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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80 字 5個月前

生無以為報,銜草結環,來世相報!”

他說完,再次重重叩首,俯伏於地。

座上攝政王聽罷,未置一詞。

溫曹郎屏聲斂氣等待,竟沒有聽到他發任何的話,心中漸漸起了絕望。

他懊悔萬分。

他的妹妹溫婠才貌雙全,和攝政王從小認識。莊太妃在宮中時,也喜歡他妹妹,常召她入宮。人言他二人青梅竹馬,妹妹更是一心傾慕於他,這在溫家,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他的父親溫太傅早年也曾對此事寄予希望,但在武帝駕崩明帝繼位,朝廷事事開始倚重祁王之後,太傅就斷了這個想法。後來太傅病重,祁王過府探病,離去之後,他就告誡兒子,莫再對婚事抱希望,趁他還在,及早給溫婠擇選合適的婚事,免得耽誤終身。

但那時,溫曹郎卻還是不死心,一則,他知妹妹一心向著祁王,二來,即便不能成為王妃,將來便是側妃,於妹妹而言,也非折辱。如此,她既能嫁中意之人,就溫曹郎的私心而言,對自家也是大有裨益。所以當時,他並沒有遵從父親的話。後來他父親病故,妹妹守孝,一守就是三年,而那三年間,朝廷風雲激蕩,大事不斷,明帝去世,少帝繼位,祁王成攝政王,和高王相抵,他日理萬機,和自己的妹妹幾乎已經成了陌路,溫曹郎那時,終於也漸漸清醒過來,明白攝政王應該是對妹妹無意了。否則,這麼長的時間,他若有意,不可能一句話也無。所以就在去年年初,妹妹出孝,他便打算給妹妹說親。偏偏那個時候,蘭太後又插了一腳,頻頻召他妹妹入宮,還曾對他明裡暗裡地放話,意思是她會幫忙。溫曹郎半信半疑,原本死了的心又有些活絡起來,加上也不敢忤逆蘭太後的話,就這樣又拖一年,直到去年秋,蘭太後的壽日過後,高王暴斃,朝廷再次風雲激蕩,他的妹妹溫婠在那日之後也告訴他,她和攝政王是不可能了,讓他這個做哥哥的不要再抱幻想,替她另外尋個親事,她要儘快嫁人。

此便為溫家婚事的前因和後果。

溫曹郎悔自己不該心存僥幸,不死心,出於一念之私,當年沒有早早聽父親的話,害得妹妹如今不上不下。如今終於能結親了,竟又遇到了如此的巨大麻煩。

攝政王如此長久也不發聲,顯然是不願插手此事。莫非他也在暗怨溫家這幾年連累了他的名聲?

溫曹郎雖有些私心,但對自己唯一的妹妹,卻也是有感情在的。現在這裡就是他最後的一線希望了。

他不停叩首。

“殿下,微臣該死,全是微臣的罪,因為微臣一念之差,連累殿下清譽,隻是舍妹,她當真無辜,被我所誤……”

“罷了!”

正當溫曹郎泣血叩首之時,忽然聽到頭上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攝政王開口了。

“此事本王有數了。你回吧!”他淡淡地道。

雖沒明說,但他既如此發話,那應該就是應下的意思了。

隻要他肯出手,大長公主那裡,必然沒有問題。

溫曹郎片刻前還猶如身在地獄,此刻卻一下回到了人間,僥幸之餘,感激萬分,怕煩擾太過,再次叩首道謝過後,忙退了出去。

溫曹郎去後,束慎徽一個人在文林閣裡坐了許久。

案前那支明燭灼灼燃燒,蠟淚不時滾落。殿角,鐘漏一刻一刻地下去,燭身也一寸一寸地燒短,光漸漸地黯了下去。

伺候在外的李祥春躡足進入,取來支新燭,正要替換,忽然聽到攝政王道:“你叫人預備車馬,我今晚回去。”

李祥春一怔,看他一眼,見他吩咐完便低頭提筆蘸墨,繼續落筆於案上的文書,應了聲是,退了出去。

第24章

王府的門房知攝政王今夜將會宿在宮中,天黑,等到王妃歸來,府裡的知事和侍衛等人也全部歸了位,便閉了大門。不料晚些,有人叩門,本以為是什麼不上道的訪客,這幾日,光他這裡,就拒了不知多少的投來的想拜望女將軍王妃的帖子,出去一看,竟是攝政王的馬車停在門外。他從宮中回府了。

門房趕忙開門迎人。

“王妃回了嗎?”束慎徽一進門開口便問。

“稟殿下,回了,回了有一會兒了。”

束慎徽便徑直去往繁祉堂。

這個時間還不算很晚,戌時兩刻鐘的樣子,薑含元還沒睡。晚間她回了房後,先是整理這些日收來的要替士兵們捎回去的行李,多為冬衣和鞋,整理完畢,還不想睡覺,又去這院中的書房,取了筆墨紙硯,再挑字帖,想在睡前臨上幾頁。

她雖然從小在軍營生活,但早年,薑祖望其實一直還抱著女兒長大後能回歸的念頭,所以,並沒有因她身在軍營而放任不管。除了安排最好的弓馬師傅教她自己渴望學的武功,經書也沒丟下,薑祖望讓身邊有個出身於五經博士的長史去教。她天資聰慧,繼承了薑祖望的軍事天分,學武學兵法極有靈氣,能舉一反三,但她的字,實話說,從小到大,一直寫得不怎麼樣。

這是需要花費時間去換取的。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興趣可以分給自己去練字,所以多年來,也就是陸陸續續在軍中的閒暇空檔裡想起來去劃拉幾下而已。早年也無所謂,但最近幾年,隨著她在軍中職位的不斷提升,經手的文書越來越多,她那永不服輸的好勝之心也開始促使她重視起了自己的字。奈何職位提升便意味著軍務繁忙,更沒有什麼時間可以留給她練了。正好現在,吃飽了沒事乾,做這個最好不過。

她的字寫得不怎樣,但鑒賞力還是有幾分的,那曾教她讀書的長史便是個書法好手,把她教出來後,就成了俗稱的眼高手低。

這個用作新房的繁祉院,處處都透著一股子新開墾的味道,書房也是如此。一看就是新置出來的,書也都很新,但種類倒算齊全,也有她想要的帖。

她看中了一幅碑帖,內容看著像是為一位德高望重的去世的官員作的墓誌銘,沒有署名,不知何來,但字是鐵畫銀鉤,筆勢飄逸,越看越是喜歡,於是取了,帶回到寢堂,將案上的燭台燃得亮光光的,專心致誌臨帖。許久沒握筆了,手感凝澀,握這三寸筆杆,竟比握刀不知要艱難了多少。慢慢寫了兩頁,好容易剛有點進入狀態,自覺出來的字也仿得不錯了,頗為滿意,正欣賞著,忽然聽到有人在外叩門。

她以為是侍女要來問她宵夜,喊:“不餓,不必替我準備宵夜——”

叩門聲停了,但很快,又響了起來。

“是我。”一道男子的聲音傳入耳中。

薑含元停住,扭臉望向門的方向,頗覺掃興,片刻前的心情全都沒了。

是他?

他怎麼突然回來了?不是說明早大朝議,今夜要在皇宮過夜嗎?

她隻好起身,看了眼桌案,又回來,飛快地先收了字帖等物,拿冊彆的書給擋了,這才過去開門。

束慎徽入了房,關門,慢慢地轉過了身。

薑含元也沒問他怎突然回了,隻點了點頭,說了句我去睡了,便要朝那美人榻走去,卻聽他叫住了自己:“薑氏!”

薑含元停了下來,望過去。

他朝她走了幾步過來,卻又仿佛猶疑了下,停住了。

“適才我進來,聽張寶說,今日你的信全都送完了?”他道,是搭訕的語氣。

薑含元嗯了聲。

“實在是辛苦你了。青木營裡的兵卒,想必對你十分擁戴。”

“殿下若是有話,直說便是。”

用不著顧左右而言他,給她送戴高帽。

他微微咳了一聲,“是這樣的……再過些天,便是賢王老王妃的壽日,到時候,賢王府會替老王妃辦個壽宴,以表慶賀。我知你不喜應酬,彆的關係不去也罷,但賢王是皇伯父,老王妃也一向親厚,所以到時候你若能去,最好去一趟。”

“明白了。”薑含元答,“到時候我會去。”

他朝她露出笑容:“多謝體諒。”

薑含元頷首,轉身要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薑氏!”他又叫住了她。

他終於好似下了決心,“你知溫節溫家嗎?”他問她。

薑含元看著他,沒有應答,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他自己繼續說道,“溫節是我從前的太傅。他有一女,名溫婠。今日她的兄長尋到了我的麵前,溫家遇到些麻煩,希我能予以相幫。”

“溫家女兒最近議婚,婚事受阻,是不是?”薑含元直接說了出來。

他一怔,“你都知道了?”

“張寶之言。”

他點了點頭,“是。我因太傅之故,和溫家確實有些淵源,少年時,也有過頗多往來。如今太傅雖已去了,但此事既求到了我的麵前,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坐視不理。今晚回來,便想先將此事告知於你。”

他頓了一頓,語氣放緩,似在斟酌著言辭。

“……我知外頭至今仍有關於我和溫家女兒的傳言,你或也有所耳聞,我也無意推諉,一切全是我的過失。不過,如今我既娶了你,你便為我妻。我前次所言,我會敬你,絕非虛言。此次我欲相幫,雖是出於私心,但絕非出於異心,更非對你不敬,望你莫要誤會……”

薑含元打斷了他。

“我有何誤會?溫家人既求到了你的麵前,那便是走投無路了,你保護,是理所當然!這你若都不管,你算什麼人!在我這裡解釋什麼?還不快去!溫家女孩已夠不容易了,難道是要等再出大事,那樣的一個女子被徹底毀掉一生?”

束慎徽大約沒想到她會是如此的反應,起先略略訝異,很快,他看了出來,她這話絕非矯詞。

她對溫家女兒非但毫無芥蒂,言下似還頗多回護好感。

束慎徽雖不明所以,但這一刻,他如釋重負,點頭:“多謝你理解,如此我便去了。”

他轉身,匆匆要走。薑含元目送著他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束慎徽轉頭。

“殿下你打算如何幫?”

“溫家與我非親,涉及婚姻之事,實話說,我也不便直接插手。不過,我知大長公主那兒子過去犯了不少事。去年在先帝國喪期間,便就私闖皇林行獵,當時有禦史欲參奏,可大可小,我不欲多事,便壓了下去。這就去叫人把舊事翻出來追究治罪,大長公主自然也就有數了。”

薑含元道:“這個法子是不錯,不過,我也有個想法,可供殿下參考。”

“你說。”

“殿下可否想過以她為側妃?如此,往後再無麻煩。你放心,我此言絕非試探,而是真心實意。溫家女兒若來,我絕不計較。”

束慎徽一怔,看了她一眼,斷然搖頭,“我無此意。此路也非她最好歸宿!”

當放便放,何況早就時過境遷,如今他又豈會為了彌補便無事生非做出這等蠢事?便是當真如她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