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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臉了然,匆匆穿了拖鞋,往拍照的空地上一站,不知從哪裡嘩地扯下來一張布簾,上麵畫著一片海洋,還有一顆椰子樹。

喬楠的眉角一動,小子琦微微張著小嘴,瞧著那古怪的布簾。

“你們要不喜歡這海南風,咱們就來這個老北京風格……”

男人又從後麵拖出了一塊有著故宮和毛主席頭像的佈景,得意洋洋地說:“你們來我這裏拍照可是來對了,我肯定幫你們拍出紀念意義的!”

蘇凝雪用手捂著嘴,遮掩了唇邊的那抹笑。

那個男人則已經迅速地拿了根長凳擱到佈景前:“來坐好!”

喬楠有種上斷頭臺的決然,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找錯了相館,但還是抱著子琦走過去,然後在長凳上坐下,小子琦有些興奮,頭搖晃個沒完。

一大一下,四隻眼睛齊齊地射向還站在原地的她。

她後知後覺地看到子琦嘴邊那一泓口水,便走過去替她抹乾淨下巴,剛要退回來,喬楠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她一個不穩坐在了凳子上。

“坐好,要拍了。”他表情有些嚴肅地望著相機的方向。

懷裏的小子琦亦擰著小眉毛,學著他的樣子圓圓的眼睛瞪著相機。

她卻不自在地動了動,想要去起身:“我就不用拍了……”

“子琦難道沒有媽媽嗎?”他皺著眉不贊同地轉頭看她。

那責備的眼神讓她有些尷尬,小子琦也配合地耷拉著眉毛瞅著她。

到最後,她暗自歎息,隻能正襟危坐,一同望著那個相機的鏡頭。

攝影師從相機後來探出頭:“我說你們哪裡像是一家人,分明是仇深似海的對頭,聽我指揮,媽媽抱著寶寶,爸爸摟著媽媽,然後笑一笑知道嗎?”

蘇凝雪聽了他的建議,身體立刻有些僵硬,擺了擺手:“不用那麼麻煩,就這樣拍好了……”

話還沒說完,她的懷裏塞進了小子琦,小子琦笑得眼睛彎彎的,小手玩著她身上的紐扣,撅著小嘴似表示不滿,她隻好噤聲抱住她。

身側,有一陣熱源靠近,她稍側眸,便看到自己肩上多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他並沒有真的碰到她,隻是一個姿勢罷了。

“哢嚓”一聲,攝影師及時地按下了快門鍵。

照片要一個星期之後才可以取,喬楠付了錢拿了憑據才出來。

回去的路上,兩人並排走,沒有說話,小子琦卻呀呀說個不停。

路邊的樹蔭搖曳在他們的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朝她越走越近,幾乎是火光電石間,他伸手握住了她的,他的掌心有些濕漉漉的。

她愕然地瞳孔一縮,耳邊是他低沉的聲音:“我今天去找工作了。”

“哦。”她應了一聲,但怕氣氛僵冷下來,就又問了一句:“有喜歡的嗎?我聽說大學裏有不少單位上門要人的。”

“還行吧,我想再看看,不想太過草率地下決定。”

黃昏裏,她側過頭,看著他清俊的麵容,心砰砰地加速跳了幾下,下一秒便低下頭,專注地看著地上兩個人緊緊相依的影子。

似乎,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跟異性這樣手拉手散步。

當她意識到這種行為的突兀時,想要收回自己的手,他卻捏得更緊,不容許她退卻,她感覺到自己的耳根連帶著脖子都紅起來。

“這種感覺真好。”

他修長的手指不經意地慢慢摩搓著她的掌心,噪音透著低迷的磁性。

“凝雪,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過。”

她的身子微微地一震,鼻子發酸,水光浮動在眼底卻沒流出來。

……

不知道喬楠用了什麼方法,第二天傍晚就搬了一台小型的黑白電視回來。

望著電視機裏那些唱著兒歌的小孩子,子琦在床上興奮地直蹦躂。

她卻心生不安,以喬楠的經濟狀況,應該還買不起電視機。

他好像看穿了她的疑慮,在她的身邊半蹲下,雙手包裹著她的十指,緊緊地,眼神也格外地誠摯:“雖然我現在隻能買二手的電視機,但以後我一定會給你們買一台全新的電視機的。”

他沒有告訴她錢是哪裡來的,隻是讓她相信他可以給她幸福。

她怔怔地看著他,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他因為太緊張而捏疼她時,她才猶如大夢初醒,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一種應允。

他笑得彎了眉眼,就像是一個得了糖果的孩子,整夜都保持著好心情。

……

然而,幸福總是像水中月鏡中花一樣,可望而不可即。

蘇家大家長找上門的時候,蘇凝雪正帶著子琦在井邊沖腳。

一輛汽車在筒子樓前麵停下來,那個時候,開得起汽車的就是萬元戶,是有錢人的象徵,幾乎車子一出現就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

司機下車,打開後座車門,然後“啪”地一聲關上。

在筒子樓邊忙碌午飯的人紛紛抬起頭。

蘇父灰白的頭髮梳得整齊,穿著筆挺的中山裝,站在車邊,一看就知道是書香門第之家出來的知識份子,淡如遠山般,讓人瞻仰。

“您找哪位啊?”住在喬楠隔壁的吳大嬸好心地上前詢問。

蘇父下車後一眼就看到了井邊的她,眼角的餘光落在那幢傾斜得厲害的筒子樓上,眉毛微乎其微地皺了一下,然後叫了她一聲:“凝雪。”

四周立刻靜了下來,或者這就是當時有權勢之人的威嚴吧?

蘇凝雪抱著子琦站起來,朝蘇父輕頷首,叫道:“父親。”

吳大嬸嗬嗬地笑了兩聲,兩手在圍裙上搓著:“原來是小雪的爸爸啊!”

蘇父斜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越過吳大嬸,直接走到蘇凝雪麵前。

“帶我去你住的地方。”完全是上位者的神態和語氣。

周圍這下子徹底沒了聲響,連風吹動草叢的聲音都聽得清楚。

……

司機守在門外,蘇凝雪抱著子琦打開門,蘇父尾隨其後。▲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本就狹隘的屋子,因為蘇父這樣強大氣場的人到來而使空氣都變得壓抑。

小子琦縮在蘇凝雪的懷裏,大眼睛定定地、提防地盯著蘇父。

蘇父淡淡地一記橫眼掃過來,子琦立刻就把臉埋進母親的發間,嗚咽嗚咽地表示不滿,想要母親把這個長得兇神惡煞的爺爺趕出去。

蘇凝雪把孩子放到床上,才安靜地走到蘇父跟前,“爸……”

蘇父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她的右臉上就挨了一巴掌,很重,重到她的嘴角滲出了點血絲,白皙的臉頰也很快就紅腫起來。

巴掌聲剛落下,緊隨著響起的是一陣歇斯底裡的嚎哭,子琦在床上跌跌撞撞地爬著,兩隻小手扶著床沿就要下來,趕走這個欺負媽媽的老頭子!

蘇凝雪望著滿臉拭淚、要從床上摔下來的女兒,立刻跑過去,將子琦抱在懷裏,子琦一看到蘇凝雪臉上的紅手印,哭得打起了嗝。

蘇父卻沒有心軟,冷冷地望著抱在一起的母女倆:“要不是前幾天你堯叔叔在大街上看到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躲在這個窮鄉僻壤,再也不回去了?”

蘇凝雪的腦子嗡嗡作響,被那一巴掌打得有些耳鳴。

她看向嚴厲的蘇父:“回哪裡?回靳家嗎?回那個讓我守著活寡、日日夜夜都在痛苦中煎熬地度過每一秒的地方?”

她戲謔地一笑,卻扯動了臉部的傷,一陣陣的痛,痛得揪心虐骨。

並不是身體疼痛,而是心痛,心頭的那道傷口再次被撕裂開了!

蘇父環顧了一圈這個破舊的出租屋,冷嘲一聲,沒有掩飾心中對它的鄙夷。

“那你要住在這裏嗎?你從小嬌生慣養,你以為你能在這裏堅持多久?一個月,還是一年……或者十年?你現在能待在這,不過是為賭一口氣!”

“我沒有賭氣。”她平靜地望著蘇父,反駁得也很淡定。

蘇父一怔,隨即便走到窗前,嗤笑地將雙手背在身後:“那是什麼支撐著你心甘情願過這種生活?我這個做父親的,還算了解你這個女兒,就讓我來猜猜看,是喬楠嗎?”他說著驀地轉頭,淩厲的眼神直直地射向她。

“連靳昭東這樣的富家子弟都會背叛你,更何況是一無所有的喬楠?凝雪,你是蘇家這一輩裏最聰明識趣的孩子,怎麼還會為一個情字所困,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也許你現在覺得我說的沒有道理,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所謂的愛情,也不過是帶給你短暫的甜蜜和幸福。可是甜蜜和幸福過後,留下來的又是什麼東西?你可以確定,喬楠不會是第二個靳昭東?”

“等他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是不是還會像今天這樣視你如珍寶?女人的容顏總會逝去,況且……”蘇父說著瞟了眼低低抽泣的子琦:“你跟著他的時候,還有了一個孩子,你以為等他一陣腦熱過去不會後悔?”

蘇凝雪低頭望著那張單人床,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連咬出了血都不自知,她的耳畔和大腦裏全是父親那如薄刃般鋒利的言詞。

靳昭東是她命裏的劫數,她不知道再遇到一個還承不承受得住……

想到喬楠半跪在她腳邊,一字一句地許諾她未來,蘇凝雪的喉嚨像是被一隻大手掐住般難受。

蘇父踱步到那一堆高高迭起的書籍前,隨手拿了一本翻看幾頁,又重重地丟了下去,輕哼道:“你知道他為了讓你在這裏過得好一點每天在幹什麼?”

如果說這個時候的蘇凝雪還在做著思想掙紮時,那麼在熾熱得充滿汗水味的工地上看到喬楠時,她想到的是:父親贏了!

“他為了你放棄了在大學裏的考博學業,為了不讓你和孩子餓肚子,隻能拚命地掙錢,哼,你是不是在想,他好歹是個博士生,怎麼會在這裏工作?如果他不姓喬,或許現在真的能找到一份金飯碗的工作,可惜,他們喬家之前有一個親戚牽扯進了一樁貪汙案裏,他要想在事業單位工作恐怕不是一點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