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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330 字 5個月前

口氣,自己慢慢坐了下去,這才道:“是老身的安排。可恨當時未能成事!”

她抬臂,恨恨地拍了幾下坐具扶手,掌下發出“啪啪”的聲音。

“倘若那個時候成了,早早便替陛下將此獠除去,這天下,這朝廷,何至於亂到今日如此地步?”

束戩看一眼外麵的天色,一言不發,邁步再走,李太妃驀然起立,喝道:“陛下難道忘了先帝的遺旨?先帝一番苦心,天地鑒證,陛下安敢抗旨不遵!”

她的聲音尖銳無比,仿佛一支箭,從後刺入了束戩的身體,將他雙腳釘連在了地上。

他已走到寢宮的門口,一時頓住,竟再也無法拔地。

李太妃從後追上:“陛下便是怪罪老身,老身也隻能一力承擔。值此存亡之際,誅殺此獠,正當時候!老身所做的一切,包括今日安排,全部都是秉承先帝遺命,為了大魏的江山和社稷,為了陛下將來的帝業!”

束戩在原地又僵立了片刻,微微仰頭,看著殿門之外皇宮南門方向那片漆黑的夜空。

忽然,他的耳中傳入了一道拖長的報刻之聲。

那是每逢大朝日,帝宮內的掌時宮人為提醒皇帝準點起身而報的刻點提醒。從寅時四刻開始,每過一刻鐘,這聲音便會響起一次。

束慎徽今年以來的出行,束戩自然一清二楚。

他知道,當響起這一道報刻的聲音時,他的那位三皇叔,此刻應當已經接近南宮門了。

倘若聽之任之,當下一道報刻之聲響起時,他恐怕已是喋血南門,伏屍倒地……

束戩打了個冷戰,人驀然清醒了過來。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道:“便是真要動手,也當是我自己來!”說完撇下李太妃,朝外衝了出去,不料蘭榮已是立在階下,疾步上來。

“陛下!陛下三思!切勿衝動!高尚書的人已埋伏了下去,事已至此,再無回頭的可能了!陛下即便此刻叫停,也不可能瞞得過他了!他豈會放過?我等也就罷了,不過是為保護陛下,遵先帝遺旨行事,如何下場,聽天由命!但是陛下卻萬萬不可!出了這樣的事,他必也會對陛下恨之入骨,陛下不能令自己陷入險地!”

“攔住他!攔住他!”

李太妃驚惶中也跟著追了出來,卻因體胖喘得太急,最後被迫扶著殿門停住,朝著蘭榮嘶聲大喊。

束戩充耳不聞,一把推開蘭榮,一邊繼續朝前狂奔,一邊吼著賈貅之名。

蘭榮一時驚呆。

他真正明了李太妃的心思,始於去年初束慎徽求娶薑含元一事。

李太妃通過蒙在鼓裡的蘭太後,和他暗中達成了共識。

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從前被自己忽視了的這位敦懿太皇太妃竟不簡單,連自己見了麵都要敬幾分的那個高賀也是她的人。她恨束慎徽入骨,必欲除之而後快。蘭榮雖不知個中詳情,但猜測,應是和從前的後宮爭寵脫不了乾係。不過,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這正中他的下懷。除掉束慎徽,對他有百利而無一害。就這樣,他毫不猶豫地以謙恭的姿態,投到了這個陣營當中。

束慎徽大婚之夜在王府門外遇刺,此事蘭榮並非主導,他隻以手中權力暗行方便,讓刺客順利埋伏了下去。具體行事之人,便是當時已淡出眾人視野的高賀。

那回蘭榮本以為必定成事,誰知事敗,當夜他就被束慎徽召去問話,過後後怕萬分,再不敢貿然行事,對李太妃要他協助的事,輕易也不肯點頭了。直到去年歲末,他得知李太妃手中竟有先帝遺詔,這才徹底地明白了過來,為何高賀做事竟有如此的膽氣。

這一回的行動,也是高賀率先提出來的。

此人和李太妃關係匪淺,從前一直蟄伏,如今終於能有機會上位,表麵隱忍負重,口口聲聲以忠臣自居,擁戴少帝,實際打的是什麼主意,蘭榮豈會不知。

他有個適齡的孫女,也是衝著後位去的。據說,這還是先帝的意願。

蘭榮對此嗤之以鼻。不過是個借婦人之勢企圖取代束慎徽獨掌大權的又一野心家而已。不過,這些都是將來的後話。如今當務之急,他們最大的共同要對付的人,便是束慎徽。

這個行動,在經過再三的衡量之後,就連天性一向謹慎的蘭榮,最後也是認為可行。

瞞著少帝,先斬後奏,引發他的不滿,這是這件事可能會造成的最大的不利後果。

但於自己而言,有李太妃在前頂著,還有先帝遺詔,事後,即便少帝當真怪罪,他也完全可以用身不由己來求得少帝的寬宥。

最重要的是,時至今日,少帝雖還未公然和攝政王交惡,但他內心必然已是有所戒備,這一點,確信無疑。

高賀這頭老狐狸,他膽敢如此行事,也是看透了這一點,又認為隻要除去束慎徽,少帝將來便可由他拿捏在手。於是這個行動計劃,便就如此策劃實施。

蘭榮什麼都算過,甚至算過事成之後,他當如何去對付李太妃和高賀,唯獨沒有算到少帝對此事的反應,竟會如此之巨。

他駭得麵無人色,又連滾帶爬地衝了上來,撲跪在地。

“陛下!萬萬不可!”

他不顧一把地抱住了束戩的腿。

“陛下!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地步,難道陛下還會以為撤了人手,便就什麼事也沒了,你們便能回到過去?縱然陛下願意,他也不會放過,必然不死不休……”

這時賈貅帶著人衝了進來:“陛下!”

“賈貅聽令!膽敢阻攔朕者,殺無赦!”

蘭榮見少帝低頭,目露凶光,惡狠狠地盯著自己,頓時想起去年歲夕之夜自己險些被他一劍刺死的場景,打了個寒噤,手一鬆,人便被他踢開。

賈貅反應了過來,見少帝朝外狂奔,急忙跟了上去。

李太妃這時被人扶著,終於也氣喘籲籲地奔到近前,她的麵容鐵青,兩頰鬆弛下來的肉在不停地顫唞:“快!快帶人,務必去把皇帝攔下來!有事老身擔著!這回若是壞了事,叫他逃過,皇帝或可無事,你們這些人,一個個,全都彆想好!”

蘭榮知個中利害,倉皇從地上爬起,追出寢宮,跟著往南門的方向追去。

帝宮到皇宮的南門,隔著三道宮牆,門禁不下十來處,平常走路,即便快走,取最近的中間直道,至少也需一刻鐘。

賈貅一路高吼前方速速開門,守衛迅速照辦,束戩狂奔,通行無阻,一口氣衝到了最外的宮牆前。

不料,就在南門不過一步之遙的時候,他的腳步忽然又慢了下來。

南門到底怎麼回事,賈貅方才已經猜到了。

他雖是少帝的人,如今攝政王和少帝隱隱勢同水火,但他內心對攝政王夫婦卻頗為敬重,如今外麵的傳言,總令他感到有些不大真實。他知少帝是要去阻止即將就要發生的那場殺戮,方才暗暗鬆了口氣,恨不得插翅飛到才好,到了這裡,卻發現少帝停住,不禁一怔,跟著停步望去,見他一手扶牆,喘熄著,紅著眼道:“你立刻替朕傳令出去,誰敢殺他,朕必株連九族!”

他頓了一下,“你再親自帶人送他回王府,等朕的命令!”

他的聲音顫唞得厲害,但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賈貅便知這是軟禁的意思。

他的心一沉,但還是立刻頷首:“遵旨!”

他轉身,帶著禁衛繼續疾奔衝出宮門。

束戩下完了命令,目送賈貅一行人背影消失,腿一軟,好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連站也站不住了。

他背靠著宮牆,慢慢地軟坐在了地上。

“陛下!”

蘭榮追了上來,見狀,吃不準到底出了何事,不敢再出去,隻能跪在一旁,心裡盼著高賀那裡千萬不要出差池。

刻點一瞬一瞬地過去,束戩始終坐在宮道之上,宛若石化。他的近旁是陪跪的蘭榮,再過去,遠處是一長溜跟著到來也跪地的宮人和侍衛。

皇宮鐘鼓樓的方向,緩緩地響起了寅時六刻的鼓點之聲。

往日這個時間,束慎徽已入了南門,正在去往文林閣的路上。

片刻後,蘭榮看見賈貅狂奔著回來,心不禁一陣狂跳,卻見他一口氣衝到少帝麵前,稟道:“陛下!攝政王不見人!他並未從那裡入宮!”

束戩猛地抬起頭,愣怔了片刻,從地上一躍而起,朝外奔去。

他衝出南門。

天仍是黑。禦道之上,空空蕩蕩,什麼人也沒有。^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天光微曉,五更將至。

百官如常那樣,陸續從南門入宮,最後齊聚在了宣政殿外。

今日的這個朝會,必然不會輕鬆。

上從賢王方清,下到末位的普通官員,人人不敢放鬆。等待升殿之時,意外發現,平日從不缺席的攝政王,今日不知何故,人還是沒有到來。不但如此,兵部尚書高賀和蘭榮,這二人不知何故,也不見人影。

眾人未免意外,低聲相互議論。

這時,五更正鼓響起,殿內發出了一道悠揚而清越的升殿之聲。

百官立刻噤聲,迅速列隊,照著次序步入大殿,意外看見殿內有人。

那人靜立在大殿最前靠近丹陛的地方。

殿內明光照來,在他腳下,拖出了一道長長的黑色的陰影。

正是攝政王束慎徽。

原來他早已到了。

隻是不知為何,今日一個人提早入內,站在了他的位置上。

待百官各就各位,束慎徽如常那樣,望向殿侍,用平緩的聲音,開口說道:“請陛下升座。”

第96章

寅時六刻左右,高賀未能等到束慎徽現身。皇宮南門一帶,看似依舊平靜,實則陷入了混亂。正如高賀當時的心情,充滿恐慌,甚至是類似於絕望的情緒。

顯然,消息走漏,計劃失敗了。

但在短暫的恐慌過後,高賀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他從未敢輕視對方。在等待今日朝會到來的時候,他起意謀劃,便不敢篤定一定能夠當場將人擊殺。

萬一事不成,對方必會反攻,而陳倫,便是其手中的刀。

高賀早也做好了應對的行動。昨夜起,便派人嚴密盯著陳倫和他的手下,嚴防任何調兵之舉。

現在到了這樣的地步,刀兵相見,無可避免,就看最後誰手裡的刀更硬了。今晨事敗之後,他第一時間繃緊,隻要陳倫那裡有任何的異動,他將毫不猶豫,立刻以阻止圖謀作亂的名義加以乾涉。

誰知陳倫那裡靜悄悄,始終毫無動靜。

不但如此,束慎徽也不見了人。但據昨夜藏在王府附近的暗探報告,今晨,他確實如往常那樣出發去往皇宮了。

那麼出了王府後,他去了哪裡,暗中到底在謀劃著怎樣的行動?

正當高賀心急火燎之時,突然收到消息,那人竟早已入了宮,不但如此,此刻,他人就在宣政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