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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303 字 5個月前

佛有了脫出她掌控的跡象。

說真的,她為之惶惑。

對於今夜他歸來的這件事,她心存抗拒。她希望他最好不要歸來。

有過之前那樣的一個夜晚,倘若他今夜再次求歡,叫她如何開口拒絕?她也根本做不到再像從前那樣,再以冷靜而抽離的心態,去看待與他同眠的這件事了。

是的,她的直覺告訴她,她應該真的是做不到了。

她從小校場回來,沐浴過後,為了靜心,又去寫字,寫了幾篇,卻發現自己根本靜不下心,寫出來的字愈發不像樣。她略微煩躁地撕了字,看著窗外越來越黑的天,回了寢間。這時侍女來傳話,張寶方才遞入一則消息,攝政王事忙,今夜繼續宿於宮中,也不回來。

初初得知他不回來,薑含元鬆了口氣,但接下來,連著數日,他竟接連不歸,隻說事忙。

南巡在即,他事忙,本無可厚非,但再忙,也不可能連著這麼多日,王府一腳也不曾踏入。薑含元終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並且隱隱地,她的心裡,仿佛也開始感到了失落。

在他不歸的第三個夜晚,薑含元竟意外地失眠了。深夜,她睡不著,獨臥在身下這張寬闊的床榻之上,費神地思索著,他為何突然態度大變,在有過那樣一個親密的夜晚之後,這般冷落起她。

她想了許久,最後得出了一個論斷。

她從床榻上爬了起來,下地,摸著黑,點燃了燭台,走到房中的一麵銅鏡之前。

她脫光了自己的衣裳,從外到裡,最後,徹底%e8%a3%b8,裎,立在了鏡前。

生平第一次,她用嚴苛的目光,審視著鏡中映出來的那具女子的身體。

這具身體,淡淡的麥色皮膚,%e8%83%b8部堅,挺飽滿,收腰,平腹,不見半分贅肉,肢乾修長而有力。隻能說是體態勻稱。遠不及彆的女子那般,有著雪白的皮膚,纖細的肢體,能令男子一手掌控,我見猶憐。那才是男子喜歡的女子該有的樣子。

燭火映出的鏡中的身體,是一名女戰士的身體。它爆發出的瞬間的力量,能將馬首一刀斬落。不但如此,在這具身體之上,還布了許多的傷痕。新的,舊的,臂、前%e8%83%b8、後背,還有她的腿上,舊的傷痕尚未褪儘,新的便又留了印跡。細看,道道傷痕,如此猙獰。

薑含元長久地凝視著銅鏡裡映顯出來的這具身體。

她喜歡它。但是,她也知道,於一個女子而言,它其實是醜陋的。

她不再看了,離鏡,躺回到了床上。

當再次閉目,她也想明白了。

從大婚夜始,他就在她這裡屢遭挫折。而那一夜,在皇宮的文林閣裡,他終於得到了她全情的回應。

一個男人,征服了一個女人,知道了她在他身下承歡的模樣。那麼,對她如此一個他本不過是為了魏國才娶的人,他為何還要再多費心事?至於那天晚上他又去接自己,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說不定就是為了做給人看,又或者……他就是個喜怒無常的隨心之人。如此而已。

這樣也好。不管他出於什麼原因,這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她也不會難過的。就這樣最好,等再照他安排見完了他的母親,很快,她就可以回雁門了。當初如何來,便就如何走,乾乾淨淨,不用夾帶半分的牽扯。

第四日傍晚,他依然未歸,也沒說回不回。她知道莊氏今日親自下廚,還悄悄打發張寶進宮去了。她隻作不知。

他回或不回,於她而言,都是一樣了。

四天過去,束慎徽覺得自己也已完全地擺脫了薑家那個女兒對他的影響。這幾日,他心若止水,每日忙到深夜,累極了,躺下去,閉眼就睡,感覺不錯。但是傍晚,張寶來了,猶如湖裡投了一塊石頭,打破了他的平靜,一下就將他惹得再次怒氣衝天,簡直沒法遏製。

是莊氏請他回府用飯,而非是她所派。

束慎徽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了,並且,極是不甘。

他想不明白。

他到底哪一點比不上彆人?

張寶傳完話,站在一旁,見攝政王低頭一言不發,隻是不停地翻著麵前的奏折,等了一會兒,再次道:“殿下?莊嬤嬤盼著殿下回呢!殿下都好幾日沒回府了。”

“王妃這幾日在乾什麼?”

他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

“王妃啊,天天都在家中校場,不是射箭,就是習武,今日白天,還和王仁他們對陣。奴婢聽王仁說,好似齊眉棍都叫王妃折斷了好幾根嘞!他們個個對王妃都佩服得很!”

束慎徽氣得忽然腦殼發疼,額角的青筋啵啵地跳,揉了揉,慢慢放下了手裡的東西。

“殿下?殿下怎麼了?可是太累了?殿下好些天沒回了,王妃應當也很是記掛。”

她會記掛他?應是巴不得他不回才好。

他更不是閒人。臨出京在即,本就事都忙不完了,何來的精神,再去和她應承。

“今日有事,也不回。”

他回過神,冷冷地道。

第51章

張寶隻得出宮,回王府偷偷尋到正在等著的莊氏,將方才的經過講了一遍。

莊氏眉頭微蹙,沉%e5%90%9f了片刻,望一眼天色,道:“殿下既忙,那便罷了,去請王妃用飯吧。”

這頓飯是莊氏親自下的廚,菜色隻幾樣,但做得極是精致。薑含元白天在小校場裡泡了一天,折了幾根棍,不但鬱氣大減,確實也是餓了,一個人悶頭,吃了不少。

莊氏在旁陪侍,看得眉開眼笑,“莊太妃一直盼著和王妃見麵。這就要去了,等她見著王妃,怕是不知道如何喜歡才好!”

薑含元對即將去見束慎徽母妃一事,說實話,略覺發怵,苦於躲不開罷了。她不知見了麵,該如何和對方相處。

她朝莊氏笑了一笑,放下碗筷起身,“我吃飽了,有勞嬤嬤費心。很好吃。”

莊氏跟出來送她回房,到了,也不像往日那樣止步在外,而是跟了進來,親手為她奉茶。

薑含元再呆,也看出來了,她應當有事。

“嬤嬤可是有事要說?”

莊氏命侍女都出去,走到她近前,微笑道:“請王妃莫怪我多事。殿下這幾日總說事忙不歸,今晚我便自作主張,叫張寶去請他回來用飯,他也沒回。我尋思著再忙,也不至於如此——”她望著薑含元,“春賽那夜王妃去公主府赴宴,殿下還曾親自去接王妃。王妃可否知道,殿下怎的突然連著數日不歸?”

薑含元搖頭:“我不知。”

莊氏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春賽那夜王妃回來,醉睡過去,我也去睡下了。殿下卻忽然喚我起來,問前幾日王妃送進庫房的那些物什,還去看了。當時我等在外。殿下一個人在裡頭停了些時候,等他出來,便說有事,徑直走了……”

她凝望著薑含元:“殿下從小到大,性情一向平和,我也是頭回見他如此反複無常。若他哪裡惹得王妃不快,還請王妃看在莊太妃的麵上,暫且多多擔待。王妃受的委屈,一一記下,等見到太妃,隻管告訴太妃,太妃定會好生管教殿下,替王妃出氣。”

莊氏這一番話,倒叫薑含元略略窘迫了起來,忙道:“莊嬤嬤你誤會了。真的沒有委屈——”

莊氏笑道:“王妃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王妃今日在校場一日,應也累了,我不打擾,王妃好生休息。”*思*兔*在*線*閱*讀*

莊氏欠身告退。

白天耗的精力確實令薑含元感到有些疲乏了,本想早些睡下去的。

她看著莊氏離去的身影,在她快要走出去的時候,道:“莊嬤嬤,開下庫房門。”

她秉燭獨自進去,走到放置箱籠的所在,略過前麵的,直接打開最後一口的箱蓋。

箱中物件如舊,但她一眼便瞧了出來,那口刀匣被動過了。

她看著刀匣,漸漸地,若有所悟。

原來竟是如此。前幾日隻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他突然態度大變,接連幾日不歸,隻是因為,他發現她留下了這一把刀?

薑含元凝神思索了片刻,心%e8%83%b8裡緩緩地溢出了一種經過熨帖般的淡淡的酸熱之感。

她合上箱蓋,轉身走了出去。

莊氏還等在外,見她現身,走來相迎。

“嬤嬤,你叫人再入宮一趟,請殿下何時方便,回來一趟。說我尋他。”她吩咐道。

莊氏麵露欣喜之色,立刻點頭:“我這就叫張寶再走一趟。”

她的話迅速地再次被遞送到了皇宮中的那處閣室。這時的束慎徽,依然還是沒能從起初他那被勾出的怒氣裡完全地擺脫出來。他唯一的能用來壓製心緒的手段便是繼續翻閱著案頭的文牘。當聽到他的那個小侍用強調的語氣說,這回是王妃請他回去,他那原本脹至無法排解的一腔鬱懣之氣,終於仿佛獲得了一個口子,慢慢地舒了出去。

他想尋她當麵質問。在那一夜剛從庫房裡出來之時,他便就如此想了。他可以容忍她心有彆屬夢見他人,但他無法容忍她如此對待這把聘刀。

但他還是沒有立刻回去。這來自於她的邀約太過突然。隻顧悶氣了幾天,他還沒想好他該當以何種麵目回去和她麵見。他打發走了張寶,待到他終於想好回來,這個夜晚也過去了一半,又是深夜。

她還沒睡,竟是獨自坐在書房裡,手中執筆,臨著他的那冊碑帖,專心寫字。他在門口默默站了片刻,緩緩入內,看見案頭攤著一張張的習字,足有一二十張,上麵全是她的字。

她寫完了最後一個字,輕輕擱了筆,等著紙上墨跡乾的功夫,抬頭望向他,微微笑道:“晚上趁著等殿下的功夫,來這裡寫字,一氣竟寫這麼多,晾滿了案,也算是頭回。殿下你來瞧瞧,我的字,可有幾分上進?”

她的頭發隨意綰了一髻,穿件藕褐青的家常夾衫,因是夜間在家,腰帶便也未束,袂袖飄飄展展。明燭映照,她的麵容明快而利落。

束慎徽看著這一張臉容,那來時路上還存著的幾分憤念忽然便就消失了。方才實情,是他獨自在文林閣裡想了許久,也未能清楚地知道,在負氣多日不歸之後,他該當以何種麵目再來見她。忽然發覺夜又已深,於是匆匆出宮,回了這處幾天前他同樣也是深夜之時離開的所在。

他不覺地看起了桌上那些出自她手的墨跡,“你的筆鋒自有峭厲之態,倒也不必一味壓製,刻意模仿——”話未完,他忽然驚覺,他的語氣何以如此諄諄,像在和她應答。這未免荒唐了。

他頓了一頓,麵容轉為生硬,看著她,閉口,不說話了。

薑含元微笑道:“多謝殿下稱讚提點,我有空會去揣摩。”

她站了起來,開始收攏案上那一張張攤開的字紙。他看著她微微低頭,目光專注於字紙的側容,心裡的怒氣仿佛又騰了幾分上來,慢慢地伸手過去,壓住了她正收著紙的那一隻手,將它牢牢地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