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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30 字 5個月前

,攝政王不許他再跟著服侍,張寶完全地接過了事。不但如此,現在他也帶著兩個乾兒子了。

在兩個小侍的眼裡,他不苟言笑,做事沉穩,儼然已是得了他們那位老太監爺爺的真傳,他們對他頗是敬畏。然而張寶卻知,自己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許是王妃走了之後,他就感到周圍的一切,慢慢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他沒法再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更不知是從哪天開始,值夜不再躲懶打盹,不想說話,甚至連笑,也笑不出來了。他變成了一個沉默的人,變得越來越像他的爹爹。但他心裡卻又知道,他其實根本做不到像他爹爹那樣,冷看白雲蒼狗,世事變幻。尤其最近,他感到無比的壓抑,有時暗地甚至氣得幾乎就要吐血,但他卻又不能表露半分。

此刻,他帶人入了繁祉堂,像平日一樣,有條不紊地服侍著攝政王洗漱更衣,完畢,站在一旁,看著攝政王一個人坐下,低了頭,吃著送上的早食。

束慎徽就著擺在最近前的一碟苜須芽絲吃完了一碗米粥,落筷,抬頭,正要起身,見張寶呆呆看著自己,眼皮有些浮腫,撞見自己望他,仿佛才驚回神,開口勸他再吃些。

束慎徽不覺餓,也沒胃口:“我飽了。剩下沒動過,你們分了吧。”

他卻不依,苦苦又勸:“知殿下要趕早朝,本就備得少。殿下比早先已經消瘦了許多,爹爹吩咐過,要奴婢服侍好殿下。還有王妃!下回她和殿下見麵,會以為奴婢又偷懶了,沒有用心。”

張寶說完,便見攝政王看自己一眼,隨即笑了笑,再次執筷,竟真的繼續吃了起來。

張寶看著,本該歡喜,心裡卻在發酸,眼睛也跟著熱了起來,怕被瞧見,暗暗轉過頭,眨了幾下眼,忽然聽到攝政王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怎麼了,哭喪著臉?”

張寶慌忙回臉:“沒有!奴婢是高興。”

束慎徽抬眼,目光落到他的臉上,挑了挑眉,“高興你哭什麼?”

張寶被戳中心事,卻辯解了起來:“奴婢是真的高興!這些時日,好事接二連三。王妃又立了戰功,西關沒事了,還有,殿下今早吃得也比往日要多……”

張寶恨自己無用,口裡說著高興的事,眼睛卻再次紅了,又見他依然那樣看著自己,實是繃不住了,忽然雙膝落地,哽咽道:“奴婢該死,掃了殿下的興!奴婢是有些難過,更是為殿下感到不甘,不值……”

“外麵的人,他們為何這樣說殿下!”

束慎徽淡淡哦了一聲:“都說了我什麼?”

說他欺弄幼主,內控朝政,外聯強姻,以戰養功,無異於高王第二……

政敵便就罷了,無知小民,也沒法去和他們較真。但叫張寶想不通的是,彆人算了,怎的連少帝,也仿佛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放任這些毫無根據的攻訐,如一支支毒箭,射向攝政王。

他從小到大,不是一向最為信任倚靠殿下的嗎?

到底是為了什麼。

張寶慢慢抬起頭,對上了攝政王那含著淡淡笑意的平靜目光,突然一凜,頓悟。

他是怎麼一回事,竟冒失愚蠢到了如此的地步。

勸食便勸食,當著殿下的麵,竟提這種可怕的晦氣之事。

他迅速抹了下眼,隨即拿出自己從前插科打諢的本事,裝模作樣扇了自己一耳光,隨即捂住臉:“奴婢想起來了,是昨夜沒睡好,方才還糊裡糊塗說夢話呢!虧得這一巴掌,這才剛醒!殿下快些用吧,晚了,怕要趕不上早朝了!”

束慎徽沒再說什麼了,繼續吃著早食,用完,不緊不慢地漱了口,接過張寶急忙遞上的麵巾,輕輕拭了拭唇,最後望向張寶,笑道:“還早,我去了。你去睡個回籠覺罷。”

他說完,將麵巾擱回到托盤之上,轉身,走了出去。

王仁帶著幾名手下,正候在王府的大門之外。待他上了馬,跟著同行。一行人便冒著頭頂漆黑的夜色,伴著馬蹄踏過石板路發出的清脆的嘚嘚之聲,離開王府,如常那樣,去往皇宮。

不遠之外,巷弄深處的一個角落裡,在濃重夜色掩蓋下的黑暗當中,一雙窺探的眼,緊緊地盯著那道背影,待他漸漸消失於夜色之中,人跟著悄無聲息地離去,抄著長安城那棋盤般四通八達的小巷近道,很快便將消息傳到了指定的地點。

昨夜這一夜,於束慎徽而言,是一個平靜的普通的夜晚。但對於某些人來說,卻是一個徹夜無眠的夜。

隨著北方戰局的一變再變,朝堂當中的戰爭也變得日趨白熱化。雖然少帝態度至今迷離,叫人有些吃不準。但有他的沉默,便就夠了。

沉默,從某種程度而言,是最大的認同。

一切都已計劃好了。

黑暗之中,他們正屏住呼吸,緊張地等待著那最後一刻的到來。

以其道還治其身。正如當初他對付高王那樣,在他完全不備的情況下,給出致命一擊。

三百人已伏在了他入宮的必經之道上。

開年後,逢上朝的日子,他的出行極其規律。每日寅時中,準點從王府裡出來,路上兩刻鐘不到,抵達皇宮,從南門入內。

這個時候,朝臣還無人到來,入宮後,他會先去文林閣,在那裡繼續待上片刻,處理事務。等到卯點將近,朝臣陸續齊聚,他再出來,去往宣政殿參加朝會。

他的這個行程,無論天氣如何,雷打不動,從沒有變化過。

這幾百人全部隱藏在宮外那條通往南門的禦道的兩側暗道上。等到他現身,全部人湧出,亂箭齊發,他便是大羅神仙,也不可能逃脫射殺的結果。

當束戩獲悉南門有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過寅時中的點了。束慎徽從王府裡出發,正在往皇宮來的路上。

向他稟報異常的,是現今的禁軍頭領賈貅——便是當日那個曾在賢王府的梅園裡試探薑含元武功的領隊。他是束戩的心腹。

禦道位於宮外,由宿衛管轄。淩晨過後,宿衛裡的一個小頭目悄悄遞進來一個消息,說上司稱北方正在交戰,為防長安又混入了北狄奸細,臨時需要加強布防。

這本沒什麼,但皇宮的南門是他的管轄之地,好好的,要將他調去彆地。因是上司之命,他當時不得不從,更換班防,但過後,暗覺蹊蹺。

須知,通常而言,像南門這種地方,連夜突然更換班房,這樣的做法,非常罕見,往往是某些變化的預兆。他也是個辦差多年的老人了,暗中送入消息,問宮中是否確實有令。賈貅分毫不知,收到消息,立刻趕來通報少帝。

“蒙陛下看重,卑職自從有幸上任之後,便照陛下之命,暗中在陳倫、蘭榮的兩司以及宮外的各宿衛軍當中,聯絡了不少卑職的舊日相識,叫他們一旦察覺有異,無論何時,都可用秘密通道及時將消息送入。這小頭目便是當中之一。南門雖屬宮外之地,卻為百官入宮上朝的必經之道。宿衛下半夜連夜暗換布防,今早便是大朝,卑職怕萬一生變,特意前來通報。”

束戩已早早起身,也在預備今日的朝會,聞言,麵露怒容,不假思索,當即便命賈貅將負責昨夜南門值守的司官傳入問話。

賈貅匆匆正要出去傳令,忽然聽到少帝又道:“稍等!”

他忙止步,回頭,見少帝定立了片刻,麵容陰晴不定,忽道:“朕自己出去看看!這些人究竟意欲何為!”

賈貅忙應是。

束戩匆匆更衣完畢,轉身正要邁步走出寢宮,忽然聽到一道聲音傳入耳中:“離卯時還早,這天還黑魆魆的,連百官都未入宮,陛下這是要去哪裡?”

束戩抬起頭,隻見對麵來了一隊人,最前兩名宮人挑著燈籠照路,李太妃被人攙著,擺駕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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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束戩看見李太妃緩步走來,用充滿慈愛的目光看著他,麵上露出心疼之色,歎氣道:“這些時日,朝堂內外接二連三出事,沒有一件是能叫陛下省心的。今日又是大朝,想必至少是要一二個時辰的,老身聽你母後講,你最近飲食不振,老身也很是擔心,特意給陛下備了些早食,都是陛下打小愛吃的,此刻時辰還早,不必趕,陛下用完早膳,待百官到了,再去宣政殿,也是不遲。”

她說完話,幾名侍人便提著描金食盒疾步入內,將帶來的早食一一擺出。

“陛下,先去用膳吧!“李太妃又軟聲勸道。

束戩如同未曾入耳,邁步,繼續朝外走去,才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道喝聲:“站住!”

束戩停步,轉過頭,見太妃麵上的慈藹笑容已是消失不見。她用目光掃了眼左右,隨她來的侍從立刻紛紛退出,最後剩下了帝宮的人。

“你們也退下!老身和陛下有話要說。”

李太妃對著賈貅吩咐道。

賈貅望向少帝,他神色僵硬,卻未發聲,遲疑了下,躬身行禮過後,便帶著人也退了出去。

寢宮之中,最後隻剩下了束戩和李太妃二人。

“昨夜南宮門外臨時秘密換防,你們意欲何為?”束戩開口便問,語氣生硬。

李太妃道:“老身看陛下仿佛下不了決心,如今已是到了緊要關頭,恰又有了好機會,迫不得已,老身便隻能幫陛下下定決心了。”

束戩神色大變:“你們是要在他入宮之時下手?”

“陛下!都到了這個時候,難道你還顧念舊情,猶豫不決?”

束戩一頓。

“他先前罔顧陛下意願,逼迫陛下下旨發兵,光這一條,便坐實他謀逆之心,早該誅殺,便是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抵消其罪!及至西關之變,上天降警,他卻不思悔過,一意孤行!”

“用兵也就罷了,我堂堂大魏,難道除了薑家一家,朝中再無可用之人?高賀乃先帝留給陛下的一員宿將,忠於陛下,將來足以能夠為陛下驅虎逐狼,平定天下,他卻棄之不用,那幾年,逼得高賀不得不以儘孝為名,避他鋒芒,以求自保。如今都這樣了,果然,他還是不顧滿朝反對之聲,堅持要舉一個女子為天下兵馬之統帥!奇談!聞所未聞!那女子是他什麼人,陛下難道不知?說什麼等到今日朝會再議此事,分明是他以此施壓,逼迫朝臣站到他那一邊去!”

“若他今日還似從前,以偽善麵目籠絡陛下,陛下受他欺迷也就罷了,事到如今,他如何對待陛下,陛下不知?倒行逆施至此地步,他將陛下置於何地?陛下難道至今還是沒有醒悟?”

“再不動手,等他將先帝留給陛下的忠臣一一除去,我怕陛下,將來悔之晚矣!”

束戩的目光落到了她的麵上,一字一字地問:“去年他於大婚之夜遇刺,如今看來,也是太皇太妃的意思了?”

李太妃的年紀其實還未滿五旬,卻因虛胖,平日又不大動,站了這些許功夫,說了這麼多,有些不支,喘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