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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敬!”霍宜年一抱拳,把嗓子壓得更低了,“不過時居賢弟去侯爵府拜會過了麼?聽說他家……”

“宜年,三鼎甲遊街將至,莫要誤了時辰。”藺文柏走上來,拉住霍宜年的胳膊。

“……後會有期,後會有期!”霍宜年朝她拱著手,在一片磕磕絆絆的腳步聲中,被藺文柏拖下了樓。

街上傳來鳴鑼開道的喧鬨,李時居走到窗邊,靜靜佇立。

她以前也風光過,當年市一級的文科高考狀元,出成績那天接受了好幾家電視台和報紙的采訪,但是跟眼前的景象比起來,排場氣勢上矮了一大截。

長寧大街遍地撒了金紙,兩側的商鋪樓閣全部敞開窗扉,樓台街角站滿了看熱鬨的百姓,還有吹拉彈唱舞龍舞獅前來表演助興。

狀元郎走在最前麵,不過他看起來已經四十多了,胡須長長,人也瘦弱,撐不起緋色狀元服,沒什麼看頭、

榜眼走在中間,也是緋袍,人還算年輕,他的紗帽上沒有金花,氣質略顯萎靡。

最後騎馬緩步而來的,便是探花郎薛瑄。

李時居抱起雙臂慨歎,真不愧是原書男主啊,自帶風流buff,這一打扮起來,身板挺拔,臉龐俊朗,眉目仿佛透著光,難怪沿樓的小姑娘們紛紛紅了臉。

不過同那夜馬車上,三皇子眼波流轉間的驚世風華比起來,還是遜色不少。

往三鼎甲身上投花乃是大邾習俗,隻不過這一回,滿街的鮮花都扔到了壓軸出場的探花郎身上,令走在前麵的狀元和榜眼格外寥落。

薛瑄沒伸手接花,但也沒拒絕,他垂首向每一個青睞於他的女子表示謝意,直到街道儘頭,出現了一個鵝黃衣裙的倩影。

李時居眯眼一瞧,果然是原書女主——她的美麗表姐,薛瑄日思夜想夢中人——雲瑤。

雲瑤這姑娘,待字閨中時性情溫婉,但在麵對自己的心上人時,直球打得飛起。

薛瑄還在躑躅,她卻親自走到他身旁,遞過去一枝還帶著露水的煙紫芍藥花。

滿街的吃瓜百姓都發出了“哦——”的起哄聲,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大聲慫恿薛瑄——“探花郎接花!探花郎接花!”

在一片笑語和掌聲裡,薛瑄勒住馬繩,望著馬下勇敢的姑娘,過了片刻,他才點了點頭,接過那枝芍藥花枝,極瀟灑地伸出手臂,將雲瑤從地上撈起來,摟在懷中禦馬前行。

就算是點家小說慣用的直男YY橋段,也讓李時居看得一臉姨母笑,原書官配真的很甜,居然有種磕CP的幸福感。

女子與探花同乘遊街,其實已然違背了規製,但禮部和府衙也喜歡看這樣的橋段,無人上前打擾,破壞這動人氣氛。

就連前頭的狀元和榜眼也忍不住搖頭感歎,“看看薛探花,於金榜題名日抱得美人歸,大小登科喜相逢……看來是你我,生得不夠年少風流啊!”

一雙璧人漸行漸遠,李時居拍著欄杆歎一口氣,她知道方才雲瑤遞花的一瞬,薛瑄在猶豫什麼。

他自幼父母雙亡,自感配不上雲瑤,不過最關鍵的還是囊中羞澀,要為生計奔波。

明兒過後,薛探花就得踏上仕途。然而翰林院中最不缺的就是探花,從正七品起步往上熬吧,俸祿也隻夠租房吃飯,當官少不了交際往來,還得還念書時欠下的銀錢,為父母的死亡尋一個真相,甚至規劃複仇大計。

樁樁件件都要花錢,今日一時煊赫,往後該如何給愛人幸福。

她盯著小情侶的背影,腦中忽然冒出個一石二鳥的主意。

薛瑄缺錢,她也不想跟雲氏要錢,但是薛瑄作為學霸,必然掌握了豐富的科舉經驗,而她呢,則有被現代商業體係和營銷手段pua過的大腦——

如果薛瑄願意把學習方法和總結資料交出來,那麼她既能在考前飛速進步,同時又能將這些東西包裝成狀元筆記,印發給京中備考的學子們。

豈不是知識金錢兩手抓,考白衣試和花錢當例監可以二選一了?

想到完成任務的好方法,李時居連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她知道薛瑄今晚會去哪——雲瑤今天當眾示愛,她爹左都禦史雲天青正在趕來棒打鴛鴦的路上,而薛瑄會因為得到功名而失去美人落落寡歡,回到借居的客棧中喝一夜悶酒。

她要去遊說薛瑄,務必把這一單拿下!

隻不過剛一轉頭,就撞上兩張熟悉的麵龐。

帳幔垂落,遮不住那雙沉靜的眼睛,長睫垂下,看起來霧蒙蒙的,仿佛藏匿在雲煙背後,連溫雅裡都帶了道不清的疏離和淺淡。

李時居心叫一聲壞菜,忙擰過身子鑽回牆後,拎起桌上《皇明太學誌》把臉遮起,直到他們落座,才找了個方便觀察的角落站定。

三皇子怎麼和錦衣衛攪和到一塊去了?

雕花木格那邊的雅間裡,陳定川不慌不忙地走到桌邊,他身後,北鎮撫司指揮使江德運亦步亦趨,笑得油嘴滑舌。

“……殿下想查,交予我便是。”

“指揮使既有誠意,便坐下細談吧。”陳定川淡聲道。

他背對著李時居,光影勾勒出極高的身量,寬肩外籠著並紫色薄氅,上有質地精良的暗紋和滾邊,微一側身,方能看出革帶束出來的窄腰。

李時居決定讓薛瑄同誌多喝兩杯孤酒,畢竟像三皇子這樣的仙品,上回在馬車裡沒敢仔細打量,這次還不得多欣賞片刻。

水聲淙淙,陳定川八風不動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哎呦呦,是我眼拙,哪能讓您親自動手。”江德運嘴上說著好聽,卻也沒將陳定川手中茶壺接過,“您真是,怎麼不上衙門裡說話呐?我那兒有明前西湖龍井,不比這酒樓用的高末爽口多了!”

陳定川沒搭腔,開門見山道:“錦衣衛的手伸得也太長了,國子監的名額,豈能叫你們拿來做生意?”

李時居眸子一亮,原來販賣入學名額的人就在北鎮撫司,難怪李四這麼快就得到武德侯府出事消息並找上門來,若非錦衣衛從中作梗,還真辦不到。

她屏氣凝神,繼續聽隔壁兩人說話。

江德運哈哈笑,“確有此事,我並不否認……隻是貴監不也盼著拿這筆錢來修葺齋舍嗎?”

陳定川反駁道:“國子監一應事務由朝廷負責,沒錢,我自然會向父皇申領。”

江德運的語氣很玩味,“戶部的銀子,都要從大殿下手下過,您確定能拿到幾兩?”

見陳定川沒說話,他又低聲勸道:“生意是北鎮撫司起的頭,這銀子交了,能不能進去念書,還不是由國子監來判定麼!”

“若是無人合格,我都不讓他們入學呢?”

“三殿下為人清正,朝中眾人皆知,”江德運的笑聲簡直叫人毛骨悚然,“若是一個都不願收,我便將由頭都推倒國子監頭上,讓他們上門口鬨個說法。”

“那又如何,他們的錢送往北鎮撫司,隻要刑部或大理寺出麵審問,便知國子監清白。”陳定川淡聲道。

“三殿下還是太年輕了。”江德運說,“這筆錢是北鎮撫司掙的,但朝中就沒其他人跟著沾葷腥嗎?好,就算你們國子監清廉,這例監生原本都會入崇誌堂,堂中無人,那負責崇誌堂的幾位博士和助教便沒了俸祿,說不定還得跟著去衙門配合審問……他們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幼子,你如此明察秋毫,斷了他們的前程,家中老小該如何生計?”

李時居聽得愣神,錦衣衛打得一手好算盤,就是讓三皇子騎虎難下,被迫跟他們同流合汙唄。

陳定川沉默了好半晌。

李時居想湊得更近一些,見此刻廊上無人,便躡手躡腳地貼著牆麵,轉到旁邊的一扇雕槅底下。

她沒注意到,隨著那些細微挪動的小動作,頭上的水曲柳小菜牌正緩緩顫動,搖搖欲墜。

“我……”那廂三皇子緩緩張口。

李時居忍不住又往前挪了挪。

咚——

菜牌掉下來,不偏不倚,正中她的腦袋。

第6章 殿下

李時居肩頭一聳,霎時萎頓原地。

不用去看,她已經想起來了,砸在後背上的正是上午給許掌櫃提建議後,那塊本該掛在門口的水曲柳小菜牌。

大概因為漿糊不夠牢靠,這一塊又是雕花鏤空的木槅,加上她一直趴在底下聽牆角,不免正中紅心——$$思$$兔$$網$$

雅閣裡的江德運畢竟乾了這麼多年醃臢事,耳朵賊靈。

“誰在外麵?”

李時居神色大變,躡手躡手鑽到牆根。

搜查侯爵府那日,她跟江德運是打過照麵的,要是當著陳定川的麵被江德運識破女子身份,入學國子監這個任務八成得黃了。

沒有聽到回答,穿著甲胄的北鎮撫司指揮使站起身來,一手扶腰間短刀,氣勢洶洶。

正要推門而出時,卻被陳定川按住肩頭。

“指揮使不必如此緊張,萬一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你這陣勢,會把人嚇壞的。”他喉音輕輕地一笑,“稍安勿躁,我去外麵看看。”

這會李時居已躲到窗邊。

這一片都是正對著長寧大街開的,才二樓,不算高,隻是下方一頂茶棚,街上就看遊街的人潮也未散儘,如果這麼直接跳下去,絕對會引發騷動。

這跟朝著陳定川和江德運大喊“偷聽賊在這兒呢”,有什麼兩樣?

四處張望一番,好在前麵轉角處還有一扇窗戶,從那兒出溜,下方便是窄窄的流水巷。

她蹲在地上四足並用,用桌椅遮擋身形,朝轉角處的窗戶挪過去。

那廂陳定川已經緩步踱出雅閣,在地上那塊水曲柳小菜牌前駐足。

沒說話,李時居從木頭腿腳的縫隙間望過去,能看見他若有所思地垂頭打量。

江德運是個沉不住氣的浮躁性子,繡春刀鐺一聲脆響,“三殿下,怎麼回事?”

陳定川不動聲色地回答:“應是菜牌沒黏好,掉下來了。”

江德運狐疑地問:“是麼?我怎麼聽著不像……”

陳定川拂袖走回隔間門前,沉聲道:“指揮使所說,我會認真考慮的,改日請您往川廬一敘,屆時你我再詳談吧。”

說罷,眼角餘光朝李時居藏匿處輕輕一瞥。

江德運說好。

反正在他看來,三皇子今日沒有直接拒絕,就說明至少掐中他一條軟肋,事情就還有商量的餘地。

當皇子的心越軟,越成不了氣候,他們這些為人臣子的,也就可以在權力場上得寸進尺,謀取利益。

他用手肘壓著刀柄,快步自廊下穿過,下樓去了。

陳定川停了片刻,也從二樓緩步踱出。

等腳步聲從木梯上徹底消失,李時居才長長鬆了口氣,扶著蹲麻了雙腿,站起身來。

為了避免從正門出去還會撞上那兩個人,她權衡了一會,依舊選擇從流水巷上方的小窗戶上溜下去。

儘管