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
樊敬早年雖也見過他麵,對他留有極好的印象。但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了,今非昔比,如今他是攝政王,威勢非早年可比,卻沒想到多年之後,他親善如故。
樊敬心情一鬆,解釋道:“末將奉大將軍之命來接女將軍,怕耽誤了攝政王在此處的正事,便日夜兼程,這才來得早了幾日。”
束慎徽麵容依然含笑:“明白了。樊將軍忠心可嘉,也辛苦了。方才可曾見過我母妃?”
樊敬忙又恭恭敬敬道:“末將今早剛到,便就有幸得蒙太皇太妃召見,親切敘話,還賜了飯。末將極是感激。”
束慎徽微微頷首,轉向身旁方才一言不發的薑含元:“你與樊將軍應是有話要敘,我不擾了。”
他說完,邁步入內。
樊敬目送攝政王身影飄然而去,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對著薑含元衷心地讚道:“攝政王風範更勝當年!”
薑含元一笑,領他入內,問那邊的眾人如何。
樊敬說眾人各都安好,又說她才走了一個月,楊虎那些人就三天兩頭地尋他打聽她何日歸來。知他這趟出來接她,全都高興得很。
薑含元含笑道:“我也頗是記掛他們。”
跟前沒有外人了,樊敬笑道:“我心知小女君你心係雁門,離開三四個月了,如今恐怕日夜思歸。樊叔就是怕你久等,這才緊趕著今日到了。方才麵見太妃之時,我還特意提過一句,道你軍營裡是有要事,免得太妃以為你不願留下。小女君你可想好了,何日動身?”
薑含元沉%e5%90%9f片刻,道:“樊叔你既然提早到了,我們便就儘快動身。尊長在位,我先去和太妃說一聲。”
第55章
薑含元叫樊敬領著與他同來的隨衛下去休息,轉身自己尋到了莊太妃的麵前。
束慎徽也在,和他母親說著昨夜功德寺裡的意外失火之事——如此大事,他便是想瞞,也是瞞不住的。
他言語裡將火勢說得小了不少,但太妃依然後怕,安慰了一番薑含元,又痛斥兒子:“你怎的一回事?多大的人了,竟然隻顧自己遊樂?深更半夜出去也就罷了,不記得也叫一聲兕兕?若非先祖保佑,兕兕她也出來了,你留她一人在那裡,人都睡熟了,豈非危險至極?”
薑含元覺莊太妃是真的生氣,他低著頭一言不發,便插話:“母妃誤會了。他起先是叫過我的,是我自己不想去,回了他。後來等他走了,我睡不著,又改了主意,自己也出去了。真的和他無關。”
莊太妃停了,神色這才終於緩好了些。
薑含元感到身旁的人轉過臉,仿佛在看她。她沒動,目光繼續落在對麵太妃的臉上,接著道,“這回得見母妃,我心中倍感親近,如遇親母。得蒙母妃錯愛,我也極想再多留些時日,侍奉母妃,隻是樊叔已經到了。我來,是想敬詢於母妃,是否還有彆事。倘若無事,我打算儘快動身。”
她是真的喜歡太妃,也喜歡這個地方。但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
她來自何方,又將歸去何方。這一點,她心中極是明白。
莊太妃沉%e5%90%9f了片刻,目光突然轉向正默望著薑含元的兒子,冷不防叫了他一聲,“三郎!”
束慎徽醒神,迅速從她身上收目,轉頭望向自己的母親。
“兕兕這裡,你可還有彆的事?”莊太妃問道。
束慎徽仿佛有些遲疑,沒有立刻回答。不想,沒等他最後開口,莊太妃便自己點了點頭,“知曉了。那便是無事。”
她不再看兒子,望向薑含元笑道:“兕兕,我也極是不舍放你離去的。還有那位樊將軍,我想著他遠道而來,也需安排遊玩一番,算是儘幾分地主之誼。但早上聽他的回話,仿佛雁門那邊確有要事,他著急得很。既如此,罷了,正事要緊。我這邊,王陵既已去了,彆的事,便都可有可無。兕兕你自己安排,哪天都好……”
太妃再一沉%e5%90%9f,又道,“你不必顧忌我。若當真有事,明日也是無妨。”
束慎徽迅速抬眸,看著自己的母親。
莊太妃卻分毫未覺,隻望著薑含元,靜待她的回話。
薑含元垂眸:“多謝母妃體諒,不計較我的無禮。那我便明日動身。”
莊太妃點頭,隨即歎息一聲:“我是真的舍不得這麼快放你走。關山迢迢,即便知道將來你必還會再來瞧我的,但卻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她停了下來,忽然示意薑含元到她身旁。
薑含元過去。她伸臂,將人摟入懷中。
薑含元溫順地把臉埋入太妃溫暖柔軟的懷裡。她的鼻息裡,仿若也聞到了一縷淡淡的混合了清檀和蘭芬的暗馨。
慢慢地,她的眼睛有些發熱。
眼前的太妃,令她忽然想起了她夢中的母親。
莊太妃靜靜抱她片刻,最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慢慢放開她,又端詳著她的麵容,最後抬手,替她撫平散落出來的一縷鬢發,麵上露出了溫柔笑意:“那就這樣吧。兕兕你一路平安。”
她撒開薑含元,目光再次轉向兒子,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慎徽,我來這裡,就是為了見兕兕。如今人見到了,我也知足,我該回了,你們不用送我。她明日動身之事,你安排好。”
她喚來了執事太監,吩咐回山。太監預備太妃起駕,忙而不亂,很快,輿駕準備完畢,眾人恭候在外。束慎徽和薑含元將莊太妃送出了宮門。她沒再說什麼,走到輿駕之前,停步,轉頭深深凝望了一眼那正並肩站在宮階之下的兩人,麵上露出微笑,拂了拂手,示意二人止步,隨即登上輿駕。
薑含元目送太妃,待前方一行人漸漸消失在了視線裡,轉過臉,便對上了身旁之人投來的兩道目光。
她臉上露出了笑意,道:“我這邊無事,無須殿下替我安排。殿下若是有事,儘管忙去。”
她說完,他沉默著,沒有回應。
她朝他點了點頭:“我先進去收拾東西。”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他在身後說道:“樊敬遠道而來,我領他去附近走走吧。也算是來過一趟。好在幾步就到,無須他再勞累跋涉。”
薑含元轉頭忙道:“不敢勞你大駕。我帶樊叔到附近轉轉便可。”她說完,卻聽他道:“無妨,我今日無事。我母親方才之言,你也聽到了,本就是我該儘的地主之誼。”
“你昨夜受驚了。去休息吧。”
他朝她點了點頭,隨即邁步離去。
薑含元看他的意思是這麼定了,隻好隨他,自己回房去收拾東西。
樊敬聽到攝政王說要親自帶自己遊湖,愈發吃驚,怎敢受,再三拜謝,稱不敢。卻見攝政王笑道:“樊將軍不必客氣。王妃喚你為叔,關係親近,不是外人,本王略表地主之誼,也是應當。你與劉向從前應也認識,本王叫他一同作陪。”
樊敬一是推卻不得,二是愈發覺他爽快,是個性情中人,很是仰慕,不覺地生出了幾分想要結交親近的念頭,又聽到劉向也在,確實,多年未曾見麵了,於是連聲道謝,應了下來。
這個剩下的白天過去,天黑了。
薑含元在行宮裡等人回。左等右等,不見樊敬歸來,最後隻等到一個張寶。
張寶繪聲繪色地和她講,攝政王領樊敬遊湖,劉向同行,傍晚去了一處極是雅致的地方吃飯,還有曲子唱得宛如天上仙樂的嬌娘來助興,賓主興致很高,一時看著回不來,攝政王便打發他回來,先和王妃說一聲,道吃過了酒便歸,叫她不必記掛樊將軍。
薑含元到這裡後,沒做長久停留的打算,需重新歸置帶走的行李不多,早已收拾好了。
又是一個月朗風清的長夜。張寶去後,她久久無法入眠,起身靠在一麵臨湖的窗前,望著窗外月色下的寧靜的湖光和山影,還有遠處,山麓那通往此處半山行宮的道。那裡亮著一團用作夜照的燈火。影影綽綽。
許久,她閉了窗,回到床榻之上,躺了回去。
她在房中留了燈。
她閉著目,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又許久過去,門外的庭院和走廊裡,始終靜悄悄。耳邊,除了偶有清風拂動庭院角落裡的桂枝而發出的窸窸窣窣聲,沒有彆的任何動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應是半夜了,房中的那支明燭也慢慢地燃儘,終於坍塌,燭芯倒在一窩滾燙的蠟淚裡。
燭火滅了。
屋中陷入昏暗。月光漸顯,映入窗牖,靜靜地落在窗前的地上。
薑含元閉目,翻了個身,決定睡去了。
明早就要動身上路。她必須要休息了。
她閉眼,若入夢,又似還醒著。也不知過來多久,她的耳中再次傳入了一道來自庭院裡的輕微的窸窸窣窣之聲。若清風再次過院,又仿佛不是。
她靜臥片刻,慢慢地睜眸,終於,坐了起來,下榻,趿了雙軟底的便鞋,無聲無息地,朝著那扇門走去。終於,她走到了門後,心忽然跳得厲害,幾乎就要撞破她的%e8%83%b8腔。
心裡的那微妙的感覺,在這一刻,隔著門,變得愈發強烈。
她抬起手,慢慢地,打開了門。
門外,一道人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束慎徽不知何時回來的,就這樣立在門外,如若走廊裡的一道廊柱。
她沒說話。他也沒立刻說話。隔著一道門檻,二人在夜影中對望了片刻,他的身影忽然微微動了一下,“是我吵醒你了嗎?”他低聲問道。
薑含元聞到了一縷淡淡的酒氣。
她沒有回他這一句問話,隻看著他。
他又沉默了片刻,身影再次動了一動,“你明早就要走了,有件事,我想叫你知道。”
她仍未應答。
“上回在王府裡,你問我的事,你可還有印象?”他自顧繼續說道,“那次我沒想清楚,我應不出來。如今我知道了。就是不知道你是否還願意聽我回答。”
他說話的速度忽然加快,仿佛不想給她留出打斷的機會。
“我當日冒險去尋她,救她,並不僅僅隻因她是薑祖望的女兒,名叫薑含元。我去尋她,救她,因她也是我的王妃,我娶的妻。薑祖望之女和我的王妃,她們是同一人。”
“那夜你還問我,是否對你有所上心——”
他頓了一頓,凝視著門檻裡始終一言未發的她。
“是。我想我的心中,是已經有了你了。“
他說完這最後的一句話,再次歸於靜默。
庭院裡又一陣清風掠過。樹影婆娑。月光仿佛融煉了的銀子,白汪汪地隨風鋪到了庭院前的一片地階上。他的眼底若也流著微微的爍光。
他看著門檻裡始終一言未發的她,仿佛在等著什麼,等了片刻,始終未見她有反應,慢慢地,他的身影動了一下,當再次開口,聲音已是沉悶含糊了起來,“罷了,晚上我也喝了些酒。方才是想著你明早要走了,便尋了過來,和你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