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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02 字 5個月前

莊氏說完,看著她的臉色,“王妃若是不便,我便叫人去和攝政王說一聲?”

王妃性情和彆人不同,她若不願,自然以她心意為上。所以莊氏又如此補了一句。

“殿下忙,不必擾他。小事而已,我去便是。”薑含元應道。

她沐浴梳頭換了衣裳,入宮,被等候在宮門的侍人領入,來到了內宮敦懿宮中。太妃身旁坐著蘭太後,見了禮,太妃急叫人為薑含元在自己的身旁設座。

蘭太後依舊是華服嚴妝,打量了眼薑含元。她的頭發盤頂,梳成一隻圓髻,鬢邊插了幾把固發用的牙梳,若月破烏雲,又碧衣纁裙,春衫著身,從頭到腳都很簡單。

太後轉向太妃,笑誇,“太妃您瞧,王妃這容貌和氣度,便隻插幾朵牙梳,也是壓人一頭。她想是還不知道,上回賢王老王妃的壽宴過後,滿城的貴女如今都梳起了牡丹髻,叫那些老人恍惚還以為回了聖武皇帝朝了。還有那些年輕愛美的,哪個不往額心點上朵朱砂梅痕,更有心思奇巧的,變作了鏤金的花子,勻染紫胭,實在是好看。我若不是年紀太老,我也忍不住想那樣打扮一番了。偏自己渾然無覺的,也就隻有女將軍了!”

太妃也笑望薑含元,關切地問她先前的傷情如何了,聽她說已痊愈,點頭:“你無事就好。上回聽說你出事,老身極是擔心。若不是礙於宮牆之阻,當時太後也想親自去探望你的。往後若是無事,記得多往宮裡走走,莫教一道宮牆,攔了天家的情分。”

薑含元道謝。寒暄完,蘭太後也屏退了左右,望向太妃。太妃遲疑了下,“昨夜萬象宮裡的事,你想必已知曉吧?”

薑含元道:“知曉了。”

太妃輕輕歎息一聲,沒說話。蘭太後說,“王妃可知攝政王如何定奪?”

薑含元道:“不知。殿下未曾和我講。”

蘭太後麵上露出帶了幾分淡淡同情的神色,又望了眼太妃。

太妃開口道:“今日老身將你喚來,就是為了此事。一來,聽聞赫王誠意十足,此事怕是不好推卻。二來,婚事若成,對我大魏也是大有裨益。攝政王想必正左右為難。隻是須知,他若應下,那也是一心為國,並無半分對你不敬之意。你須體諒,更不要自己難過傷了身子。你才是從王府大門被他迎進去的獨一個的王妃,其餘無論什麼人,來得再多,又如何能夠與你爭輝?”

太妃的這一番言語,殷殷切切,實是發自內心。

蘭太後也歎道,“先帝走得早,陛下又難當大任,大魏的這個天下,如今就係於攝政王之身。他諸多行事,必然是身不由己的。不過,他對你好,那是人儘皆知。就拿上回你在禁苑出事來說,為了尋你,他竟丟下朝事自己便帶人入了禁苑。我這個小叔,何曾為了旁人如此失態?倘若這回,最後他因為此事而委屈到你,那也全然是出於大魏的朝廷之計,更是因了陛下的拖累,我願向你賠罪……”說著,竟真的從位上起身,要向薑含元下拜。

她剛作勢欲拜,薑含元便已將她穩穩托住,道:“不敢。”隨即鬆開,向著太妃行了一禮:“多謝尊長關愛,若無彆事,我便告退。”

太妃留她用飯,薑含元婉拒,太妃留她不住,隻得叫人送出宮去。等人走了,蘭太後道:“太妃,她寡言少語,多一句話也無。我實在有些吃不準。你瞧她是否已經聽明白了意思?”

今早的這場敘話,其實是蘭太後的促成。昨晚萬象宮裡的事,她第一時間就知曉了。為朝廷計,也是出於某種暗藏的不能為人所知的微妙心思,她暗盼事成。但仔細琢磨過後,又擔心攝政王顧忌薑含元,事情萬一不成,於是連夜尋到太妃麵前,隻說攝政王必然是願意接納的,實在是因婚事若成,對大魏有百利而無一害。隻是,他應當也在顧忌新娶不久的王妃。

太妃深居內宮,不管閒事,平日無事就是瞌睡,聽了入耳,今早便將人叫來,既是安慰,也是帶了些叫她成全的意思。

太妃皺了皺眉:“也是眼緣在,我倒是很喜歡薑家這個女兒的。若不是為了朝廷,我也不會跳出來管這些的。人若是不聰明,隻靠著武力,你以為就能做到將軍?何況是個女子!罷了,話點到便是,彆的,由不得你我!”

蘭太後忙稱是。又道:“昨晚這事,倒是叫我又想起了陛下。他已年滿十四,該替他定下皇後人選了,如此,一來有利國體,二來,陛下能知年歲已長,行事不可越出規矩。我便趁這機會請教太妃,太妃可有中意之人?”

太妃閉目了半晌,道:“我有甚中意之人?你自己看著選便是。以出身和品性為重,至於才貌之類,有最好,若無,也不必強求。”

蘭太後覷著太妃笑道,“太妃之言,正合我意。那我回去便選擬名單了。”

她欺敦懿太妃不管事,又年老有些糊塗,平日慣會用好話去糊弄她,此刻目的達到,太妃也麵露倦色,在旁再陪片刻,也退出來,回到自己宮中。

薑含元來的時候,是從西側的日常門入的,出宮,自然也走原來的門。從敦懿宮出來,再走出內宮的紫極門,跟著領路的宮人沿著內宮的牆往右去,正行著,忽然看見前方有道身著龍袍的身影。

竟是少帝,獨自一人,立在宮牆下的甬道中間。

宮人突然看見少帝現身此處,慌忙退到路旁,下跪叩拜。束戩叫人都退開,看了眼薑含元,遲疑了下,最後還是自己邁步,走了過來,“不必行禮了。”

他瞥了她一眼,從頭到腳,“上回你出事,落的傷如何了?”

薑含元依然行了禮,站直道:“已然痊愈。謝陛下記問。”

這少年便沉默了下來。薑含元等了片刻,正要告退繼續出宮,忽然聽他再次開口了:“上回梅園裡的事,我還欠你一個賠罪。我答應過三皇叔的。對不住了。是我的錯!”

他說得又快又急,說完,眼睛便盯著自己腳前甬道地麵鋪著的磚石,人一動不動。

薑含元微微一怔。那事她早已拋在腦後了,沒想到他竟還記著。

這個時間,早朝應當已經結束,但今日應當還是要和大赫王進行一些必要國事麵議的,他是皇帝,此刻應當不會得閒。看他樣子,卻好似是特意在此等著。難道是叫他知道了自己入宮,又偷空溜了出來?

薑含元不欲耽誤他過多時間。而且也看出來了,少帝雖然找來賠罪,但依然有些拉不下麵子。立刻道:“陛下言重,那事早就過去了,無須再記心上。陛下若有事,便請回,我也要出宮了。”

她的語氣溫和。這也是心裡話。似那樣無賴般的荒唐鬨劇,過去也就過去了,她豈會計較。

束戩嗯了聲,依舊眼睛看地,邁步從她麵前走了過去。薑含元也繼續朝前去。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身後那少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三皇叔若納側妃,你當真願意?”

薑含元不禁再次一怔。

束戩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忽然快步回到她的麵前,低聲說道:\"母後在我宮裡安插人,被我揪出來,嚇唬了一下,就聽我話了。昨晚告訴我說,母後去找了太妃,今日要召你入宮。我方才尋了個空出來,我就在太妃殿外,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他看著薑含元,“三皇叔到底怎麼想的,我也不清楚。不過,他是真的一心為了朝廷,也是為我好,這個我知道。從前他既然可以娶你,如今若是推不過去,說不定,真也會娶那什麼雪原明珠。就當是為我上次對你不敬的彌補吧。你心中若是不願,不必聽太妃她們的。我可以幫你。”

少年說完,微微挺了挺%e8%83%b8,“無論如何,我也是皇帝!”

他或正處在變聲期,驀然提高音量,嗓子便帶出些破音,入耳略顯滑稽。但他的表情卻是嚴肅的,微微仰麵,眉間帶了幾分傲色。

薑含元驚訝不已,萬萬沒想到這個少年皇帝竟會和自己說出這樣的一番話。她回過神來,“多謝陛下。不過——”┇思┇兔┇網┇

“我真的無事!此事無須陛下插手。攝政王做事,自有他的考量。我無妨!”她用肯定的語氣說道。

束戩聽完她話,目光落到了她的臉上,盯著她。薑含元感到他好像是在探究自己似的,後退了一步。

“陛下有事請去。我也告退了。”

她朝麵前這少年躬身,隨即再次邁步,卻又聽到他說,“我知道你是在故作大度!從小到大,女人我見多了,宮裡到處都是,哪個不想爭寵!那些不爭的,不過是爭不過罷了。你固然和彆的女子大不相同,但你若想抓住我三皇叔的心,總這樣,是不行的!你須得做些改變。”

“我不妨和你直言,世上男子,全都喜歡溫柔解語的女子,不會喜歡像你這樣的!”

薑含元從驚呆裡回過神,見麵前,少帝神色鄭重,最後竟還擺出老氣橫秋諄諄教導自己的模樣,實在忍不住了,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束戩第一次看到她笑,眸光甘洌若泉,一呆,隨即耳朵發熱,麵上騰地一紅,強行鎮定下來,用他模仿來的最為嚴肅的語調說道:“此為我之勸告!你聽不聽,在你自己!算我為前次冒犯的一點彌補罷!”

“我還有事,先去了!”

說完丟下薑含元,大步而去。

上次他應許了賠罪,後來三皇叔卻說不用。話既出口,若不兌現,豈非鼠輩,偏苦於一直沒有機會。前些日又發生了禁苑的意外之事,他自然知曉真相,大受震動,昨夜得知她今早入宮,趁著今早的間隙,稱內急更衣脫身而出,終於堵住人賠了罪,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薑含元看著少帝身影匆匆離去,消失在了宮牆甬道的儘頭,搖了搖頭,轉身也出了宮,回到王府,剛進去,得知了一個令她意外至極的消息。

侍女說,大赫王的女兒,那位琳花王女上門了,此刻人在客堂,莊氏陪著。

薑含元一愣,“她來尋攝政王?沒說人不在嗎?”

大赫八部歸屬東北塞外,少有禮教束縛,女子奔放,本也是常事,加上她是王女,既然能被大赫王帶來長安,想必平日備受寵愛。她若對束慎徽心有所屬,得知昨晚的事,今早跑來尋他,也不算是什麼驚世駭俗之舉。

侍女點頭,緊跟著又搖頭:“說了!婢子們本也以為她是來拜訪殿下的,卻沒想到她說是為王妃你而來的。她說對王妃慕名已久,就是聽說你嫁入了長安,這趟才要跟來的!莊嬤嬤勸不走她,隻好伴著,就等王妃你回呢!”

今日奇事實在是一件接了一件。薑含元匆匆去往慶雲堂,到了,侍女才說了聲“王妃回了”,就聽一陣小跑的腳步之聲傳來,接著,客堂裡奔出一個少女,眼前仿佛一亮。

這少女年約十五六歲,皮膚雪白,身段修長,頭戴五彩珠冠,一身火紅衣裙,足蹬鏤花長靴,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