筋暴起,大喝一聲道,“溫禪!我要殺了你!”

說著他抽劍就想劈來,溫禪也早已做好了準備閃躲,但鐘國義的動作驟然停頓住,高舉的劍僵在空中。

鐘國義的臉迅速抖動扭曲,神情猙獰,不過很快就平靜下來,他收起劍,冷靜道,“險些讓這個愚蠢的凡人壞了事。”

“你占了鐘國義的身體?”溫禪警戒的問,他能感覺現在的鐘國義與先前的判若兩人。

鐘國義詭異一笑,“是他自己把身體獻給我的,為了除掉你,他可是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他說,“你就好好享受這最後的幻境吧,我本不想讓你的魂魄停留在恐懼之中的,但是時間不夠了。”

他一邊說一邊牽著馬往前走,隨後身邊的所有人再次開始動作,他們朝著皇宮進發。

接下來的所有,溫禪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們會屠殺皇宮裡的所有人,自己則是在阿福的苦苦乞求下換了衣裳,躲進了一個誰也不知道,阿福平時用來藏銀子的地洞裡。

他跟那些銀子待在一起,不敢說話,不敢出聲,卑微膽小的躲在其中,聽著外麵長達三天的殺戮,在此期間,他滴水未進,身體極度虛弱。

梁宴北最後是怎麼找到他的呢?溫禪不知道,他隻知道那樣一個人,穿著溫暖的衣袍,搬開了地洞上的遮掩物,手和光一同伸進來,對溫禪道,“殿下,我來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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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破陣

即使過了幾十年, 那些記憶還如斯清晰,深深刻入溫禪的骨子裡。

一想到那種絕望,他渾身顫栗,意識還未反應過來,整個身子就已經撲上前去,短刀直指鐘國義的後腦。

在刀刃快要刺下去時,他猛地被一股無形的力彈開, 緊接著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瞧不見,身子撞上堅硬的牆, 然後摔在地上。

不知摔在了什麼東西上,身上硌得生疼,他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手腳碰到了銀子, 相互碰撞發出琳琅脆響。

這是一個很寂靜,也很憋悶的環境, 在聽見銀子聲響時,溫禪就已經猜出這是哪了。

當初他就是躲在這裡,才逃過一死,阿福穿著他的衣物, 直接放火燒了禧陽宮,以自己的死保全了溫禪。

阿福膽小謹慎,從小就在溫禪身邊伺候,他吝嗇摳門, 對銀子愛極,又有幾分仗勢欺人的壞毛病,但骨子裡還是很懦弱的,大難關頭,他若是自己逃跑,溫禪也是可以理解。

但就這樣膽小了一輩子的人,在最後竟如此勇敢,無懼那熊熊火焰。

溫禪對這個保住了他性命的地洞恐懼極了,他在這裡聽到了太多太多的哭嚎和求饒,親耳見證了溫氏皇族的覆滅,這是何其殘忍的事。

他往身上一摸,先前梁宴北給他的大氅已經不見,換成了阿福的太監衣裳,十分單薄。

溫禪把短刀咬在嘴裡,用手肘去撞頭頂上的遮掩物,阿福蓋得仔細,又害怕裡麵沒光和空氣,特意留了縫。

溫禪一推就推開了,濃重的夜色籠罩下來,溫禪從地洞裡爬出,眼中都是火把之亮。

周圍的侍衛很多,但他們都對溫禪視而不見,有說有笑的來回巡邏,空中吹來一陣涼風,帶著血腥氣味。

“這些皇子裡,也就九皇子最識相,知道燒一把火,帶著麵子走,其他的,哈……”侍衛嘴裡笑出一聲輕蔑,從溫禪身邊經過。

“真有意思,大人還不讓滅火,如今那禧陽宮,現在還燒著呢!”

調侃的話語在溫禪耳朵裡相當尖銳,刺得他腦子疼,他握著短刀往自己的禧陽宮跑,還沒跑到,就聞到了空中的燒焦氣味,滔天烈焰照亮了半邊夜空,笑鬨吵雜聲混在其中。

溫禪深吸一口氣,雙腿又泛軟,跌跌撞撞一路穿過人群,到了禧陽宮前。

整座禧陽宮都燃上了火焰,燒得劈裡啪啦,大片火光映在溫禪漂亮的眸子中,像是夜空裡存留的殘陽,刺痛他的眼睛。

這是他平日裡生活的地方,如今在大火之中一點一滴消融,而這宮裡,還有那個會為了他吵架,為了他不知疲倦的買酸梅湯,不管身在何地都會想儘辦法對他好的阿福。

他披上了九殿下的華服,在火焰中化為焦屍。

“殿下,您一定要活下去!不管是重結舊臣奪回西涼山河,還是離開京城遠走千裡平靜生活,都要活得好好的!”

“奴才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