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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58 字 5個月前

所出,直到最近,才終於傳出喜訊,歡喜自不必說了。陳倫也是一年忙到頭,好不容易到了歲末,人家夫婦恩愛,他怎好強插?笑著婉拒。

“多謝你二人的美意,我心領。隻是晚上我也另有安排,便不去了。”

陳倫忙道:“殿下當真不必顧慮過多!不止公主,我也盼著能和殿下圍爐夜話!家中已是備好陳釀,就等殿下去了!”

他的語氣極是真摯。

束慎徽笑著指了指宮門外的方向,“我的人在等著了。以後空了,機會多的是!”

陳倫知他是不會點頭了,無奈應是。束慎徽和他一道走出宮門,王府的侍衛統領王仁帶了幾人,正候他在宮外,見他現身,牽馬迎上。

他坐上馬背,拽住韁繩,轉頭望向陳倫。

宮門前的火杖光芒映出他神情俊爽的一張臉容,隻聽他大笑:“舊歲除,新歲始!邪祟散,平安至!”說完,朝著陳倫抱拳,作了一揖,驅馬便就去了。

年底這段時日,為了開年後的備戰,加上朝廷彆事,他忙得天昏地暗,今夜,終於猶如卸了長久以來的重擔。

馬蹄敲踏長安的街道。他悄然穿過懸滿了紅色燈籠的街道,經過一扇扇隱隱飄出歡聲笑語的門戶,帶著滿身的寒氣,最後回到了王府。

他親自主持,給王府的上下之人發散賀儀後,入了繁祉堂,收拾停當,預備休息。

永泰和陳倫是真的誤會了。他並不覺得如何孤單。相反,如今夜這樣的時刻,比起去彆的任何地方,這間固然顯得帶了幾分冷清的寢堂,才是他心下最為希望能夠歸來的所在。

束慎徽睡前又看了一番擱置在枕畔的那幾頁習字。

雁門如今應當是一年當中最為苦寒的時令,連營帳中,今夜也不知她是否已經暖眠?

這樣的時刻,她又是否有想到過自己?

他出神了片刻,最後將那幾頁紙張湊到鼻端,輕輕嗅了嗅她留的墨香。

罷了,想不起他,也隻能由她。

他想她,便就是了。

束慎徽唇角微微上揚,閉目,等待著又一個元旦新朝的到來。

……

束戩在寢宮的床榻上又翻看著他的三皇叔晚上給他的那兩道奏折,一會兒恨自己那天晚上怎麼就沒有當場殺死蘭榮,一會兒又恨自己怎的竟也好像也被說動了。今晚的宮宴,他竟控製不住,留意起了旁人對三皇叔和自己的反應差異。

和三皇叔多年的情分,竟也擋不住蘭榮那一番空口白話的中傷和詆毀。再想到今夜發生的這一切,束戩越發感到無地自容,也越發痛恨起自己。

他轉臉,又看見了那個正站在榻前不遠之地的雁門宮女的纖巧身影。

他定定地望著,神思恍惚,再一次,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她對他極好。當日在他不知死活偷偷跟去戰場的時候,她追了上來,在他吃刀的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他的命。

他的眼前,浮現出她的笑麵。

他們怎麼可能聯合起來算計他?

束戩越想越是憤恨,越想,心頭越是發冷。

“陛下可是要就寢了?”

這個得他允許近身服侍的宮女名叫緞兒,她見少年皇帝直勾勾望著自己,未免暗暗心慌,遲疑了下,終於鼓足勇氣,輕輕上前,小聲伺問。

束戩不再看她。拂了拂手,命她出去,自己閉了目,一動不動。

大戰在即,蘭榮選擇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束戩很清楚,他絕不會是單打獨鬥。像這樣的大奸若忠之輩,應該是一群人。他們平日不聲不響,暗中卻緊緊盯著自己和三皇叔的一舉一動,妄圖取代三皇叔,好為他們自己謀取更大的利益。

除了蘭榮,還有誰?

他在榻上翻來覆去,最後倦極,朦朦朧朧終於睡去之前,在心裡暗暗發誓,倘若下回,再有人膽敢在自己的麵前說出那些離間的話,不管是誰,就算是蘭榮,他的親舅,他也絕不會姑息。

殺無赦!

束戩便如此,帶著滿腔的懊悔和痛恨,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他睡得不深,噩夢連連,又不清楚到底在夢什麼,隻覺自己的手腳仿佛被千鈞的沉重鏈鎖給緊緊地鎖住。他奮力掙紮,卻掙脫不開,幾番努力,皆是失敗,最後他發狠,用儘了全力,猛掙手腳,人一下驚醒,渾身冷汗。

不但如此,在他的榻前,此刻竟坐了一人。

是敦懿太皇太妃!

束戩從驚嚇裡回過神來,猛地彈坐而起,“太皇太妃!”

明帝自小由這位姨母撫養,尊她如同親母,除了稱呼一項無法更改,其餘命皇子以祖母之禮而奉之。

李太妃目光充滿慈愛,朝他伸手過來,用手帕心疼地替他輕拭著額頭的冷汗,低聲道:“陛下這是怎的了,可是遭了夢魘?方才怎麼喚都喚不醒。明日新歲,老身去給陛下許個安神願,好叫邪祟不侵,陛下安眠。”

束戩還沉浸在方才的夢裡,心跳得很快,待定些下來,忽然疑惑。她一貫居於深宮,不管閒事,更不喜外出,怎突然深夜來到自己的寢宮?忙道:“朕無事。多謝太皇太妃!太皇太妃怎的來了這裡?若是有事,叫朕過去便是,太皇太妃自己不用出來。”

李太妃轉頭看向殿內宮人,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她收了手,說道,“老身聽說,你前幾日刺了你舅父一劍?”

束戩吃驚地看著她。

這件事,除了他和蘭榮之外,彆人絕無可能知曉。她居於深宮……

突然,他頓悟,心一陣狂跳。果然,見李太妃神色如常,繼續說道,“他是魯莽了些,當時話或許說得重了,刺你的耳。但陛下也不至於性躁至此地步,傷他如此之重,險些命都沒了。無論如何,他是陛下的親舅。”

束戩雙目直勾勾地盯著李太妃,一股涼氣從腳底幽幽升起,迅速蔓延到了全身,整個人都發了僵。

李太妃見他如此模樣,歎了口氣:“陛下應當很意外吧。蘭榮見陛下前,先尋過老身。是老身的許可。或者說,此乃先帝之意。”

李太妃的語氣極是尋常,仿佛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而已。

束戩卻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雙目圓睜,腦子空白,一時全無反應。

李太妃注視著他,神色漸漸轉肅,忽然,從榻沿上站了起來,走到近旁的案前。束戩這才看到,案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方長匣。他認得是宮中專門用來裝載聖旨的物件。但這不是他宮裡的東西。他呆呆地看著李太妃打開那匣蓋,從裡麵取出一方卷軸,說道:“此為先帝留給陛下的遺詔。陛下接旨吧。”

束戩瑟縮了一下,胡亂下了榻,跪在冰冷的地上,低下頭。

“祁王束慎徽,借攝政之便,欺瞞幼主,圖謀不軌,有負朕臨終之托……”

束戩的耳中,撞入了李氏太皇太妃平靜而刻板的一道聲音。

“……為大魏國祚之計,賜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第86章

束戩不知自己是如何將這東西接到手上的。當他反應了過來之後,他便死死地盯著,心裡唯一的盼望就是能看出些偽詔的痕跡。隻要能叫他看出半分是偽造的蛛絲馬跡,他便可以把這東西直接扔回去。然而上麵清清楚楚地蓋著兩方印璽。那麵大的,是他登基之後便由三皇叔指定之人保管的傳國玉璽章,稍小,則是他父皇生前專用的一方私章,隨他陪葬,早已封入地下陵寢。雙章鏤印清晰,嚴絲合縫,朱砂泥的顏色,因時日長久,也褪了鮮紅,變得略微暗沉。

“陛下難道以為老身膽敢以偽詔而矯傳先帝之意?”他的耳邊,再次響起了李太妃的聲音。

“陛下應當還記得,先帝臨終召見祁王的前夜,是老身帶著陛下,伴在先帝身畔,後來陛下困倦,被太後領走。便是陛下走了後,先帝親手將詔書托給了老身。”

束戩耳朵轟轟地響,渾身的血涼透。那東西從他的手裡滑脫出去,無力地撲在了他的膝上。他也癱坐在地,控製不住地發抖。一開始是手和牙齒,很快,整個人都開始不停地發抖。

他的父皇和三皇叔,不是有名的棠棣耀輝嗎。父皇臨終解帶托孤的那一幕,打動了無數的人,早被史官濃墨重彩地記下,不但如此,連民間也傳得人儘皆知,成為美談。

這是個什麼樣的虛幻世界?

“陛下一時難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陛下涉世不深,不知人心莫測,對祁王信賴更是由來已久。”他聽見李太妃在自己的耳邊又說起了話,語氣陡然轉為嚴厲。

“先帝口諭,他若僭越份位,借攝政之尊,染指軍隊,意圖北出雁門,那便是他野心的鐵證。先帝命老身,一旦有此苗頭,便擇機將此遺詔傳給陛下,陛下須遵照旨意,嚴加防範,加以應對,務必除去禍患,保社稷宗廟。”

“不可能!這不可能!”束戩驀然圓睜雙眼,嘶聲憤然應道。

“陛下何意?是不信祁王大忠外表之下存有異心,還是質疑先帝聖明?”

李太妃從他的膝前拿起遺詔,畢恭畢敬地擺回到匣中。

“遺詔真偽,陛下自己心中有數。連先帝的遺命,陛下也敢不遵?”

束戩猝然閉口。李太妃看了他片刻,歎了口氣,上去,將束戩從地上扶起,送他慢慢坐回到了榻上。

“陛下。”她溫聲喚了一句。

“先帝本是不希望讓你知道有這道遺詔的。不但如此,最不願看到今日的,應當就是先帝。”

束戩艱難地直起僵硬的脖頸,抬起頭,對上了來自李太妃的兩道目光。他見她望著自己,麵上帶著同情和憐惜的神色。

“當年之事,陛下你全然不知。祁王仗著盛寵,窺伺大鼎,英明如聖武皇帝,也一度被他蠱惑。幸而先帝光明磊落,秉守操行,上得祖宗保佑,下有百官擁戴,這才艱難保住了正統。然而禍患依舊未平。先帝繼位後,短短數年,你原本和睦的皇兄們便手足相殘,背後未必不是祁王挑動是非。他的手段如何,陛下應當清楚。他做得隱秘不可察罷了。及至先帝臨終,令祁王攝政,實也是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當時高王成王勢大,先帝雖明知隱患巨大,卻也隻能加他權威,以越輔政一頭。”

“陛下,先帝當真是仁至義儘。照先帝之意,此遺詔的吩咐,本是迫不得已的最後一步。他生前唯一盼望,就是祁王能感念兄弟之情,以純臣之心,始終如一,輔佐陛下,待到清肅內朝之後,還政陛下,陛下到時加他王號,尊他如同賢王第二,如此,便又成全我大魏天家的一段佳話。奈何祁王自己辜負先帝。”

“他確實是有幾分才乾,攝政之後,施政步調之快,超出先帝預料。先帝本以為至少六七年後,待陛下慢慢成人,也能完全明白事理之際,大魏方具備外戰之國力。沒想到這麼快,他便將此事強行提上日程。從他聯姻薑家開始,老身便知不妙。陛下,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