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但對方是從狄營的後方來的,那裡通過去,便是幽州。
毫無疑問,這一隊新趕到的估計有兩千的人馬,應當就是葉金口中所提的昌海都尉的人了。
城外狄營裡的反應,也佐證了他的猜測。這一支人馬越來越近,迅速奔近,已是隱隱能夠看見馬上那些騎兵的服色,正是狄軍無疑。狄營裡起了一陣騷動,有人列隊出去迎接。葉金一夥人扭頭張望了幾眼,興奮不已,狂吼:“昌海都尉回來了!昌海都尉帶著補給後援回來了!楓葉城今日必破!蕭家父子,受死吧!”
蕭禮先知應當很快又要有一場新的慘烈的攻防對戰降臨。甚至極有可能,這或將是一場關乎全城命運的最後的生死之戰。
他看著遠處那一支越來越近的狄人騎兵,壓下心中湧出的那種近乎無力的慘淡之感,也顧不得葉金這種無恥的叛徒了,放下弓箭,提起精神,號令城頭士兵立刻加緊守備,自己隨即轉身,沿著登階,奔下城頭,正要呼喚人馬備戰,竟然看見大赫王身披戰甲,在七八個族人和部將的隨護之下,朝著城頭這邊疾步而來。
大赫王的傷勢不輕,這幾天休戰,他在臥病養傷。蕭禮先沒想到他此刻竟然又身披戰甲出來,奔到近前,一把扶住了人,說道:“父王,這裡交給我,你不用上去!”
大赫王道:“這裡有我,還有你的這些叔伯,不用你管!”
他的雙目望著兒子,低聲又道:“倘若能夠守住,等到魏人到來,再好不過。但若實在等不到,我已為你準備了一隊人馬,一旦城破,你不要停留,立刻帶著妹妹從西門殺出,投奔雁門!”
蕭禮先起初驚呆,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搖頭,正要拒絕,隻覺手臂一痛,大赫王已緊緊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厲聲說道:“這是我的命令!也是你叔伯他們的意思!魏人有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留著命,帶著妹妹走,說不定將來,還有回來的機會!”
蕭禮先望向大赫王身後的族老和部將,見眾人皆是望著自己,神色肅穆,知他們已全部做好了隨大赫王守城到最後一刻的準備,眼眶一熱,縱然心中萬分不願,卻也無可奈何。
他紅著眼,低聲應是。
大赫王臉上露出了一縷微笑,用力握了握兒子的臂膀,道:“你不用回來了,立刻帶著妹妹去做準備!”
蕭禮先咬牙,朝著大赫王下跪,深深叩首,又向眾人也叩了一番,起身,見妹妹肩上負弓,恰正向這邊奔來,疾步迎了上去,一把抓住妹妹的手。
蕭琳花看著不遠之外城門附近正在匆匆奔走忙著運送武器的士兵的身影,問道:“哥哥,是不是外麵又來了狄人,他們又要攻城了?”
蕭禮先低聲安慰:“莫怕。倘若情況不好,哥哥帶你出城,去往雁門。”
蕭琳花一愣,忽然頓悟:“哥哥你什麼意思?是說萬一城破,你便丟下父王,帶我逃跑?”
蕭禮先道:“是父王的命令。你快跟我來!”
蕭琳花被兄長拽著,朝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回頭,看見城牆下那正和部將安排事項的父親的背影,眼睛一紅,奮力甩開了蕭禮先的手,道:“我不走!我要和父王還有這裡的人,守城戰鬥到最後一刻!”
“琳花!”蕭禮先喝道,“聽話!”
“不,我不走!”
蕭琳花花容蒼白,神情卻十分堅毅,隻見她彎腰,從靴中猛地拔出一柄匕首。
“哥哥你走吧,八部將來還要靠你統領,我就不走了,免得路上成你累贅。我留下,我也能射箭!倘若真到了最後一刻,守不住了,我便自儘,絕不會落入敵手,令家族蒙羞!”
“琳花!”
蕭琳花卻躲開了兄長朝著自己再次伸來的手,轉身便朝城門方向奔去。
蕭禮先焦急萬分,正要追上妹妹,突然,他聽到城外傳來了一片異樣的嘈雜之聲。馬匹嘶鳴,人聲慘叫,夾雜在一起,仿佛陷入了交戰和廝殺。
他不禁一怔。起先還以為自己誤聽。凝神又聽,確係無疑。蕭琳花已奔出幾步,也聽到動靜,遲疑了下,停步回頭,困惑地問:“哥哥,是我聽錯了嗎?怎麼回事?”
蕭禮先望向前方。城門附近包括大赫王在內的諸多部將正在疾步登上牆頭。上麵的一個士兵往下衝,吼道:“打起來了!剛到的那支人馬在衝殺狄營!”
蕭禮先朝著城牆狂奔而去,跟著眾人湧上城樓,衝到牆前,朝外望去,被眼前所見的一幕驚呆了。
方才他看見的那一支來自幽州的騎兵,宛如潮水,衝入前方的狄營之後,裂成了幾支分隊,以極快的速度,將營所割裂,分成幾片,迅速地形成了幾個包圍圈。
如狩獵場上的圍獵,這支將近兩千的人馬,將獵物分隔合圍成功,立刻便在各自的狩獵圈裡縱馬衝突,展開了冷酷的鐵刃獵殺。
狄營全無防備。
起初,所有人都以為是昌海都尉提早歸來。
被欽隆委以指揮權的蘇魯,官居左都尉,比那個擔任右都尉的昌海地位要高,聞訊不以為意,隻派了手下出營去迎,自己和幾個部下繼續在中央的大帳內吃肉喝酒。片刻後,覺察情況不對,耳邊聽到外麵到處都是士兵的嘶吼和慘叫聲,臉色微變,正要出帳察看究竟,迎頭和一個狂奔而來的親兵相撞,人被衝得摔倒在地。
“左都尉!幽州來的騎兵,不是我們的人——”那親兵神色驚恐,嘶聲力竭地吼,話音未落,人突然撲在了帳口。
他的身後嗖地射來一箭,正插入腦後。
蘇魯大驚,和帳中的人衝了出去,赫然看見前方大營的中央,一隊騎兵,宛若一柄從天降落的鋒利長劍,劈斬波浪般地在大營裡殺出了一條通道,正向著自己的方向疾衝而來。
領頭的那人,身著狄軍都尉的衣甲,麵覆臉簾,手執一杆狼頭長槍,縱馬當先,橫掃左右,那槍頭所到之處,血霧蓬飛,所向披靡,待殺到近前,一槍遠掃,便將附近幾個舉刀奔來擋在前的狄兵掃開。
以騎兵列隊,對陣披掛不齊倉皇應對的步兵,完全便是不在一個等級的自上而下的殘酷碾壓。
此刻,那一隊騎眾,距離左都尉蘇魯,已剩不過幾十步了。
以對方如此的衝殺速度,到他麵前,不過就是幾個呼吸之間的事。
蘇魯知對方是衝著自己而來的,反應過來,迅速返身,奔入大帳,也來不及披掛,一手握刀,另手抓起一麵盾牌,轉身才出,正要衝殺出去跨上戰馬,就見對方已縱馬到了麵前。
一杆長槍,猶如吐信的毒蛇,迎麵朝他疾刺而來。
蘇魯的瞳孔驟然緊縮,一時躲避不及,猛地抬臂,舉起盾牌擋在身前。槍頭一槍紮入盾麵,穿透而出。所幸盾牌牢固,長長槍頭透入一半,終於還是卡住,停了下來。
蘇魯略鬆口氣,立刻惡向膽邊生,一邊厲聲怒吼,問對方到底是誰,一邊趁著馬上之人一時無法拔出長,槍,揮刀便要斬斷馬腿。
他沒有戰馬,對方居高,又握長,槍,占儘優勢,必須要將人砍下馬背,他才能予以反擊。不料,就在他揮臂斬馬之時,馬背上的那人猛地飛身而起,朝他俯衝下來,蓬的一聲,整個人重重地衝撞在了盾牌之上。
這蘇魯縱然臂力頂天,也是擋不住高處飛速衝下的一個人的衝擊力,手肘一彎,盾牌壓了下來,那還刺在盾上的一截槍頭便如匕首,紮入他的%e8%83%b8膛,人也被盾牌壓翻在地。
此時對方已從地上迅速翻身而起,也未再試圖拔回正緊嵌在盾上的槍,而是順勢抓起盾牌,豎立著,提了起來,將邊緣對準了正仰麵倒地的蘇魯,朝著他的咽喉,重重地頓了下去。
蘇魯慘叫一聲,眼白上翻,脖頸被盾緣砸得稀爛,口鼻往外狂噴鮮血,身體痛苦地在盾下掙紮扭動,似被釘在了地上。
很快,狄營左都尉的頭顱被挑在了一杆長槍之上,甩入了狄人士兵的中間。
狄兵不知這支來自幽州的騎兵到底是什麼路數,倉促間被殺得沒了陣型。楓葉城裡的人似乎也確定,來人並非是敵,打開城門殺了出來。前後夾擊,潰不成軍。
不到半刻鐘的功夫,狄兵便潰逃散去,原本駐紮了幾萬人的大營裡,到處是丟下的盔甲和武器。許多埋鍋造飯的地方,甚至還在燒著餘火,罐裡散著食物的香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大赫王畢竟不知對方是什麼人馬,不敢追出去太遠,見狄兵潰散,立刻收兵。片刻後,他看見那一隊騎兵也結束了衝殺,整隊,從遠處朝著城門方向再次疾馳而來,唯恐有詐,一邊叮囑身邊的兒子仔細防備,隨時準備帶人退入城中,一邊稍稍上前,高聲說道:“多謝相助!你們是什麼人?”
那一隊騎兵停在了近前,隻見當中那個穿著都尉甲衣的領軍之人抬臂,掀起染滿了血的麵簾,隨即摘下兜鍪,扔在地上,道:“薑含元!奉大魏大將軍薑祖望之命,前來援你!”
對麵一陣短暫的靜默過後,大赫王突然仰麵朝天,大叫一聲:“蒼天!”
“長寧將軍!攝政王妃!”
他的聲音充滿了狂喜,喊完,立刻帶著人衝上去拜見,又命蕭禮先大開城門,迎接一行人馬入內。
“將軍姐姐!”
這時,城門裡忽然傳出一道女子的大喊之聲。
薑含元正要騎馬入城,聽見了,停馬望去,看見蕭琳花從裡麵衝了出來,奔到馬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腿,仰麵望著薑含元那張染了血的麵容,喊道:“將軍姐姐!竟然是你!真的是你!方才我在城頭之上看見你在衝殺,我便覺著像是你了,隻是不敢相信!我真的沒有想到——”
她或是太過激動,話都說不出來了,哽咽了一下,眼睛一紅,眼淚竟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薑含元微微一笑,伸手,待要替她擦去眼淚,看見手上滿是汙血,又停了一下,卻被蕭琳花一把抓住,自己飛快地抹了下眼睛,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將軍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騎馬嗎?”
薑含元一怔,對上她亮晶晶的一雙充滿了期待的眼眸,點了點頭,示意她踩上馬鐙,自己單手一把攥住蕭琳花的臂,一帶,便將她整個人帶上了馬背,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後。
蕭琳花一上去,雙臂便緊緊地抱住她腰。
薑含元催馬,在城中發出的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帶著八部王女,縱馬入了楓葉城。
第69章
南線。
宣威將軍周慶與張密領著人馬,路上連過兩關狙擊,浴血奮戰,終於行軍到了橫山郡。
從他們領兵出發的日子算起,路上行軍加上因為作戰的延誤,時間已過去了二十多天。
到了這裡,周慶雖然急著趕路,恨不能插翅飛到楓葉城去,但考慮到地勢,便是不用副將張密提醒,這位一向巨力和悍勇而著稱的大魏猛將,也變得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