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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還叨念, “怎麼回事?殿下你怎麼回事?這大冷的竟穿得這樣薄,你不怕冷嗎?”

溫禪隨便扯了個理由,“方才我遇到不人不妖的東西,跑得著急, 大氅就丟下了。”

於是不知情的梁宴北又氣又心疼,“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我一劍砍了它們!”

“先找個地方坐著休息一會兒,我有些累。”溫禪道,雖說這幾重幻境並沒有出現真正危險的東西,但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安, 眼下那妖怪又受傷了,肯定會有所行動。

在最後一層幻境來之前,溫禪想好好休息一下,補充體力。

梁宴北應了一聲, 然後牽著人從山坡上走下來,沿著湖岸走,走過一條青石黃瓦的道路,那一座尖頂房屋又出現在眼前。

溫禪看見了立即就想繞道,“咱們去彆地,彆去那座房屋。”

那座能睜開眼睛的佛像讓他心裡有些陰影。

“奇怪,這地兒我方才來過啊。”梁宴北疑惑道,“是在東邊的,怎麼又出現在這裡?”

“你也進去了嗎?裡麵是不是有一座佛像?”溫禪問。

“是有,我當時進去的時候,裡麵還有一些屍體和奇奇怪怪的人。”梁宴北說,“不過我把他們都殺了。”

聽聞溫禪第一時間去看身上披著的雪白大氅,發現上麵沒有一絲血跡,正疑惑著,就聽梁宴北說,“原本衣裳是臟了的,但是出了門之後就變乾淨了。”

“可能是因為那是幻境吧,不過我們明明走過了這一重幻境,怎麼又出現了?”溫禪看了看,猜,“或許這是現實中的房屋?”

“進去看看吧。”梁宴北說。

兩人的想法一致,一起走到門前,溫禪站定時候,幾乎是立即就發現了門上那暗色的圖案,比先前的那些門上的還要淡。

他剛想出聲提醒,卻驚愕的發現自己的聲音發不出來,錯失了最好的阻止時間,梁宴北已經一把推開了門。

不再像先前那樣,門開後是一片模糊的景象,這次門開,從裡麵湧出一股極大的吸力,黑霧撲麵而來,瞬間將兩人包裹住。

梁宴北條件反射的後退,伸手去抓身邊的溫禪,但卻抓了個空,他意識到一個恐怖的事情——溫禪消失了。

他揮舞著手臂,散去了周身的黑霧,身邊果然沒了溫禪,且他所處的地方也不是岩香寺。

而是在皇宮之內的朝堂,他站在正中央,眼前是站得整整齊齊的文武百官,大都是生麵孔。

很快的,梁宴北就發現自己也在其中。

他身著端正的朝服,麵料上秀著虎虎生威的獸禽,俊朗無雙的麵容無端有些肅然,站在首位,跟著眾朝臣一同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在寬闊的殿堂內回蕩,有些震耳。

那些人像看不見他似的,縱使他站在如此突兀的地方,也沒人投來目光。

緊接著,他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從後上方傳來,“眾卿平身。”

梁宴北轉頭,一下子被眼前的明黃色震住了。

隻見溫禪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高坐在金色的龍椅之上,戴著象征帝王尊貴身份的冠冕,原本溫和的臉如今也板起來,一本正經。

這不是他記憶中的溫禪,不是那個愛笑,也喜歡湊熱鬨的人,此時的他是一個真正成熟的男子,一個帝王,有著萬人之上的尊貴。

梁宴北恍惚之間,突然想起了先前在五月島,醉酒之後的溫禪一口一個“朕”,他說自己是皇帝,而他是將軍,如此看來,竟成真的了。

溫禪正襟危坐,這樣威嚴的模樣讓梁宴北覺得熟悉又陌生,他踩過階梯,一步一步走到龍椅旁,見他繃著臉,看似是在認真聽下方的奏言,但目光總是時不時的往站在首位的將軍梁宴北看。

他的目光很隱晦,撇一眼就很快離開,像是不經意的看一樣,沒人能發現,可梁宴北站在溫禪身邊,卻看得一清二楚。

“臣有本奏。”位於另一排首位的官員上前一步,道,“啟稟陛下,前些日子梁將軍之子又在京城與他人大打出手,損壞他人私物,傷人無辜,致一家百姓砸了攤子,毀了生活收入,實在可惡。”

梁宴北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人有些眼熟,似乎是謝昭雪的堂弟,謝昱。

溫禪終於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看將軍梁宴北了,他道,“此事朕先前已略有耳聞,據說是梁少景和同齡的玩伴玩鬨才誤毀了攤子,事後也予以銀子賠償了。”

“梁少景在京城胡作非為已不是一天兩天,此前他也做過不少類似的事情,京城百姓敢怒不敢言,臣以為,此乃梁將軍教子不嚴,若是繼續放任下去,隻怕釀出大禍。”謝昱不依不饒。

溫禪皺眉,一下子不高興起來,“梁少景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品行端正,心地善良,怎麼就會釀成大禍了?”

他的情緒很明顯,梁宴北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放在椅靠上的手握起了拳。

將軍梁宴北站出來,“陛下,先前少景在城中胡鬨一事,臣回家之後已經教訓過了,賠償了損壞物,也特地賠了不是,往後臣會嚴厲管教少景,定不叫他再胡鬨。”

“梁將軍每次都是這樣說。”有又人道,“可誰人不知你溺愛兒子,寵的無法無天,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你也想摘下來送給兒子,如此一來,你怎麼會嚴厲管教?”

將軍閉言不答。

很快的,朝堂之上就因此事吵了起來,從梁將軍溺愛兒子說到梁將軍手握重權,狼子野心等等,各種揣測層出不窮,溫禪越聽,拳頭就握得越緊,似乎崩在了爆發的邊緣。

梁宴北看得心裡很不是滋味,他能體會到皇帝溫禪的無能為力,他似乎很想維護梁將軍,想將那些詆毀他,指責他的人統統的降罪,但他不能這樣任性,因為他頭上還戴著千斤重的冠冕。

他伸手,想摸摸溫禪的手,鬆開他的拳頭,但卻摸了空,他在這裡,在這個朝堂上,就是一個不存在的投影,他能看見,卻摸不著。

本以為要爆發的溫禪還是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此事朕記下了,不過朕希望朝堂之上眾臣所言皆是為西涼百姓,而不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他以這樣的話,結束了朝臣之間的口舌戰,看樣子是持平之態,其實人們都知道,皇帝又站在梁將軍那邊了。

梁宴北朝下看了一眼,站在這樣高的位置,下麵的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但溫禪的目光卻始終沒有放得很遠,隻在眼前這一片來回。

接著整個畫麵如灰塵一般散去,褪下一層幕布一般,梁宴北眼前的景象就從朝堂換到了寢宮。

宮內金碧輝煌,床榻上都是明黃色的床幔,一看就能看出這是誰的寢宮。

梁宴北從內寢走出去,便看見溫禪穿著一身常服,站在案桌前,用筆寫些什麼,殿內沒有一個人伺候。

他走近了些,才發現溫禪是在作畫,他自己研墨,在畫紙上幾筆就勾勒出一個人的輪廓,下筆很是嫻熟,似乎畫過千百遍。

梁宴北站在他身邊,耐心的看他一筆一筆畫下來,當畫上的一個人臉大致成形時,梁宴北才發覺,溫禪畫的是自己。

他的神色極其認真,畫完了臉之後,整個麵上都浮現出一種很輕鬆的笑,與朝堂之上判若兩人,他看著畫上的人,眼眸裡都是微光,然後又研墨,開始畫其他的。

梁宴北愣在當地,眼裡全是溫禪那認真的神色,和小心翼翼的動作,莫名的情緒從心底暈染開,迅速覆住整個身子。

接著,溫禪很快就畫完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梁宴北跳躍在紙上,溫禪的笑容才是完全暈開,放下畫筆拿起畫,左轉轉右轉轉,越看越高興,像個孩童一樣,對這幅畫喜愛極了。

後來,溫禪轉累了,撇眼看見自己的案桌上還有一大疊奏折,他歎一口氣,情緒驟然低落下來,彎腰撅著屁股從案桌低下找出一個小火盆。

他又將畫不舍的看了好幾眼,接著折成很小的一疊,用燭火燒著,扔進了火盆裡,一直盯著,直到畫化為灰燼。

梁宴北看了他這模樣,心中猛地難受起來,他在這個皇帝身上看見了什麼?孤獨,脆弱,謹慎,和十分輕易得到的滿足。⌒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想上前去抱住這樣的溫禪,給他最溫暖,最結實的回應,讓他安心。

可連這,他都做不到。

梁宴北忽然變得很憤怒,他不想看見這樣的溫禪,他想毀麵前的場景,毀掉整個幻境,於是他慢慢揚起了劍。

而另一邊,真正的溫禪也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

他從床上驚醒,剛坐起來,阿福就迎上來,擔憂的問,“殿下,你可是做噩夢了?要不要奴才端些熱茶來壓一壓?”

溫禪驚住了,“阿福?”

此處一看,自己竟是身在禧陽宮內,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道,“我怎麼回來的?梁宴北呢?”

阿福先是迷茫了一瞬,才道,“殿下一直都在宮內啊?您說的梁宴北,是指梁將軍吧?梁將軍現在還在趕回來的路上,殿下莫著急。”

溫禪聽了這一番話,頓時察覺不對勁,意識非常清晰的他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才發現這確實是禧陽宮,但卻有些不同,些許地方的擺件不一樣。

眼前的阿福,年紀似乎也不對。

還是在幻境裡。溫禪得出了這個結論,他掀被下床,首先要弄清楚這是什麼時間,然後再找出去的門,“備車,我要出宮。”

“殿下!殿下!”阿福一下子跪在溫禪腳邊,死死的抱住他的腿,“殿下千萬莫要出去,如今京城正是緊張時候,您這樣出去太危險了!”

溫禪聽得心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僵硬的問,“什麼緊張時候?”

“鐘家人的兵已經到皇城腳下了,現下聖上封了城門,正全力擋鐘家人進城呢!梁將軍還在漠北往回趕的路上,咱們隻要撐到梁將軍回來,就沒事了!”

溫禪隻覺兩耳轟鳴,心底被劈裂一條縫,一股極度的恐懼從裡麵湧出,將他的喉嚨扼住。

鐘家反賊兵臨城下,梁宴北遠在漠北,他趕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完了!溫氏皇族不複存在,溫禪是唯一留下的人。

這是他活了兩輩子最大的心結,也是最恐怖的噩夢。

這時候的溫禪根本無能為力,他阻擋不了鐘氏的兵進城,也阻擋不了神歸教的人屠殺,眼睜睜的看著溫氏覆滅,看著自己的兄弟姐妹葬身於鐘國義之手。

這種令人絕望的感覺再次出現在心中,溫禪瞬息窒息。

“我要出宮……我要出宮!”溫禪一把將阿福拎起來,“快去備車!”

阿福哭哭啼啼,最終拗不過溫禪,還是備好了馬車和車夫,溫禪出門一見沒有琴棋書畫,聲音有些顫唞的問,“他們倆呢?去哪了?”

阿福一下子哭出聲,“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