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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64 字 5個月前

了案麵之上。

她一頓,再次抬頭,望他。他看著她眼,淡淡道,“叫我回來,何事?”

薑含元和他對望了片刻。

“殿下連日不歸,是惱我了?為我留在庫房的那把刀?”

原來她自己也知道了。難怪主動邀他回來。

束慎徽未做應答,隻盯著她的一雙眼。

她微微垂下了眼眸,目光落在他壓著她的手背之上。

“怎的,叫我回來,你又無話可說?”他忍不住,語氣裡已是帶出幾分冷笑的意味。

她聽到了,再次抬眸,注視著他烏沉沉的眼,片刻後,忽然啟唇,問道:“殿下,你對我,可是有些上心了?”

“當日我被熾舒追索,殿下你冒險親自攀山下水,是出於殿下你的責任之心,必須尋回你的王妃,薑祖望的女兒,還是你掛心於我薑含元這個人?”

她的話音落下,書房內便陷入了寂靜。

束慎徽沒想到她竟會問出如此的話。他怔住了。起初那詫異過後,驚覺過來,發現她正用她那一雙眼眸在靜靜地看著他,還在等待著他的直麵回答。

他的心中陡生窘迫之感,又仿佛湧出了一陣茫然,一時竟如口塞,應不出來。

薑含元注視了他片刻,微微一笑,將她被他還壓在案上的手,自他的掌心裡輕輕抽出。

“殿下不必為難,我也無彆的意思。我明白了。殿下此番如此氣惱,是認為我不夠尊重殿下和這樁婚事。”

束慎徽尚在茫然裡,驟然醒了神,聽到她在繼續說著話,“我本以為是將來某日,我才需要給殿下一個交待,沒想到這麼快,殿下便就知道了——”

她笑了一下,“其實也無區彆。”

“所以,你到底何意?”

他壓下因方才那一句問得他答不上來的話而充塞在了滿腔%e8%83%b8腹裡的煩悶和沮喪,維持著他的冷硬之色,一字一字地發問。

薑含元迎上了對麵之人投向她的兩道隱含威逼之勢的目光,再次開口:“殿下,將來出關作戰之後,我不知我是否可以歸來,倘若僥幸我能歸來,朝廷必有封賞。到了那日,我想向殿下求一賞,除我王妃之位。以殿下之雅量,應當不會不應。”

她的聲音平靜,說出來這段話時,不疾也不徐,顯然,這是她早就已經考慮完熟的話。

他的目光微動,眉頭亦隨之皺了一皺。

她繼續說道,“我感激殿下你在新婚之夜說,你將敬我一世。言下之意,殿下是要將這聯姻視為永久。但是殿下,你完全不必為我做出如此的犧牲,因這,也並非我之所欲——”

她頓了一頓,看著對麵之人的雙眼。

“如若有需,我是可以為殿下犧牲一切的,包括我之性命。但是將來,我若還在,殿下你也達成了當初立我為妃的初衷,則你我這夫婦,何必再強作下去?我無意再入長安!”

“這無關彆的一切,而是我的本心所想。我長於邊城,幼時曾經以狼為母,到了那一日,我隻想永遠繼守邊塞,或者去雲落城。而殿下你,你生來是屬於這座皇城的,你和它血脈交融。我和殿下,本就合該隻是路人。那把寶刀在你看來,是婚姻之聘,而在我看來,不是,是殿下你用來探問我薑家忠心的投路石。而今大事,殿下與我已然互相信任,賢王當日也曾提及,此刀是殿下的心愛之物,來自聖武皇帝所贈,陪伴殿下多年,如此珍貴,於殿下也有特殊的紀念,所以這一趟出京,我不能帶走,也無須帶走。”

“這便是我留刀的緣由。”

她說完了或是她平生首次說過的最為長的一段話,靜默了下來。

她對麵的男子也陷入了沉默,定望著她。忽然一陣夜風暗暗沁入,案頭上的燭火搖曳了幾下,他仿佛驟然醒神,肩微微一動,點了點頭,再次開口,聲音發涼:“你心思既然早就如此定了,那麼那夜在文林閣裡,你又算是在做什麼,你分明……”

他戛然而止,餘音卻掩不住那幾分咬著牙似的凝澀。

薑含元凝視著燭火裡照出來的這一張男子的臉,輕聲地道:“殿下你是真的生得好看,那夜醒來,我確實本是被你吸引,想摸你的臉,不想卻驚醒了你。我不過一凡俗之人。你我又是夫婦,你若要,我又何必掃興,叫大家無趣。”

他仿佛被她的話噎了一下,神色又僵冷了好一陣子,終於,慢慢地,似自己又艱難地緩了回來,最後用力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薑氏,當真是我小看了你!”

他將對她的稱呼恢複成了最初的薑氏之後,心緒似乎也完全地沉穩了下來,又用帶了幾分睨視似的目光,打量了下她一眼,語氣也變得隨意了。

“如此也是最好。索性我也叫你知道,我對你的種種,也不過是出於娶你後的必要的維係考慮而已。既然你早有歸還聘刀之念,大婚之夜,你就該拿它出來,全部和我講明的——“

他的神色水波不興,微微一頓,“大行不顧細謹。我固然是強娶了你,如同將你從雁門拘到我這王府的方寸之地,但這幾分肚量,我諒我還是有的。”

薑含元垂眸:“是我的錯。殿下見諒。”

他不說話了,又定立片刻,忽然再道,“今夜我回來,本也是有另個事要你說一聲。”

薑含元抬起眼眸。他淡淡道,“大赫王既提早歸去,我這邊的事,前幾日也處置得差不多,回來,是想和你說一聲,三日後便可動身了——”

他盯她一眼,“倘若不是礙於我母親的緣故,原本倒也不必再要你強留。幸好也沒幾日。前頭都忍過來了,你權且再忍忍,當是委屈吧。”

他的語氣聽著平平,言下卻又似透著一股冷諷的味道。

薑含元道:“不敢。”

他仿佛輕輕哼了一聲,不再停留,轉身走了出去。

兩天之後,入夜。

明日,攝政王束慎徽便將南下。他的這趟南巡,隨行之眾,文官有禮部、駕部、屯田、都官、水部等二三十人,武官則以禁軍劉向為首。陳倫和蘭榮留京伴駕。

攝政王離去的這段時日,少帝則由賢王和中書令方清共同輔政。

一切事務全部交待完畢,已是深夜,束慎徽還在日常用作小議的宣政殿西閣,麵見少帝。

束戩聽完他最後的各種交待,一一點頭,鄭重道:“三皇叔你放心去吧,我會記住你的話。有事我若自己不決,我便去問賢王和中書令。也不早了,三皇叔你明早就要動身,快些回去休息。三皇嬸應還在等你呢。”

束慎徽微笑道,“我無妨。”

他微微一頓,轉頭,示意西閣侍人全部退出之後,道:“陛下,上回春賽陛下讓箭於長寧將軍,過後太後那裡可有發話?”

束戩道:“那日她將我喚去,竟然沒有責備,反而誇了我一番,我實是意外。總覺得不對。再兩日,下朝和舅父閒談兩句,方知是舅父之功。他也怕太後不分青紅皂白,勸過她,總算才叫太後回心轉意,沒尋我的晦氣!多虧了舅父明理。”

束慎徽聽罷,含笑點頭,略一沉%e5%90%9f,又道:“陛下,臣臨行之前,還有一言,乃臣之肺腑之言,恭請陛下垂聽。”

他走到少帝的麵前,撩起袍角,雙膝下跪。

束戩吃一驚,從位上起來,幾步到他的麵前,伸手便要拉他,口道:“三皇叔,你這是做什麼?你快起來!你有話說就是了!”

“請陛下入座,受拜,臣方能講。”

束戩見他神色肅穆,無可奈何,勉勉強強挨著半個屁股,坐了回去。

束慎徽行過一個鄭重至極的叩拜之禮,直起身道:“陛下,社稷依於明主。武王諤諤以昌,殷紂墨墨以亡。這道理陛下必然明白。臣今日便不多說了。”☆思☆兔☆網☆

“唯一想再說的,是朝堂上下所有之人,包括臣在內,皆為陛下的臣子。陛下可以信任,可以委以重任,但是,即便是陛下眼中那些再親近信任的人,也包括臣在內,將來待陛下親政之後,亦是不可全然放權交付。”

“身為人君,絕不可被臣下裹挾。”

少帝愣怔了,遲疑了下,反問:“三皇叔你的意思,是我要做個孤家寡人?”

束慎徽道:“陛下所坐之位,本就為孤家寡人之位。孤家寡人與兼聽納諫並非對立。臣之言,陛下今日即便不能全解,也是無妨,陛下隻需記住,往後,等再多些曆練,自有領悟的一日。”

束戩似懂非懂,沉默了片刻,頷首:“我記下了。三皇叔你平身,你快回去吧。明早我送你和三皇嬸出京。”

束慎徽這才起了身,含笑點頭,叫他也回宮去歇了,自己轉身,終於結束這又一個漫長的勞作之日,入了那烏漆墨黑的沉沉之夜,回到攝政王府。

這個點,已是子時,薑含元早已和永泰公主等人辭彆,回來後,知他今夜必歸,並未睡著。她聽到他躡足入內發出的動靜,裝作不知。終於等到他收拾完,知他也上了床榻,卻又久久沒有躺臥下來。

她閉著眼,裝睡,裝了好些時候,不知他到底在做什麼,實在憋不住了,微微睜眸,隻見他盤膝,靜靜坐於身側,兩隻眼睛涼幽幽地盯著自己,仿若暗夜裡的兩點幽光,看著有些瘮人。

薑含元嚇了一跳,倏然睜眼,卻見他若無其事地收了目光,一言不發躺下,扯過被,閉上了眼。

這夜後來各自睡覺,他仿佛很累,睡下去後,一覺沉沉。第二天早上起來,也是各自無言,出發上路。

第52章

攝政王身份殊貴,加上官員隨行,南巡的儀仗和隨同護駕的士兵必然是有的,上下總和計千。不過此行,他不治車駕,不受路貢,如此,耗費自然也談不上奢靡。

次日上午,少帝率賢王之下的百官,為攝政王夫婦送行。他將人送出了皇城,還是依依不舍,眼中那種恨不能甩了衣冠跳上馬背也跟著走的目光,就連薑含元也看了出來。

束慎徽再三請止。最後一次,行到南城外的十裡亭畔,他下馬行禮,鄭重拜謝,少帝方止了步。忽然,仿佛又想到了什麼,不顧身後大臣的側目,竟快步奔到攝政王妃乘坐的車駕之前。薑含元急忙下來。

“三皇嬸,我有在習相搏之術,待你這趟南巡歸來,我再請你指點一二,如何?”

束戩壓低聲說道。雙目望著薑含元,目光炯炯。

顯然,他是對上次剛近身就被她扭脫胳膊的事還是耿耿於懷,大約想著如何再扳回點麵子。

薑含元望了眼近旁的束慎徽。他的雙目望著前方,神色平淡,恍若未聞。

他還沒有將她即將北歸的消息告訴少帝。

爭強好勝,這才是少年人的氣質,至於軍人,更當如此。她很是欣賞,便微微一笑,帶了幾分含糊地應:“陛下若是方便,臣婦也在,自當從命。”

少帝眼睛一亮:“好,那便如此說定了!三皇嬸你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