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頁(1 / 1)

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93 字 5個月前

了起來,不敢掉以輕心。

橫山郡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從地形而來的。沿著道路北上,兩山橫峙,中間有片十幾裡長的穀地。

要想去往八部,方圓幾百裡內,這道穀地,是必經之道。

這一日,清晨,當陽光從山穀的上方斜射而下,穀地之中,連最陰暗的穀溝和角落,也變得光明了起來。然而,就是在如此的陽光之下,在這道穀地儘頭的一處荒野地裡,一場慘烈的廝殺,正在上演之中。

這是兩天內,在這個地方發生的第三場作戰。魏兵和狄兵,再一次地絞殺在了一起。

這也是魏國的宣威將軍周慶和狄國的人屠欽隆之間的第三次交手——兩個猛將的較量。

昨天,正如周慶先前預料的那樣,總數約有萬計的狄人,在此設下攔截,占據住穀口外那片寬闊的扇形地帶,將快要出穀的魏國軍隊牢牢地堵在了穀口內的這段狹窄通道裡。

周慶必須讓大隊儘快衝出穀口。否則,受地形的限製,每一次組織突圍,都不能發揮正常的威力。士兵如同一窩被困在窄口瓶裡的螞蟻,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全部從瓶口裡出來,更不用說列成有戰鬥力的陣型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衝出去一波,被嚴陣以待的狄軍吃掉一波。

昨天試過的兩次衝鋒,最後都被壓了回來,傷亡不輕,總計達到數百人。劣局倘若不能儘快突破,便是身後這幾萬人的軍隊最後能夠得以脫身,他也耗不起時間。

周慶預先是了解這個地形的。他原本的計劃是利用自己在陣中罕有匹敵的衝突能力,殺入亂軍,斬取敵酋。隻要敵酋身死,剩下,便就不在話下。

事實上,在這條行軍的路上,前兩次遇到的阻礙,便都是如此解決的。

但令周慶想不到的是,這一回,對方統領人馬的,竟是欽隆本人。

從昨天遭遇,兩次交手過後,周慶便知,這個素有人屠之名的狄國猛將,確實並非浪得虛名。

據說此人一生當中唯一的一次敗績,便是早年,在他從晉國手裡拿下燕郡之後,又趁著勝勢,領軍再去攻打魏國的雁門。不料陣中不慎,被薑祖望挑下了馬,險些喪命。除了那一次外,此人所向披靡。

周慶對自己的武力是相當的自信。在大將軍的麾下,他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否則,那日他也不會貿然開口接下這個任務。

但是遭遇這個狄將之後,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是他迄今為止遇到過的最為強勁的一個對手。

經過一夜的整休,這一刻,周慶第三次衝殺入陣。他的手中緊握他用作武器的馬槊,朝著前方的目標而去。

對方披著黑色的鎖子重甲,%e8%83%b8`前橫著和他相同的一杆馬槊,脖頸粗壯,眼睛裡閃爍著殘酷的光。這個狄人,猶如一頭騎在馬背上的凶獸,正在陣中奔突,如切菜斬瓜,接連砍翻了幾名朝他迎上的魏國士兵。

此人正是欽隆。今日這一戰,周慶必須要斬殺的目標。也是他唯一的目標。

昨天在他乍見此人現身於此的時候,他心驚肉跳。但並非是因為懼怕對方。

令他懼怕的,是身為狄軍主將的欽隆,此刻怎會出現在這裡。

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楓葉城難道已經破了?

但他的行軍副將張密說,應當還不至於。至少,在欽隆離開楓葉城之前,城尚未破。

張密分析,如果城池已破,欽隆也就沒有必要再在楓葉城的一帶駐紮過多的人馬,他既然親自來此截殺,無論出於何種原因的考慮,必會帶著大隊。那麼,此刻將他們攔在這裡的,就不應該僅僅隻是這萬餘的狄軍,人數,至少會和他們齊平。

而且,這萬餘人裡沒有一個是來自八部的。可見這支人馬,應當就是原本等在這裡的伏軍。

在昨天那兩場試探性的衝殺對戰裡,雖然魏兵傷亡不輕,但對方也沒討到過多的便宜。而讓投降過去的外族士兵衝殺在前,這是狄人慣常的做法。這更加說明,攻打楓葉城的那一支人馬的主力,此刻應當還在那裡。既然主力還在,城池想必也是沒有被攻破的。

張密如此的判斷,才令周慶稍感放心。

作為一個將榮譽看得重過性命的武將,他寧願戰死,也不願意蒙羞。這趟事情是他自己要過來的,倘若最後,大軍連楓葉城都沒到,就被人撲殺在了半道之上,他有何臉,回去再見大將軍的麵?

既然已和狄軍的大將提早便狹路相逢,什麼騰挪周轉,都是毫無意義。

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不計代價,為他身後的這支軍隊,殺開一條繼續前行的血路。

今日這一戰,他將抱著同歸於儘的準備,誓要將欽隆斬落。一旦事成,狄軍必然失去陣法。他命張密到時趁機組織衝殺,無論如何,一定要破陣而出,繼續趕往楓葉城。

周慶和同樣正向著自己縱馬而來的欽隆越逼越近。

就在雙方馬頭的距離隻剩咫尺之時,兩人齊齊舉起馬槊,朝著對方刺去。轉眼,你來我往,馬匹交錯,一個回合就要結束之時,周慶故意賣個破綻,露出身前空檔。

欽隆立刻舉槊,刺向對方。

以欽隆的眼力和經驗,豈會看不出這是魏將的誘招。但他絲毫不懼。

如今的主動權,無論是楓葉城那邊,還是此地,完全都在自己的手中。

昨日和這個武力過人的魏將交戰了兩場,將他心中對魏人的仇恨,完全地激發了出來。

在他的預想裡,自己刺向對方的腹部,他必然是要抬槊斜擋。就在雙槊縱橫交錯的一刻,應當就是對方想要謀算自己的時機。

他全身業已繃緊,雙目緊緊盯著對麵的魏將,縱然是對方眼皮子上的一個微小跳動的變化,也休想逃過他的眼睛。他必將會在對方企圖謀算自己之前,給出致命一擊。

欽隆卻沒有想到,魏將竟沒有橫槊抵擋。對方坐在馬背之上,仿佛視而不見,竟任由自己的槊頭刺破他的戰甲,捅進他的腹,最後自他的腰後透出。

欽隆目露錯愕之色,一頓,電光火石間,明白了過來。

就在他的槊頭刺透這個魏將身體的同一時刻,他看見對方已舉起手中的馬槊,朝著自己的頭,當頭劈落。

他猛地側身,同時往後仰去。這個自救雖叫他險躲過了頭,但槊刃卻貼著他的麵斬了下來。

這凝聚了周慶畢生之力的一槊,先是削了欽隆的一塊麵皮,繼而砍在了欽隆的右%e8%83%b8之上。

隨著二人身下戰馬在同一時間的高速移動,槊鋒最後錯開。但欽隆的鐵甲當場便被砍裂,護%e8%83%b8的鐵環也全部斷裂。

這一個回合結束,兩匹戰馬停住,交戰的二人,轉瞬已成血人。

一個腹部穿透,破碎的甲衣裡,隱隱可見流出的一段腸子。

一個滿麵是血,如同厲鬼,%e8%83%b8`前更是破開了一道縱而深的長口子,肋骨也砍斷了好幾根。

但不同的是,周慶的神色猙獰而凶狠,他沒有片刻的停頓,立刻再次催馬,朝著欽隆衝來。而他的對麵,那個有著人屠之號的欽隆,眼裡卻露出了一道不可置信似的驚疑和痛苦之色。他壓著%e8%83%b8`前那正在汩汩往外冒著大量鮮血的傷處,慢慢地直起身,仿佛一時難以定奪,是繼續迎戰,還是暫時避開對麵這個顯然已是瘋狂的魏將。

周慶轉眼間已縱馬到了近前,朝他再次刺來。欽隆在近旁那一隊見狀趕到的親兵的保護下,一邊躲閃,一邊後退。周慶身後的死士也迅速跟著衝上。

兩團人馬陷入亂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正這時,從穀口之外狄軍後營的方向,縱馬疾馳衝來了一個尉官,朝著欽隆大聲地吼個不停。

耳邊充盈著廝殺之聲,周慶也聽不懂狄人的言語,不知對方說的到底是什麼。但看見欽隆的臉色大變,似驚怒萬分,突然,嘔出了一口血,隨即仿佛徹底下了決心,在一乾人的保護之下,匆匆離去。

周慶殺得已是眼紅,不死不休,怎肯就此作罷,竟自己一人縱馬還要追上,被後麵趕上的行軍副將張密攔了下來:“將軍!莫再追了!似乎是好事!他們在退兵!”

周慶橫槊,停在馬背之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茫然望去,果然,隻見前方狄營的後方有旗幟展動,傳令的校尉騎著馬,快速地穿行在陣地的周圍,用哨發出陣陣尖銳的鳴聲。

很快,除了近旁那些還在廝殺裡無法脫身的狄兵,其餘人紛紛後退,仿佛退潮似的,穀口外的野地之上,慢慢地恢複了空曠,最後,隻剩下滿地的死傷之人和狼藉的盔甲、弓箭、殘旗。

周慶慢慢地回過神來,喃喃地道:“怎的一回事——”話音未落,眼前一黑,人從馬背上一頭栽了下去。

他當天就蘇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輛車上,腹部裹紮著,大軍已走出穀地,正在繼續趕往楓葉城。

張密知他醒來,立刻趕來,和他說了一個令他震驚無比的消息。

自然了,是好消息。

張密說,就在白天欽隆退兵之後不久,他們也收到了來自楓葉城的消息,終於明白,為何欽隆倉促離去。

長寧將軍率領一支騎兵,從北麵突入幽州腹地,猶如神兵天降,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抵達楓葉城,和城內的蕭家父子一道,解了圍城之危。

隨後,八部之下那原本搖擺的中山和紫丘二部,得知大魏馳援的消息,帶著糧草和人馬,主動投奔了回來。

長寧將軍和眾人一道留駐在楓葉城內,以防備狄軍再次集結攻城。

最後,就等著他們這支南路援軍抵達,幾方彙合之後,再共同作戰。

北線的行動需要嚴格保密,直到此刻方知曉,張密的心情還是帶著幾分激動,忍不住感歎:“真是想不到!長寧此番運兵,不同尋常,當真是有大將軍當年的風範!不瞞你說,先前經由她手,奪回青木原,我心中其實有些不服,覺著是她年少魯莽,運氣好,最後成事而已。今日我算是服了。膽色和戰力不說,如此一條行軍之道,便足以叫我甘拜下風了。”

張密是有感而發,歎了一番,見周慶躺著,起先一言不發,又慢慢地閉了目,以為是他傷勢過重,乏累所致,便也不再多說,吩咐親兵好生照顧好宣威將軍,自己繼續領兵前行。

接下來這最後的一段路,再無任何意外發生。

倒是有個離譜的事,那支數日前和他們在穀口廝殺過的狄兵,也就在附近日夜兼程地急行軍。兩支軍隊有時最近的時候,相隔不過五六裡地,站在高處,甚至都能望見對方的旗幟,但卻互不相乾,隻顧悶頭,各走各路。就這樣,八月中旬,這支南線援軍趕在薑祖望限定的一個月的最後那天,抵達了楓葉城,雙方碰頭。

大赫王欣喜若狂,將人迎入城中,獲悉周慶腹傷不輕,安排為他治傷休養不提。

這個時候,先前潰散而去的那支人馬已重新集結,隻是不敢妄動,更不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