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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77 字 5個月前

政王在房內等她。她進了。

他也沒坐,就站在內室榻前的燈案之側,依然沉著臉,見她來了,也不說話。

薑含元不懂他。

今早說要納妃的人是他,今晚莫名回來發脾氣的也是他。

她方才忍著的脾氣也壓不下了,“你何意?方才若非當著外人之麵,你看我會不會理你!”

她實在不想再見到他的臉,說完,轉身便要出去。

“站住!”伴著低喝之聲,束慎徽慢慢踱步,轉到了她的麵前。

“我竟不知你還如此憐香惜玉。實在是甘拜下風。”

他神色裡的怒氣已經消失不見,神色譏嘲。

薑含元瞥他一眼,“殿下你是又喝醉了酒?莫忘了你今早說的話。蕭家女孩怎麼了。你發如此脾氣,未免有失風度。”

他恍若未聞,神色不動,繼續端詳了她片刻,幽幽冷聲,“我瞧你很是快活?”

“殿下你看錯了。”

他盯著她繼續看,再沉默片刻,忽然道,“明日起,不許和她往來。她若再來,說你不在!”

薑含元聽他這話講出來越發蠻橫了,不想再和他多說,邁步便走,冷不防被他一把攥住手腕,發力一拽,她沒提防,被他扯了回來,一頭撲向他,麵對著麵,臉頰蹭過了他身上漿得糙硬的朝服的圓領,刮得略微刺痛,最後壓在了他一側的脖頸和臉麵之上。

男子的皮膚溫涼,落在她麵上的呼吸卻很熱。這涼中夾著熱的氣息仿佛是活的,沿著她和他相貼的皮膚,迅速蔓延過她的頸子,往下鑽進了她衣衫的領裡。她這才驚覺,自己滿懷地撲向了他的%e8%83%b8膛,身體和他也正貼壓在了一起。

她一僵,隻覺自己衣衫下的整片%e8%83%b8脯上的肌膚都似冒出了一層細細的疙瘩,心跳隨之微快,恐被他覺察,人急忙往後仰去,想要掙脫。他卻賭氣似的,硬是不放,那手也是有幾分力氣在的,她一時也沒法擺脫,便如此,二人皆是悶聲不語,一個要掙出來,一個不放,糾纏間,腳絆了一下,一道撞上了燈案。

咣當一聲,那架落地的銀燭台子吃不住力,整排地傾倒在地,上麵燃著的明燭滅了,內室裡頓時暗了下去。

黑暗仿佛能令人的體感變得愈發敏銳。此時她清楚地覺到他的身體已是有了異樣。他似也意識到了,慢慢地,停了下來,但箍著她臂和一段身子的手卻還是沒有完全放開。二人便在這驟然降臨到了頭上的昏黑裡一動不動。身畔男子的鼻息異常得粗,一下下,好似撲向她的耳麵。忽然,她覺得他的臉朝她壓了過來。

“早上我那是被你氣的,你當真不知?”

昏黑裡,伴著一縷溫熱的呼吸,他附唇到了她耳畔,帶著幾分喑啞的熟悉的嗓音,也跟著在她耳邊低低地響了起來。

心咚咚地捶著薑含元的%e8%83%b8脯。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他是被她氣的?

“你何意?”她實在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低聲問他,氣息不定。

“罷了,當我沒說!”

“你以為我何人?誰來了我都會娶?”黑暗裡,她聽到他又冷哼了一聲。

薑含元頗有無所適從之感。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但又好像更加迷糊了。

她實在不明白,人怎會喜怒無常到如此的地步。

正幾分茫然間,外間發出了一道叩門聲,接著,莊氏那帶了幾分遲疑的聲音傳入耳中:“殿下?王妃?”

想是方才撞翻燈架的動靜不小,驚動了外麵的人。

薑含元沒有開口,他也未應聲。

“殿下,王妃?可是出了什麼事?”

莊氏等了片刻,始終沒聽到應答,又怎知裡麵情景,以為出了彆的意外,不安起來,再次叩了叩門,聲音也高了起來。

“你快撒手。”他還箍她腰身沒放,薑含元一時也顧不得彆的了,暗咬齒根,低聲命令。

他微微動了一下,慢慢鬆手,終於放開了她。

薑含元定了定神,朝外應了聲無事,隨即蹲下,摸著尋到了掉落在腳邊地上的燈引,重新燃了一盞燈火。悄悄抬眼,見他已背過身去了,隨即快步入了浴房。

她大約猜到他在做什麼。裝不知,自然也不放莊氏等人進來,自己將那傾覆了的燈架扶起,再將燈火重新一一燃亮,片刻後,聽到身後腳步聲起,轉頭。

他出來了,神色已是恢複如常,用帶著些微冷淡的口氣說:“今夜回來,是要告訴你一聲,過幾日皇宮校場舉行六軍春賽。照往年的規矩,除了陛下,太後等人亦會蒞臨,為六軍助威,到時你同去。”

他邁步朝外走去,“我另有事,晚上宿在宮中。你自己歇了吧。”

他在薑含元的注目中,出了屋,來得突然,去得也是突然。

第44章

束慎徽大步朝外而去。

張寶在後急急地追著,左右為難,眼看他就要出門了,問:“殿下,奴婢是該——”

“留下,跟她!”束慎徽低低地喝了一聲。

他今夜是騎馬回來的,很快,近身侍從便將他的馬牽了過來。他上了馬,出去十數丈遠,快要拐過王府大門前的街角之時,微微回頭,往後望了一眼。

那扇門已在他的身後合上了。

自然了,沒有誰會追出來留他。王府上上下下,每個人都習慣了他如今夜這般匆匆地回,又匆匆地走。他總有做不完的事,見不完的人。隨時隨地,哪怕半夜三更被喚起身出府也是見慣不怪的。

他的心情沉了下去,一種被人遺忘了拋棄似的無地可去般的失落。方才對著她時的那占了上風般的高亢之感,這一刻蕩然無存。他略微怔忪,手指不覺地鬆了馬韁。坐騎誤解,緩停了馬蹄。他任坐騎帶著,停在了街角。幾名近衛也靜靜地等在了他的身後。

遠處的天邊忽然發出一陣悶雷之聲,頭頂若有巨大的滾岩,隆隆地滾了過去。

近鄰宅邸,皆是富貴豪門,天黑後,此處街巷本就車馬稀少,遠處隻走著幾名不知哪家出來的奴仆,怕淋到了夜雨,提著燈籠加快了腳步,匆匆奔走。身邊很快空蕩蕩了,漆黑的夜空之中,又飄來了一陣不知是哪家高牆也藏不住的宴樂絲竹聲,有歌姬的婉轉喉音絲絲縷縷,線般夾雜在其間,歡聲笑語,若遠若近,撩人心弦。°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又一道轟轟的悶雷滾過頭頂,地麵卷起一陣挾了潮意的夜風。坐騎收不到主人的命令,不安地點著前蹄。

帶著春寒的一滴長安夜雨,倏然從頭頂落下,砸在了他的額上。他仿佛聽到了水點在他眉間碎裂濺開的聲音。

束慎徽策馬,最後朝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去了。

這個時間,宮門已是閉鎖,他從他夜間慣常出入的一道便門入內,待進到文林閣時,人已被這場驟然襲來的春夜寒雨淋得成了落湯雞。老太監急忙服侍他更衣。安頓了下來,他先前歸家前的那種疲乏之感再次襲來。不想做事情。他進了那處平日用作寢息的內殿,倒頭便睡了下去。他知自己急切需要休息了。但是閉了眼,睡意卻是遲遲不來。這令他深感鬱躁。最後他起了身,出來,燃燈,開始審閱奏章。

上回太廟訓話過後,他明顯地感到了發生在束戩身上的變化。朝會內外,少帝明顯比從前上心,涉及答對和朝政的處理也大有進步。這令他頗感欣慰。

自那回後,束慎徽也刻意將更多的事單獨交給少帝處置,待少帝敲定了對策,他再予以核閱,若妥,便過,不妥,再詳解給少帝。如此一來,他需看顧的事情非但沒有減少,其實更多了,相當於同一件事要過兩遍。不過,這隻是暫時的額外負擔,相信以束戩的聰明,隻要都像如今這樣,端正態度,他真正能夠獨立擔負朝政的那一日,便也不遠了。

束慎徽打起精神伏案到了深夜,終於,待那倦乏之感再次襲來,頭也仿佛略感沉重,再去睡了下去。

這一回他躺下去,應是乏到了極致,果然未再有多周折,很快睡了過去。不知睡了多久,他見到了夢景,一個青春少年,縱馬馳騁邊塞。天地廣袤,烏雲壓城,威嚴而沉重的軍角聲,回蕩在了滿天的秋色裡,烈烈西風,卷動旗纛,將士身上的戰甲,在烏雲下,閃著青白色的劍鋒般的冷芒。

就是在這古老的燕趙雄關,李牧斬殺了十萬匈奴鐵騎,漢高祖白登被困,衛霍北出,封狼居胥,還有昭君屈辱出塞,班姬被迎歸漢……

然而,熱血沸騰過後,那些古來之雄主,今都安在?最後不過是一抔黃土,寂寞臥於青山,供後來之人一杯濁酒空憑吊……

夢景一轉,他又仿佛置身在了火爐裡,周身滾熱。他掙了片刻,漸漸發現,原來不是火爐,他是在一汪溫泉水裡。熱烘烘的暖水包湧了他,波動蕩漾,他看見他的對麵,那一片白霧蒸騰的水裡,徐徐升出一名女子。她的臉容被澹霧遮擋,模模糊糊,他看不清楚,更想不出她會是誰人。他隻覺自己被這夢裡的女子吸引了,盼和她行那巫山雲雨,兩相歡好。他情不自禁朝她走去,水卻阻了他的步足,他沒到近前,女子繼續升騰,消失在了白茫茫的一片水汽之中……

束慎徽是被耳邊響起的一陣皇宮裡的似遠又近的晨間鐘鼓聲驚醒的。醒來的時候,那夢景仿佛還未斷裂,他在費力地思索著女子是為何人,心若存了幾分懊惱。但是夢裡的他,心思卻又鈍緩凝澀,全然無法轉動。醒來,他隻感到疲倦酸軟,頭痛欲裂,身體更是腫脹異常,隱然若有痛楚之感,叫人極是不適。

他睜開眼睛,眼簾內撲入了一片微白的晨曦。

這個時間,他應當早就已經伴著少帝在聽政了!他霍然完全驚醒,人從那殘夢裡脫離出來,倏地翻身坐去,呼李祥春,“怎不叫醒我?”語帶責備。

老太監疾步入內,見他在尋衣裳,急忙提醒:“殿下,今早無朝議,隻定了辰時,和幾名大臣會麵。此刻時辰未到。殿下昨夜寢遲,老奴便未叫喚。”

束慎徽想了起來。今早隻叫了幾人,議他接下來南巡離去之後京中的事務安排。

他慢慢坐了回去,扯被胡亂掩住身體恥處,拂了拂手。李祥春退了出去。

他獨自在靜悄的內室裡再坐了片刻,驅儘了殘夢,看著時辰也差不多,恐人都已在等,打起精神,起身洗漱更衣。

這趟南巡事關朝廷大計,來回至少是要幾個月的,事務繁雜。一個上午過去,不過是定下了誰人留京伴駕,誰人隨他。

他看了出來,少帝坐聽,目光閃閃,不住地看向自己,幾次欲言又止,顯然極想和他同行。束慎徽準備好了少帝開口。他是不會點頭的。不過,叫他略感意外的是,少帝最後竟也忍了下去,始終沒說什麼,隻是後來,神色有些怏怏而已。

粗粗商議完畢,已是近午。大臣退了出去,束慎徽也從議事的宣政殿西殿出來,送少帝回宮。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