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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76 字 5個月前

,逢大朝會或是當日事太多,便夜宿文林閣。回到王府,她若已閉眼,他也不會擾她。

薑含元覺得他三天前回來的那個夜晚,睡得還是安穩的。不像今夜,本就過於遲了,他還好像有了心事,在枕上翻了幾回身。許久,也未聽到他發出入睡的呼吸之聲。

她已和這個隔三差五睡在一張床上的男子漸漸熟悉了起來。現在不用睜眼,她基本就能從他的呼吸聲裡分辨出他是醒著還是睡著。他若醒著,呼吸聲極是輕微,幾乎聽不大到。倒是他入睡後,反而變得重了些。

那種均勻而綿長的氣息之聲,聽得多了,莫名令她感到舒適。她會在聽到枕畔的他發出這樣的呼吸聲後,自己也很快就睡過去。

他還是醒著。

她悄然睜眼。看見他閉著目。

她遲疑了數回,終還是沒有開口發問。

那夜談心過後,她和他的關係最近雖然好了,但也遠未到可以彼此探問心事的地步。

他們隻是兩個有著相同心願的人而已。所有的言行和彼此的對待,都不過是圍繞著這個心願的展開。

也是因為這個心願,他們才睡到了一張床榻之上。

薑含元不想令他覺得自己多事。如果他自己想和她說,那麼他自然會開口的。就像那日,他會和她講他少年時令他印象深刻的那段外出的經曆。

她終於壓下了想發問的念頭,悄然也轉了個身,決定睡去。

片刻後,束慎徽緩緩睜眼,轉臉,目光停在枕畔人那向著自己的後腦勺上。

明早,不,應該是今日大早,大赫王上朝拜會少帝,過後還有麵議,詳說附盟之事。

已經這麼晚了,加上他昨晚不得已又飲了不少的酒,人也微醺,本是沒打算回的,人都在文林閣裡歇下去了,最後卻又重新起了身,出宮回到王府。

他並沒指望她深夜出迎自己。畢竟,當初娶她,他也不是為了娶個能服侍陪伴的王妃。

但此刻,睡在一個帳中,他翻來覆去,心事重重,她卻竟分毫無覺,對他不聞不問。

也不知她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了。如果真睡著了,勉強作罷。如果是醒著,是不是嫌他打擾到她,最後竟還背過身去,隻顧她自己去睡覺?

束慎徽心中不禁生出幾分氣悶。又後悔自己晚上怎的又折騰一番,出宮回來。本就不該回的。

照他早幾年前的性子,遭這般冷落,他早就起身又走了。何至於看人臉色。隻是現在……

今非昔比,他何來的脾氣,能發到他自己謀劃娶來的這個他惹不起的薑家女兒的身上?

罷了,五更就要走,也沒幾多時辰了。還是睡了,補足些明日的精神。

心裡這麼想,但他心裡的那股火氣卻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大。束慎徽盯著她散著長發的背影,忽然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男子,才能令她掛在心上。

他知道自己是在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但他實在忍不住。

三天前,他終於收到一則消息。

不是和家國相關的重要之事,完全是件微不足道的私事。

他此前派去雲落城的人傳回了消息,給他帶來更多的關於那個名叫無生的人的訊息。

婚前,賢王含糊其辭提了一下,還儘力在他麵前替薑女和那和尚開脫。上回和她親熱,最後他頗覺凝澀,或許也可以據此排除和尚是她麵首的說法。

但這又如何?證明她和那個和尚還沒做到那一步嗎?

反正現在,他是完全可以肯定,他的王妃,和那名叫無生的年輕和尚,二人關係確實非同一般。

據收到的消息,當時迎親使者到達雁門,王妃人卻在雲落城裡。她出發的前夜,就是在那和尚的石窟中渡過的。有城民在黃昏時遇到她出城去尋和尚,隨後一夜沒回。是第二天的早上,她才現身離去。

她和那個和尚,那夜到底都做了什麼,竟過了整整一夜?

可彆說她是在聽和尚念經。怎麼可能。

和尚容貌英俊,精通佛法,如今人還是獨居在石窟裡,一邊替人治病,一邊譯著經文。

束慎徽很難形容三天前他剛收到這個消息時的感受。愉快自然是不可能的。嫉妒?不滿?

也不可能。他娶她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個和尚的存在。絲毫也沒有影響到他當時的心情或是決定。如今才短短不過數月,他怎可能小氣至此地步。並且,他之所以在婚後不久就發人去打探詳情,當然也不可能是出於彆的任何原因。

唯一的原因,就是出於維護婚姻而考慮的。

她是不久就要回雁門的。

從前如何,真的無妨,但如今,既成了他的王妃,再回去,便斷不能再和和尚繼續往來。即便藕斷絲連,也是不被允許。否則,倘若事情在長安流傳開來,叫他顏麵何存?他如何再在臣下麵前保持他身為攝政王而該有的威信?

束慎徽盯著她那頭散在頸後的烏發,閉目。

五更不到,他沉默地起了身,洗漱更衣,準備上朝。

休養了將近一個月,薑含元身上的傷,那些淺的,已是痊愈,傷腿也恢複得差不多了,行走早已無礙。

之前被盯著,躺了那麼久,這些天重得自由,她自然也恢複了自己從前在軍營裡的早起習慣。跟著他一道起了身。等他走了,她便就去小校場練功了。

她梳洗穿衣,向來簡單,不像他,衣物便要裡外穿個三四層,還需係帶、冕冠、著靴。尤其今日這種日子,朝服更是隆重。

張寶知攝政王為人端重,絕不似長安朱門裡的那些男主人,平日慣拿調弄婢女當家常便飯。他平常沐浴或是穿衣帶帽,向來是由爹爹和自己服侍的。昨夜他是深夜臨時又起身出的宮,他爹爹年老,就被攝政王留了,叫不必再跟出來,今早便隻剩張寶一人。莊氏去看餐食了,跟前還有幾名侍女。

張寶一邊替攝政王穿衣,一邊望了眼王妃。她早已梳洗完畢,卻坐在一旁,分毫沒有想過來的意思。張寶知她向來不服侍攝政王這種事的,怕自己一人耽誤時辰,隻好叫侍女過來助穿。

侍女伸手去取外衣,攝政王忽然說:“出去。”

張寶以為他讓侍女出去,急忙叫人出。不料他又道:“你也出去。”

張寶覺他這幾日喜怒不定。昨夜萬象宮宴會過後,人都臥下去了,又忽然起身回王府。不過就兩個時辰,此刻又要起身。何苦來哉?

張寶莫名其妙,但覺攝政王今早的起床氣似乎很大,何敢多問,急忙也退了出去。房內剩下他和王妃二人。

薑含元見束慎徽立著,衣服穿了一半,人一動不動,眼睛就看著自己,意思很明顯,隻好走了過去,拿起他的外衣,展開。

看了這麼久他穿衣,她自然也學會了。

“殿下張臂。”

他慢慢地張直了臂。薑含元將衣袖套進他的一臂,轉到身後,再套右臂,最後回到了他的麵前,合攏衣襟。再取了腰帶,從後圍過他腰身。低頭替他係著之時,感覺他一直在看著自己,抬頭,果然,和他四目相望了。

“殿下是有事?”

如果不是有事要和她說,他怎會讓張寶他們都退了出去,要她來服侍穿衣。

這舉動,實在反常。

“薑氏,我有一事相告。”他開了口。

薑含元不禁微微怔忪。最近這段時日,她沒再聽他用這種稱呼來叫她。

“殿下請講。”她立刻說道,繼續為他係著衣帶。很快係好。又繼續取來與他朝衣配的一串玉佩。佩在係上去的時候,和他腰帶上的金鉤相碰,這間帳幔深垂的房中,便發出了幾響悅耳而低沉的叮當脆聲。

“昨晚宮宴,為大赫王接風,你應也知道的。宴堂之上,大赫王提出聯姻,意欲嫁女為我側妃。”他在金玉相撞的叮當脆聲裡,用平淡的聲音說了這兩句話。

薑含元的手停在他的一段窄腰上,頓了一頓,再次抬眼。他依然那樣看著她,眸色本是暗沉,瞳仁裡卻又映了兩點對麵銀燭的亮,仿佛在他眼底閃爍出了幽晦的光。││思││兔││網││

薑含元和他對望了片刻,低眉,繼續係著玉佩。

“王妃你說,我應,還是不應?”他的聲音在薑含元的耳邊再次響了起來。

玉佩係好。佩麵觸手的感覺,就仿佛和從前的少年安樂王扔給她的那枚一樣,同樣的溫潤和柔膩。

她的手輕輕地離開了懸在他腰間的佩麵,整理過其下的一綹瓔珞絲,收手,再次抬起頭:“遵循殿下心意。”

她說道。

他麵色如水,沒有表情。薑含元默默等了片刻,望見擺在近旁的他的那頂等著要戴的冕,伸手捧了。

“殿下請略降尊。”

他的雙目看著她,慢慢地,朝她略微低額。她就在他的凝目中,穩穩地舉冠,替他戴了。

他直起首。

“既然王妃你如此說,本王便就應了。”

他帶了幾分冷淡地從她臉上收回目光,抬手,自己正了正冠,旋即轉身,邁步離她而去。

第42章

束慎徽冒著仍漆黑的五更天出王府,薑含元如前幾日那樣自去校場。護衛統領王仁領著手下已在,一也是晨操,二是陪練。但今早不知為何,王妃沒有叫,王仁便領人自己操練,王妃獨在靶場射箭。曙色漸漸大白,眾人操練完畢,但王妃還沒走,便尋了過去,見她手持長棍在習棍法了,正一棍重重擊落,“喀啦”一聲,她手裡那蠟木製的長棍竟從中折裂,地上承力的一塊礫岩,也隨之裂了幾道縫隙。

眾人看得不禁暗暗咂舌,屏聲斂氣,一時不敢出聲。

薑含元持著折裂的長棍,停住,喘熄了片刻,回過頭,見眾人在遠處看著,擲了斷棍,擦了擦汗,走過去,讓人散了,不必在此等著。

王仁和侍衛們去了,她獨自在空曠的校場裡坐了片刻。

朝陽漸漸升起,她的喘熄和心跳,也完全地平複了下去。低下頭,展手,看了眼掌心,起身,回了繁祉院。

方才那最後一下聚力過度,折裂長棍,回力也傷了自己,一隻手的掌心裡,本已愈合的傷口又迸裂,滲出了血。

她入房,自取藥布,擦拭了下,這時莊氏恰好走了進來,看見,吃了一驚,上前要拿她手看,“王妃,你手又怎麼了?”

薑含元避過,放下手笑道,“沒事。方才不小心擦了下,很快就好。”

莊氏歎氣:“王妃小心些,我看著都疼!王妃也太不愛惜自己皮肉了。”說著看了眼她額側落的傷痕。這段時日是自己天天盯著,早晚往傷痕上塗藥,也算是太醫院的玉魂膏算起了些功效,傷痕看著已淡去了不少,再過些日,想必便就看不出來了。

“嬤嬤有事?”薑含元問她。

“方才宮裡來了人,說敦懿太妃想和你說說話。叫王妃今日若是得空,便往宮裡走一趟。接的車就在外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