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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小聲的提醒。

溫禪微微點頭,“那咱們出發吧。”

晨起時祭祀,意為朝升,祈福西涼帝國像朝氣蓬勃的太陽,永不衰敗。

京城內的文武百官掐著時間,往岩香寺趕,尋常百姓也是早早的起來,站在道路兩邊圍觀位高權重的朝臣,運氣好的,還能看見天子的聖駕。

岩香寺位於京城的最南方,建在一座矮峰之上,若想進寺,需先走過七十七層石階,這些石階倒不是連綿不斷,每隔十層就有將近兩米的平階,是以走上去,倒也沒有筋疲力儘。

石階腳下停放著一輛又一輛的馬車,侍衛守備森嚴,不準平民百姓靠近半步,隻能遠遠看著。

溫禪趕到的時候,不早也不晚,他撩開車簾下來,腳剛一落地,一陣寒風撲麵而來,卷起他的長發,冷得他縮起脖子。

琴棋書畫護在左右兩側,溫禪帶著人從停馬車的地走向石階腳下。

走進之後,便看見一抹極顯眼身影。

倒不是衣裳的顏色鮮豔,隻是那背影在溫禪眼裡獨一無二,隻看一眼就能認出,茫茫人海中,尤其突出。

“梁宴北。”溫禪也有好幾日沒見他了,下意識脫口喊出。

聲音穿過吵雜的人群,傳進梁宴北的耳朵裡,他轉過頭來,看見正服下相當精致的溫禪,微微一笑。

恰逢朝陽的第一縷金光破雲而出,映在他的臉上,美得令溫禪心跳一停。

梁宴北今日穿得也相當正經,長發依舊是高束,換上了暗色的紅木白玉簪,黑藍色的大氅繡著滾滾如意紋,深色的衣裳倒給梁宴北添了幾分高貴的冷色。

溫禪竟也一時找不出讚美之詞來形容他。

梁宴北笑眯眯的沐浴金光走來,“殿下,我等你許久了。”

這話把溫禪的神識拉回來,他抬眼皮道,“你來那麼早作甚?”

“我害怕殿下先上去啊。”梁宴北坦白道。

“作何非要與我一起,天寒地凍的。”溫禪聲音低下去,強行按住心中的悸動。

梁宴北轉頭,看向那人群不斷的石階道,“七十七層台階,一層福一層運,岩香寺的住持說,每踩一層台階,便在心中許下一個福願,七十七個,總有一個會被佛聽見。”

他又轉回來,目光專注的看著溫禪,“我想跟殿下一起走,許下七十七個予殿下福運的願望,也許總有一個會實現。”

溫禪隻覺得耳邊刹那靜下來,視線裡隻有那一雙漂亮的墨眸,自己越發急促的心跳聲咚咚作響,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梁宴北卻趁著他一愣神的功夫,伸手插進大氅裡,握住了他的手,頓時眉頭微皺,“手怎麼這樣冰涼?是不是穿得少了?”

感受到他掌心裡的暖意,溫禪還來不及眷戀,身體卻搶先一步反應,猛地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低聲凶道,“彆胡鬨,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滿城的文武百官皆彙聚於此,那麼多雙眼睛盯著,這可不是鬨著玩的地方。

梁宴北若無其事的收回手,“好,不牽不牽,那咱們先上去?”

溫禪緩一口氣,點頭應道,“走吧。”

他們跟著稀疏的人流上了石階,速度不徐不緩,溫禪盯著石階路,專心致誌。

梁宴北側頭看了幾眼,見他一臉認真,似乎真的是在許願,於是沒有出聲打擾,靜靜看著他走完這七十七層台階。

石階走到頂出,有一方大石門,兩邊的石柱上刻著龍飛鳳舞的大字——岩香寺。

溫禪因連日習武練身,一路走下來臉不紅氣不喘,神色淡然的眺望遠方,這矮峰雖然不是很高,可是站在上麵看時,還是能看見晨曦的朝陽,萬丈蓬勃。

低頭看這七十七層石階,溫禪默然。

一步一台階,走過的這些台階,每一個福願都許給了梁宴北,本想著留幾個許給西涼的子民,卻一不留神,走到了頭。

作為曾經的西涼皇帝,溫禪的心中竟然生出一絲絲羞愧。

梁宴北見他出神,悄悄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殿下,你那麼入神的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溫禪指了指石階,“我若重走一遍,願不知願望還能不能靈驗。”

梁宴北:“……”

“殿下,做人可不能太貪心。”梁宴北低歎一聲,而後又道,“不若改天我陪殿下再走一遍吧。”

溫禪點點頭。

兩人隻說了兩句,為了不擋住後麵人的路,便繼續往裡走。

“九殿下!”正走著,前方傳來一聲叫喊。

第74章 有話說

溫禪和梁宴北同時望去, 見來人是謝昭雪。

他一身暗色的衣裳,麵上帶著從容的微笑,慢步走來,“九殿下,多日不見,近來可還好?”

溫禪笑著點頭,“一切都好, 前些日子受的傷也全好了,多謝記掛。”

他道,“可惜一直查不出刺客出於誰手……”

聞言溫禪詫異的看了梁宴北一眼, 他明明把幕後凶手告訴了梁宴北,而梁宴北卻沒有告訴謝昭雪。

梁宴北這是不信任他?

接收到他的目光,梁宴北怕他多想,忙道, “此地不宜閒聊,咱們還是趕緊進廟吧。”

溫禪斜他一眼。

謝昭雪沒察覺出不對勁, 點頭道,“所言極是。”

三人並排走,一同進了岩香寺。

岩香寺已有幾十年的曆史,從一宅小廟逐漸成為京城大廟, 方圓百裡,盛名遠揚。

從大門進去,要經過三道門,一道是大門, 門檻高兩尺,跨進去之後是一個長長的拱形走道,往前走再過兩道拱門,視線豁然開朗。

皇帝曾經撥款修繕過這座廟,其內部簡潔大氣,大院內有一處小流水,水中有一座石雕,是一個大大的“禪”字。

三人同時將目光放在那個“禪”字上麵,謝昭雪率先開口,“這個字雕得真是漂亮。”

梁宴北微微眯眼,漫不經心道,“恩……確實好看。”

“不過一個石雕罷了。”溫禪不以為意。

三人駐足了一會兒,繼續往裡走,半路上一個少年殺出來,對謝昭雪喊道,“你跑哪去了?老子找你半天,累死了!”

溫禪伸頭看一眼,發現眼前這少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相當醜陋,又默默的縮回腦袋。

本不想搭理,誰知那少年看見了溫禪,本來還有些火氣的神情一下子平複了,繞過謝昭雪走到溫禪麵前,“是九殿下啊,你怎麼來了,你傷好了嗎?”

溫禪又仔細看了他一眼,沒找出半分眼熟的感覺,試探的問,“小霸王?”

那少年一皺眉,迷茫問道,“什麼小霸王?”

梁宴北見溫禪也是一臉茫然,忽而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是鐘文晉。”

“真的是你?”溫禪小小的驚一下,“半月不見,你竟然又醜上幾分。”

這話似乎戳到鐘文晉的痛楚,“這這麼能叫醜呢!這是男子氣概!”

他擰著兩條粗粗的眉毛,一本正經道,“自從我帶上這副皮相,才悟出了世間真理,所有皮囊都是虛假東西,隻有從內而外散發的東西,才有莫大的吸引力……”

溫禪這下真的被驚得不輕,眼睛瞪得老大,“你是不是瘋了?”

“九殿下,出口傷人不是君子所為。”鐘文晉嚴肅道。

君子?溫禪覺得自己是大白天裡見了鬼,他有生之年竟然能從鐘文晉口中聽見這句話。㊣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然而謝昭雪和梁宴北都神色如常,似乎對鐘文晉的轉變一點意外都沒有,這才大半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

溫禪有些懷疑人生。

他求助的看向梁宴北,眼睛裡都是疑問。

梁宴北輕笑,對鐘文晉道,“行了,彆裝了,沒看見你都嚇到殿下了嗎?”

話音剛落,鐘文晉發出大笑,刻意藥改過的嗓音有些暗啞,“九殿下你這表情也太有趣了……”

“你是裝的?”溫禪疑惑,而後氣笑,“還敢騙我?”

鐘文晉笑得抹了兩把眼淚,“我也沒想到你這麼好騙,我不過才說了兩句話,你就一臉難以置信,哈哈。”

“這也是無奈之舉。”謝昭雪在一旁解釋,“為了防止旁人看出端倪,隻好讓他先裝模作樣一段時日。”

溫禪心道,也是,鐘文晉的性格太過突出,有著很高的辨識度,實際上除了他,沒人在京城中橫行霸道,畢竟大家族裡,尤其是朝官家裡,都相當注重家教,以免落人話柄。

“不過話說回來,難道我在殿下心裡竟然是小霸王嗎?怪讓我傷心的。”鐘文晉佯裝難過的歎氣。

這神情在那副醜陋的五官上,越發讓人看不下去,溫禪擺了擺手,“你把臉轉過去在跟我說話。”

梁宴北哈哈笑起來,接道,“說你是小霸王都是嘴下留情了,我記得先前你還要當街砍了殿下的雙手?”

鐘文晉一噎,心道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三人同時看向他,似乎再等他說什麼,尤其是溫禪,一臉好笑的神色。

想起當時的鐘文晉,還是個渾身是刺的小混蛋,沒曾想隔了半年,五月島走了一趟之後,他如今倒慢慢從良了。

然而鐘文晉隻覺得自己從良之後日子越來越難過了,一個不防就被人翻出以前的舊賬,他打著哈哈道,“當時我不過是說的氣話,虛張聲勢的,我哪敢真的當街砍人啊,再說了,當時還有謝昭雪在。”

謝昭雪聽了這話,彎唇笑了一下。

溫禪笑夠了,道,“好了,咱們先忙正事要緊。”

簡單結束幾人之間的插諢打科後,溫禪進了內寺就與他們三人分開,獨自帶著琴棋書畫再往裡走。

皇嗣和官員是要分開的,皇帝帶領著皇嗣以及親王宗室在前,朝臣百官在後,按品級站位。

當今聖上的親兄弟在當年奪位爭鬥時一個沒留下,封的義親倒是有幾個,再加上大大小小十幾個公主皇子,也算是一個不小的隊伍。

穿過岩香寺前殿,中院,內寺,後殿四個大區後,就是打造祭壇的地方,場地十足廣闊,中間設了三層階梯,階梯上就是巨大的祭壇。

“九皇兄!”溫璋平日裡跟溫禪最是親近,一見他來了,連忙跑過來,“你的身體好些了嗎?前些日子聽說你受傷了,我還以為……”

溫禪摸摸他的頭,“沒事了。”

溫璋眼睛尚有點點淚光,強忍著道,“沒事了就好,皇兄你千萬要加嚴守衛。”

“放心吧,我會的。”溫禪笑道。

說句實話,登基之前,溫禪對溫璋的感情比對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的感情要深許多,畢竟自己那個弟弟自小就離開了皇宮,空白了幾十年的歲月,不比溫璋。

溫璋幾乎是他看著長大的,也是這皇宮中,唯一一個真心關心他的弟弟。

隻可惜,這個弟弟在上輩子慘死於敵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